徐長清今天本就帶着石頭想去切一下的,自然不會拒絕他們的提議,有個家裡賣豬肉的小孩見徐長清提着袋子,裡面似乎有不少石子便問道:“徐長清,這些是你買的石頭嗎?”
說完便湊上前拉開袋子裡往裡看了看,啊,有六七塊呢,徐長清真有錢,隨即神色便有些不以爲然,撇嘴道:“可是,你挑的這些這麼醜,裡面會有玉嗎?你看我昨天挑的這塊多好。”然後晃了晃他手裡的黃皮圓石炫耀了下。
昨天沒買石頭的兩個露出羨慕的樣子,其它幾個都有買,但都沒有徐長清買的多,於是就都湊過去看了看,七嘴八舌了起來,自然都在說這麼醜的石頭不會有玉啦。
有沒有玉徐長清比他們有數,裡面除了早上從小山上拿出來的三塊,其它的都是他半路上揀來湊數的,模樣的確不出奇,不過,那有玉的三塊比起這些石頭就更不顯眼了。
徐長清沒回嘴也沒反駁,只是佯怒的拽回袋子極爲不悅,其它幾個小孩這才收斂了下,徐長清心裡暗忖,他們懂什麼,要是真能從外表上看出石頭裡是否有玉,那還賭什麼石,這石頭都是天生地長的,不給切開誰也看不到心,有時可能最不顯眼最醜陋的裡面纔會有真的美玉。
於是幾個人邊說邊鬧,皆信心滿滿的緊握着石頭,浩浩蕩蕩的去了石頭鋪。
在大宛做玉器一行的人頗多,從切玉到最後拋光成品其中不乏高手,也因爲賭玉的興盛,石場周圍專門解石的鋪子也是一家挨着一家。
幾個小孩經常去人家的解石鋪子看解石,所以熟門熟路,但是去的鋪子都不固定,真要輪到自己切石,要去哪裡還真有點拿不定主意,徐長清左右看了看,選了離石場最遠,最不起眼的一間鋪子走進去,像他們這樣的小孩,人家大解石鋪子是不屑接的,那幾文錢都不夠他們塞牙縫。
看到徐長清進了那家鋪子,幾個小孩你看我我看你,最後也跟着進了。
這家鋪子不大,周圍堆滿了石頭廢料,看起來有點寒酸,鋪子裡只看到三個人,一個老頭,兩個夥計,夥計長得都頗爲壯實,也難怪,解石這行主要賣得就是力氣,瘦不拉嘰的鋸兩下半就沒後勁兒了,自然是吃不了這行飯。
一個皮膚黝黑的夥計正坐在地上休息,見到他們,眼皮都沒夾一下,以爲他們是看熱鬧的,便粗聲嚇唬道:“喂,你們幾個看什麼吶,這是石頭鋪,到處是石頭,小心掉下來砸了腳丫子,趕緊出去出去……”
幾個小孩見那夥伴長得粗壯,一臉兇惡都有些瑟縮,徐長清生怕他真會趕人,急忙道:“我們是來解石的,不是來玩耍的。”說完正經的把袋子裡的石頭倒在桌子上。
不遠那老頭和另一個夥計聞聲走了過來,見是些巴掌大的石頭都有些興意闌珊,不過這鋪子地點不好,很少有人來,已經幾天沒生意了,蚊子腳上的肉好歹也是肉,既然來了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老頭扒拉扒拉,見有六塊便道:“最低三文錢一塊,少了不行……”
徐長清忙點頭道,“他們手裡還有四五塊,到時一起切。”
老頭“嗯”了一聲,隨口吩咐道:“雷子,你拿那把細鋸來兩下,先把這個小哥的石頭切了。”
