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章 修改

1章(修改)

第一次看到殤的時候,是在安德魯伯爵家的晚宴上。我想,我會永遠記得見到他的那一刻,哪怕世界毀滅。

我的腦海仍然能很清晰的描繪,他迷人的銀色頭髮,光潔的蒼白色的皮膚,握着海水綠色的酒杯的手腕上透着暗青色的“蘭血”,眼眸中似有似無的泛着紅色的光,雖然他的眼眸月色般的透明。他頸側的蕾絲層層疊疊,還有手上包金的手杖和華麗的寶石戒指都彰顯着他的尊貴。如果他只是站在那裡,就如一座白色的雕像,完美得好似天使。

而那時的我,稚嫩得很,只是一個初出社交界的伯爵的次子。我家已經沒落,儘管外表光鮮豔麗,背後只有失去了遮擋的衰敗,猶如孔雀的尾巴。那天晚上是我出入晚宴的第五個夜晚。剛剛過完15歲的生日,按照父親和哥哥的安排,我要找到一位有錢的小姐聯姻,這樣可以緩解我家的經濟危機。

當我忐忑的站在大廳等待那個被介紹給我的小姐時,從未想過我的一生就從這一天改變。

就在其他人都被殤所吸引時,愛茉莉向我走來。她穿淡藍色的禮服長裙,胸口有玫瑰紮成的胸花,年輕的臉煥發着蓬勃生機。那正是一個女人一生絕無僅有的寶貴年華。

走到我面前,她彎腰行禮,然後臉上一紅,用扇子遮住了嘴角。

她青春洋溢,宛如清晨的露水薔薇。

我伸手,邀請她共舞,她有些猶豫,卻還是答應了。

我心裡有些焦急。

愛茉莉的父親是非常有名的私掠船經營者,每年從西印度和遠東運回大量的胭脂紅、瓷漆等,讓他有令人豔羨的財富。與之不匹配的便是永遠無法得以提升的地位,一個暴發戶永遠無法站在貴族身邊。而我的存在目的就是在我的家族所有的古董賣掉以前將他的女兒娶回來。

與此相比,我是否喜歡她就不重要了。而且,在出門前,我還被嚴令,一定要討這位小姐歡心。

我心情緊張,幾乎跳錯舞步,但愛茉莉卻只是笑笑,並未戳穿我的尷尬。

一曲畢,我問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以爲她會拒絕,但這位小姐卻微笑着點頭,彷彿我的失誤讓她更起親近之心。牽着她的指尖,我的心除了激烈的跳動,根本沒有其他念頭。

“你都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麼?”愛茉莉的半張臉藏在扇子後面,可那扇子的語言分明是“愉快的邀請”。

我愣了一下,然後說:“只是怕說得不對,唐突了你。不過你這柄扇子很漂亮,和你很相配。”

愛茉莉晃了晃扇骨,說:“這是父親從君士坦丁堡帶來的,他很誇張的對我說是王室所用呢。不過我是覺得,只要漂亮,誰用的倒是無所謂。”

聽她軟軟的聲音和開朗的語氣,我不禁放下心來。

我們邊說話邊前進,不知不覺的走到了庭院的深處。

糟了。當聽到不遠處有些喘息聲時,我才意識到自己闖入了別人的“花園”。

貴族之間都知道的秘密,這樣的晚會中,遇到鐘意的對象可以在兩情相悅時自行活動,而庭院的深處通常就是爲了這個準備的秘密花園。

愛茉莉畢竟不曾參加過這樣的晚宴,所以她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我在想如何沉默的和她離開,就聽到了不遠處的聲音。

“哪裡來的小老鼠?偷偷地闖進來,又偷偷的溜走?”他的聲音低沉卻悅耳,帶着玩弄般的嘲笑,而和他一起的女人卻只顧得上喘息。

我側過身,看到的正是剛纔讚歎過的男人。殤,他銀白色的頭髮在月光下更爲顯眼,高挺的鼻樑在臉頰處投下陰影,那雙眼半眯着看我,明明並不銳利,卻讓我有沒有穿衣服的錯覺。愛茉莉因爲那場景過於淫靡而低下了頭,藏在我身後。

“很抱歉闖了進來,我會當什麼都沒見過的。請您原諒。”我用盡量恭敬的語氣說着。

他拉長了聲音說:“沒見過?也對,不然你身後的小女孩可是要羞憤死了。”

我往後退了一步,說:“可以容許我們離開麼?”

