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青色繡蟒長袍的宋鏗外披黑色毛絨長袍,雪花沾滿他的衣襟黑髮,甚至左側濃眉上都掛着一片。來不及細細抖掉落雪,他的虎目中寫滿意外,外加些許隱藏得極好的喜悅。
眼前的月落塵柔弱中帶着倔強,臉頰上手掌紅印依稀可見,華服因爲拉扯而有點變形,只是雙瞳裡的清澈卻一如既往。
怔怔凝視她良久,宋鏗在雅寧半是提示半是不悅的咳嗽聲中驚醒。她居然會獨身來臨州,安陵泓宇這麼放得下心?她來這究竟是幹什麼,議和不太可能,難道是遊說龍沐庭?佳人當前,心旌盪漾的宋鏗在驚喜之餘亦有很多疑惑。
在雅寧明目張膽的說出“勾/引”之詞後,動彈不得的月落塵被目不轉睛的宋鏗瞧得有點兒不自在。本是問心無愧,可現在在一個並不熟悉的男子面前被人詆譭勾引人家,她終究有些赧顏。雖然雙頰燥熱,不過她並未逃避宋鏗的眼神。清者自清,不是麼?
“雅寧,到底發生什麼事?怎麼說她都是襄國皇后,我們應當以禮相待,對個弱女子動粗傳出去會讓人笑話晏國的。”清清嗓子,不忍心看到月落塵被抓住的宋鏗揮揮大手示意侍衛們先下去。
輕哼兩聲,雅寧自是心有不甘,撇撇嬌豔欲滴的紅脣,她不依不饒道:“她試圖勾/引沐庭,難道我就不能給她點教訓嗎?王兄,你也知道她是襄國皇后,難道猜不出她試圖接近沐庭的動機是什麼嗎?照我說,咱們就應該把她抓起來,如果還有利用價值就用來威脅安陵泓宇,如果沒有,那就、、、”
眼見月落塵的臉色越來越白,宋鏗斷然喝叱住雅寧得意洋洋的陳述:“不得無禮,雅寧!兩國相交不斬來使,更何況安陵泓宇不容小覷。你我都很清楚她是駙馬的表妹,何來勾引一說?難道作爲親人之間的見見面也不行?”
振振有理的嚴詞令雅寧當場拉下瓜子臉,如果說嬌生慣養的她在晏國還懼怕誰的話,那此人絕對非宋鏗莫屬。儘管宋鏗只是王兄,他那股渾然天成的霸氣和威嚴卻帶給她一種無形壓迫感,使得她很清楚自己的撒嬌無禮對誰都管用,但唯獨在他那根本收不到任何效果。
被當場駁斥的她覺得拂了面子,心下不悅跺腳嚷嚷:“王兄,難道雅寧的話你都不信?如果不信,那就問沐庭呀。哼,剛剛我明明看到她緊抱沐庭不放,如果不是我即時趕到指不定還會發生什麼呢。三更半夜,一個女人抱着別人的丈夫,這不是勾/引是什麼?”
伶牙俐齒的言辭讓宋鏗當場啞口無言,默默瞥幾眼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月落塵,有心幫她的他跨步走到門檻邊凝視靠在椅子裡發呆的龍沐庭。名節之事可大可小,他不願看到自己驚爲天人的女子被人莫名誹謗,而對雅寧他卻又不能動怒嚴責,因此只得出言詢問,希望龍沐庭能堅定否認,那雅寧也就無話可說:
“駙馬爺,本王覺得之前雅寧看到的都是誤會,對吧?月姑娘身爲一國之後,你也是堂堂駙馬,所以、、、”
潔白的錦緞長袍不染纖塵,緊抿薄脣的龍沐庭因爲宋鏗的聲音而回過神來。幽幽掃視過站在門邊的三人,聰明過人的他頃刻就明白宋鏗其實是有心幫月落塵解圍。
原來,不論走到哪裡她都不缺人爲她出頭,虧我之前還時時擔心她在襄國會步步爲艱。一直來我都以爲唯有自己才能給她最好的保護,對她有最深的瞭解,可現在呢?安陵泓宇,安陵立宇,又來個宋鏗,哼,我真是可笑,可笑至極!
幽深莫測的眼神最後停落在月落塵臉頰上,他漠然起身走至雅寧身邊攬過她的香肩入懷,冷冽又傲人的睨視月落塵,泛白薄脣一張一合,句句猶如院落中吹過的寒風:
“誤會?當然是誤會,明察秋毫的王爺都說是誤會,我何必再多說什麼?不過,我想讓皇后娘娘替我轉告安陵泓宇兩句話,美人計不錯,可惜他選錯了對象,這是其一。其二嘛,告訴他做好準備應戰,我會奪回本該屬於我的一切。”
顛倒黑白冷嘲熱諷的話讓滿心希望他會說出實情的月落塵頓時呆住,不敢置信的看向他的翦瞳矇霧,而心,早已被扯得生痛。事實明明不是那樣,他爲什麼一出口就將我推入深淵?呵,好個美人計,如果真想以色惑人,我會笨到三更半夜明目張膽的跑來他和雅寧宋鏗一起入住的府邸嗎?
以前的表哥從不撒謊嫉惡如仇,而現在他卻不顧真相,句句帶刺。莫大失望攫取住她,依稀中她彷彿看到自己眼裡美好的男子轟然倒塌,破碎到再也無法修復。
陣陣涼意攀爬上她的軀體,她再也不想多說什麼。不想讓冷酷絕情的他看到自己流下的眼淚,月落塵默默朝外走去,幾片雪花墜入鵝頸間,融化的冰清之感慢慢跌落到至心底。
眼神複雜的看她幾眼,龍沐庭擁着滿臉喜悅脣角微翹的雅寧回東廂房,白色身影漸漸溶入黑暗,最後消失不見。呆立的宋鏗亦沒料到龍沐庭會說出這樣的話,不過更讓他疑惑的是爲何龍沐庭口口聲聲說他會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難道他還想將月落塵搶奪回來並禁錮在自己身邊嗎?緊皺濃眉的他大步追出去:“娘娘,娘娘、、、”
緩緩步行雪中的月落塵聽到叫喊聲也不願停步,但宋鏗很快就追上來,粗獷面龐上帶着幾抹柔情。不待他開口,月落塵淡漠道:“南安王叫住我有何貴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