那雷子就是剛纔吼他們的夥們,聞言轉身便去角落拿了工具和水,這切石全靠鋸,看着像是很累人,但是幹得久了找到竅門就容易多了,比如事先將石頭先用水泡一會,然後順着石紋鋸,力道控制好那絕對幾下就開了。
雷子顯然沒少鋸過,動作非常熟練,老頭拿了一塊看了看,先是用粗砂磨了會外皮,良久不見玉,便隨手指了個地方,意思是讓雷子從這裡開始鋸,這切石也是極有門道的,不能亂切,不懂的話一塊好玉也能生生給切廢了,尤其是這種小料。
雷子力氣大,固定好石頭後幾下間就開了。
幾個孩子湊前一瞅,外皮什麼樣裡面還是什麼樣,這哪裡是玉,就是塊破石頭,彷彿早預料到了似的,老頭看也沒看,直接推到一邊又拿了塊石頭出來。
幾下工夫已經解了三塊,卻不見半點玉,幾個小孩都有些緊張,雖然不是他們的石頭,但是也有些感同身受,徐長清臉色卻是極平靜,這路邊揀的石頭要帶玉就真的見了鬼了。
那老頭隨手又拿出一塊,用手微微掂了掂,眼神閃動了下,然後拿着細砂專注的磨起外皮,不多一會竟擦出一點透明來,立即動作一停。
毫無疑問,這裡面有玉,老頭精神一振,把石頭轉圈仔細看了看,最後指了個地方讓雷子小心切。
雷子沾着水用鋸吱嘎了十幾下,開了。
老頭拾起一看,這塊灰色帶棱角的石皮裡面竟真是一塊玉,只是這玉心沒有顏色,跟塊玻璃似的,難得的是沒裂沒蘚也沒雜質,極爲通透的一塊,雖然無色有些無趣,但是這玉質細膩,帶些熒光,若是剛纔沒切下那一點,勉強一隻鐲子的料是夠了,可惜這一刀切廢了,不過雕些玉墜髮飾什麼的,再搭配些其它顏色的玉珠還是極討喜的。
老頭看了徐長清一眼,覺得這小子不像後面那幾個一驚一乍的,很能沉得住氣,小孩子這樣沉穩不多啊,他越看越順眼,便把這塊璞玉遞給他道:“值二兩銀子,少於一兩不要賣。”
徐長清接過來放進袋子裡,聽到他的囑咐知道是好意,便露出笑容道:“謝謝大伯。”
嘴兒還挺甜,老頭瞅了他一眼,又從水盆裡撈出一塊來端量。
這次竟切出塊紫色玉來,要說這玉種,紫色並不多見,有的也都是些淺紫,白紫,難得這紫色濃郁,跟剛纔透明的那塊一樣,無裂無蘚無雜質,底也好,還帶着點透亮,實在是塊上等玉,只可惜比巴掌還小,做不成鐲子,否則倒真能賣個好價錢。
不過做塊玉佩的料還是夠的,剩餘的邊角再磨幾顆珠子與那玉佩湊成一套,女子若戴在身上,極是柔美,老頭這樣一想竟動了些心思,摸着玉的時間也長了些。
最後還是把石頭遞給徐長清,竟有些另眼相看了:“小子,運氣不錯。”這賭石賭的就是運氣,有運氣的人總是令人羨慕的。
老頭最後取出水盆裡最後一塊,那是一塊鵝蛋大小的黑皮石,老頭眉頭一皺,這種石頭一般是極難出玉,若是出了一塊,那絕對是讓人戳心窩子的美玉。
老頭這次用細砂磨的時間比較長,可能是皮太厚,後面幾個小子開始忍不住了,手裡都拿着石頭擠在案板邊。
“好沒好啊……”
“下一個先切我的吧。”
“先切我的……”
雷子聽着煩,直接吼了一句才讓他們閉嘴,過了一會,老頭擦了出來,看了半響,往邊上又擦了幾下,最後又細細端量了會,然後輕吸了口氣,咳了聲,擡頭看向徐長清。
“小哥兒,你今個這三塊帶玉的一起賣給我,我十兩銀子收,中不中?”