他似乎笑了一下,然後說:“等會我們大廳見。要先等我忙完。”

我連忙拉着愛茉莉離開。

她一直沉默不語,直到我送她登上馬車。

“夜。”她忽然拉着我,說:“很高興認識你。”

我微笑,說:“祝你好眠。”

被我的笑容感染,她也給了我個微笑。

看樣子應該對我印象還不錯。

我的臉,完全繼承了母親的容貌,和兩個哥哥陽剛的外貌不同,只能說作爲一個男人,實在過分漂亮了。因爲這個,哥哥們沒少奚落我。可是愛茉莉對我的好意卻讓我忘記了父親的囑咐,對她笑了出來。

父親說:“作爲男人,笑會減少威嚴感。特別是你這種長相,實在太過軟弱。”

想到這裡,我收起表情,返回大廳。

剛纔偶遇的男人,正喝着酒,站在一角靜靜的看我。他雖然笑着,可眼神卻寒冷如冰。

我這才重新打量這個傳說中只屬於夜晚的男人。據說他白天很少走出他的豪華的侯爵府,是徹徹底底的社交寵兒,很多國王室的座上賓,身份尊貴,領地廣大。

在我暗自緊張的時候,他端着兩杯酒走了過來。

“別緊張,陪我喝一杯吧。”他微笑着對我說。那一瞬間我的情緒都被他的笑容捕獲。我想,他真的是貴族,典型的貴族,有完美的外表和舉止,迷人的談吐和氣質。還有,同樣來自貴族的,頹靡的夜晚生活。

“我是夜?卡德曼。”我的身份甚至不夠資格被介紹給他,於是就自我介紹。

“我是殤?聖?德庫拉。你可以叫我德庫拉侯爵或者……你希望很親切的叫我殤。”他的態度和剛纔在夜幕中時有明顯的不同,看起來更爲隨和。

“好。請允許我稱呼你爲殤。”既然他已經如此坦白對我說話,我也就不推辭了。可是我還是不明白爲什麼他要刻意對我說話。我不是沒有聽說過他的事情,在這個城市,貴族的世界是黑暗的也是光明的。黑暗因爲從來沒有人能阻止墮落,而光明是因爲墮落都會展現在所有人面前。殤的風評並不好。有人說他是某銀行的幕後黑手,掌控這個城市的經濟;有人說他在做走私鴉片的生意;也有人說他是這城市娼妓館的老闆。大概因爲他很少白天外出所以纔會有這種說法。而我覺得,他舉止輕佻,內心卻異常冰冷。每當他和我對視,我都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活像被猛獸盯住的獵物。而那些認爲他真的親切的人,大概只是被他那完美到可怕的樣貌吸引,又或者是被他邪惡魔魅的氣息所俘虜。

“雖然已經說過了,可我依然想再重複一次,我對剛纔的冒犯感到抱歉。”我說:“希望您原諒。”

“冒犯倒沒什麼。反正在那種地方,就算被人圍觀也無話可說。我只是對你有些興趣罷了。”

“我?”有些奇怪,那種被他視線纏住的感覺又冒了出來:“我只是個普通的伯爵三子,沒有繼承權的那種。”

他勾起嘴角:“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美麼?從你剛進入大廳開始,我就注意到了。”一邊說着,他一邊撩起我的一縷頭髮:“純粹的黑色實在讓人着迷,如同夜晚的墨池一樣無法移開眼。”

我後退一點,說:“這不過是來自母親的東方血統。”

殤毫不在意自己的手舉在半空,保持着那樣奇詭的姿態,湊到我耳邊說:“你早晚都是我的。”

說完,他輕笑着走開,身畔有幽幽的暗香。

而我當時的感想?

他說的那些話,我雖明瞭,卻不恐懼。

因爲我不知道,只要是他說得事,都會一一實現。

來自愛茉莉的邀約開始多了起來。

她喜歡看歌劇和戲劇,於是我幾乎每一夜都會陪着她穿梭在城市的劇場中。

這些劇場其實並不向女人開放,但這種法令並不妨礙有錢的女人進入她們想進去的地方。只是大部分人都選擇了帶面具前往。

戲劇和歌劇總是會浪費大量的金錢,可愛茉莉卻願意爲我支付,所以父親也沒有多話。他對我最近的表現還算滿意,面對我也不會總是冷言冷語。我不知道他對母親究竟有多少感情?就算母親還在世,或許他也不會改變對我的態度。而母親,與其讓她看到這些年的情景,我覺得她提前離世是件好事。

臺上的人唱着什麼我幾乎完全沒有聽進去,我理解不了這些,只能算是不很討厭罷了。

在中間換幕的時候,我跑出去透了透氣。

褪去了夏日的溫暖,現在的夜風已經帶着寒意了。我看着天上的星星,覺得心情有些沉重。愛茉莉是美麗溫柔的女人,可我卻無法投入。或許是因爲這段關係從一開始就掛上了利益的枷鎖,我每次陪着她都有種說不出的悱惻。

“沒有陪你的小女朋友麼?”