這若是其它年紀小的,聽到十兩銀子恐怕嘴都閉上不了,樂的絕對會舉雙手同意,十兩銀子啊,那可是小戶人家一年的開銷,,但可惜徐長清不是個孩子,想得自然與後面那幾個人不同。
他沉吟了下,然後道:“大伯,我想看看那塊玉。”老頭手裡的黑皮玉是他這兩次去賭石場挑的精氣最濃的一塊,放在小山中已有幾天的時間了,好玉是好玉,但他很好奇老頭這舉動,尋思裡面不知是塊什麼玉讓他這麼大下血本。
小山上的精氣雖濃郁,但也並不是什麼石頭都能養成玉,也有一個限度,如果是塊普通磚頭料,無一絲精氣,就算放在小山裡,形成好玉質過程也會極爲緩慢的,幾年幾十年都是可能的。
但如果拿進去的玉形成了精氣,就能夠輕易的吸收小山裡濃郁純正之精,以改善玉質,也就是說,玉的精氣越足在小山裡的變化就越快越明顯,一兩天的工夫就能將上等玉質表面的一些瑕疵和小裂痕一一修復,徐長清覺得這應該是玉石本身的靈性所致。
老頭見他沒有立即應允便知時機已失了一半,但是眼底又閃過一絲讚許,賭玉之人除了有足夠的運氣,還要性子沉穩,不能輕易受外人的言語左右,眼前這小哥顯然都具備了,但是畢竟年紀尚小,看穿着雖然乾淨但卻未必是富家人弟,玩石的時間也不會太久,給他看也未必能看出點什麼,於是便遞了過去。
徐長清接到手找到老頭剛纔打磨的那一處,那裡透着點明黃,徐長清一愣,竟然是雞油黃翡翠,湊着光線又仔細的看了下,雖然這明黃顏色尚還有些淺,但已經足夠打動人心。
正黃色的玉在大宛是極爲少見的,因爲此乃帝王之色,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徵,所以其黃玉價逾黃金極爲尊崇。
徐長清手裡這塊正宗雞油黃雖然小一些,但玉質油亮甚爲罕有,加上又是明黃色則更少,上等明黃料子需要絕對乾淨無雜色,這樣挑剔便更是少之又少,他是因爲能感覺出精氣又因小山養着並無雜質,所以才能確定這玉是塊純種罕見的雞油黃。
但是這個老頭卻只是透過這一點就能確定這塊玉的價值,徐長清心中極爲欽佩,若是切開裡面有雜色即使帶黃價值也不會太高,所以這等眼光肯定是在玉石一行摸爬滾打幾十年才能具備的。
不過,即使如此,他也不會把這塊肥肉主動的送到他手中,他並不打算賣,想放入空間養着,時間長了這黃色便會越來越濃郁,玉石這一行,所謂色差一等,價差十倍,這塊雞油黃還是極有升值空間的。
於是他眉目一揚,竟是笑了,露出兩排細白整齊的牙齒來,“石頭我要拿回家先給我娘過目,若我娘同意了,我再來跟大伯討這十兩銀子,不知可不可行?”
這話說的有理有由,老頭不僅一怔,竟擡手擼了下下巴的幾根短鬚,心頭急火直冒卻也無可奈何,又見徐長清那似瞭然又帶着些弄笑的眼神,彷彿看穿他的心思一樣,不僅老臉一紅,竟是又咳了幾聲。
他這輩子雖癡愛美玉,但誘騙這等手段不是他的性格,否則鋪子也不會這麼冷清,罷了罷了,萬事講究個緣份,玉則更甚,若是無緣我便休,隨即轉臉朝那幾個小孩道:“有誰還要切石,都拿出來吧。”
幾個小孩在聽到十兩銀子時已經傻了,見徐長清拒絕就更傻了,聽到老頭要切石,個個臉上又都帶着羨慕和希冀,之後爭先恐後的舉着石頭:“我來……”“我先來……”
作者有話要說:補的晚了X﹏X,大力的抽打我吧,順便發兩張雞油黃來討乃們歡心,o(*////▽////*)q 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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