就算他戴着面具也不會遮擋住覬覦的視線,殤只要出現,就一定是所有人矚目的焦點。可他偏偏走到我的身邊,和我說話。

我發覺只要和他相處,我總是忍不住後退,現在也是如此。他明明輕聲細語,可我依然覺得壓迫十足。“我只是出來換口氣。”

“明明不喜歡,偏要裝□□戀。誰教導得你如此虛僞?”他嘲弄的開口,絲毫不在意我的臉色。“雖然我向來厭惡虛僞的愛情,不過你這樣倒是出乎意料的可愛。”

他伸手取下我臉上的面具,在手上隨意一揮。

“這是否有失禮貌?”我咬牙切齒,覺得被人羞辱。

殤說:“不,只是邀請你前往我的包廂。”他說完,轉身對隨從說:“去通知那位小姐,說借她的未婚夫一下。相信她不會介意。”

說完,便獨自走在前面,似乎篤定我會跟上。

我深深的吸氣,將所有的憤怒壓了下去,然後才追上他的腳步。

殤的包廂在整個劇院的二樓正中,是最爲尊貴的位置。不過,也只有這樣的位置才能配得上他的身份和做派。

和他華麗裝飾的衣飾相比,我簡直不敢稱自己是貴族。

“不知你有何……”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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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說,我當然是驚呆了一樣,只會張着嘴瞪着眼,像個傻兮兮的火雞。

他的舌頭在我嘴裡掠奪一圈,然後才笑着說:“真是純潔,這樣就呆住了?那以後我想對你做更多羞恥的事,你會露出什麼表情那?”

我想推開他,卻被他抱住。那雙看起來純粹貴族的手指竟然這麼有力?雖然沒有很用力的勒住我,卻讓我動彈不得。他甚至還遊刃有餘的用一隻手挑起我的下巴,逼迫我離他更近一些:“十五歲,真是個美好的年紀……而且基督徒的信仰也就只有在這個時候爲我喜悅,還是處子的味道甘美誘人。”他似乎還聞了一下,可我所有的思緒都被下巴上冰涼的觸感吸引。

殤整個人都是結白的,好似任何污穢無法沾染的模樣,沒想到連體溫也是冰雪一般,讓我從骨子裡往外的寒冷。他的話絕對是調戲和褻瀆,可我卻被他的眼攝取魂魄,無法動彈。那清澈如水的瞳孔,明確的投射出我的面容,而能被他看在眼裡,卻帶給我這麼大的震撼。

“要不要做我的人?愛茉莉給你的,我同樣可以給你。” WWW•тт kΛn•C O

我等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不是忘了,我是男人。”

殤又掛起了那副嘲諷的表情:“我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嗎?”

我說:“所以我只會娶妻生子,不可能做什麼你的人。”

殤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說:“你想要孩子麼?”

我忽然想起母親,於是搖頭:“不想。但是這是我的責任,作爲卡德曼家族的兒子。”

殤彷彿聽到什麼好玩的事情,笑着說:“那你覺得,如果我用錢跟你父親買下你,他會怎麼做那?”

我很想大聲的駁斥他,那一切都不會發生,我父親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

可我沒有底氣,我甚至能看到哥哥們因爲這件事開心的笑容。

所以我只能沉默,咬死下脣,忍住全身的顫抖。

等我回到愛茉莉身邊時,周身都是寒冷的。

愛茉莉看着我的臉,說:“夜,你的面具丟了?”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手指頭的冰涼讓我自己打了寒戰。我勉強的露出點笑容:“嗯,忘在別的地方了。一會去找回來。”

愛茉莉衝我微笑:“既然丟了就算了,改天我們去買個新的。”

我稍稍定了定心神,看她又轉過去繼續觀看舞臺上的吟唱,很懂事的沒有多問一句,這才真正安下心來。可剛纔那個親吻的味道似乎依然在嘴裡蔓延,我的舌尖上還殘存着明確的觸感,那種尷尬又憤怒地感情又一次涌上心頭。我下意識的轉過頭去看二樓的位置。

銀白髮絲的男人的視線牢牢地黏在我身上,迎着我的目光給了我一個邪魅的笑容。在四周的黑幕中,他依然是熠熠發光。

我恨恨的轉頭,不再看他。

可心思卻不由自主的飄走。

等曲終人散,離場時,已看不到他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大修開始。嗯,希望我能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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