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秘密

在他變化的同時，我心裡也是一驚，同時有種預感，路西斐爾再不會如之前那般了。

他收起了之前的情感，柔柔順順的氣息陡然不見。他什麼表情都沒有改變，卻讓人覺得是兩個人一般。路西斐爾嚴肅起來一向都讓人畏懼，我卻只顧着爲他難得出現的感情忽然消失而惋惜，根本不想考慮現在的他有多危險。

他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然後說：“那不過是你的錯覺。”他說完，將目光落在手裡的紙捲上。我看着他的手指，覺得那指尖白的刺眼。

路西斐爾向來舉止高雅，而且不畏懼任何事。這樣明顯迴避別人的目光的情形，我還真是第一次見。

我心裡涌出一陣陣難過，酸楚的感覺不但折磨着我的心，還折磨着我的腦袋。我忍耐住心裡的煩躁，說：“我什麼時候能見神？”

路西斐爾說：“可能還要再過幾天。你着急了嗎？”

我說：“耐心是美德。可是也是種煎熬。”

路西斐爾終於再次擡起眼，看着我說：“我會跟神請示的。”

我默默地退出他的書房，因爲他一副“我有正事”的模樣。其實現在已經傍晚，下面天界已經霞光黯淡。他連晚飯都省了。

我想了想，能讓路西斐爾改變的那句話，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麼？難道神跟他說了什麼？怎麼他的改變都是突如其來的？我相信之前那個路西斐爾更接近他的真心，而如今這個，應該是其他天使面前的他，高貴冷漠，自持警醒。完美無缺的光耀晨星。

沒走多遠就看到別西卜，他見我依舊恭敬的行禮，就如同我還沒有去過地獄的時候一樣。我坦然的接收極正式的禮節，然後看着他。別西卜的神色猶豫不決。

“怎麼了，別西卜殿下，臉色很是不好那。”我微笑着。

別西卜露出苦笑：“只是些小事而已。”

“哦？我不能知道嗎？”

別西卜說：“巴比勒要見路西斐爾殿下，可是……”

我還真是很久都沒看到巴比勒了。聽別西卜的意思，最近路西斐爾也不見他，所以我纔看不到這個傢伙了。巴比勒應該還在能天使長的位置上好好坐着吧？路西斐爾有什麼理由不見他？

“他今天心情應該還不錯。”我看了看身後書房白色的房門，心裡偷笑道：“起碼我剛纔去的時候他還挺高興的。”

別西卜說：“也只有您能讓殿下高興了。那我去請示下殿下吧。”

路西斐爾現在肯定是要多不開心就有多不開心了。別西卜倒是不至於捱罵，但是肯定不會舒服的。

一想到這裡，我就舒服了。

我往門外走去，巴比勒根本沒在門口。恐怕他連水晶天都不許進，在水晶天的界門外等着那。我走出花園，果然遠遠看到門外的巴比勒，一臉焦急，恨不得衝開座天使的守衛，直接闖進來。他如果真這麼做，那路西斐爾就有一萬個理由不理他了。我正幸災樂禍的等着別西卜出醜，就見他陰沉着臉走來。

“路西斐爾是不是招巴比勒了？”我毫不在意的問着。

別西卜無奈的說：“看來今天巴比勒是沒有運氣了。”他已經意識到我剛纔根本就是在和他說笑。

我腦海中忽然浮現了一個更“糟糕”的念頭，但是卻有強烈的衝動想要完成。

“巴比勒殿下。”我高聲喊着，果然他的眼神一直沒離開過光耀殿門口，馬上就轉過來：“路西斐爾殿下要見您。”

別西卜眼睛瞪得都快冒出來了，被他盯着還真有點噁心。我不去看他，只盯着巴比勒飛一樣的跑了過來。

“殿下願意見我？”他似乎沒有注意到別西卜的臉色。

我點頭：“他在書房等您。”

巴比勒頭都不回的往裡衝。

我望了望天空：“該吃晚飯了，別西卜殿下也請回吧。”

別西卜難得皺起了眉頭，說：“您真是不怕路西斐爾殿下生氣那。”

我說：“我倒是想看看他大發雷霆的樣子那。”

“這麼難得的時刻，還是您一個人享用好了。”別西卜臉都快趕上黃瓜難看了，再抽搐下去真是浪費了他的臉。

“再見。”我揮手，往裡面走去。

我不過是想知道，路西斐爾對我的底限在哪裡。是不是做這樣違揹他旨意的事，我依然不會受到懲罰？

“出去！”我還沒走到書房門口，就聽到他低沉的嗓音。四周一片寂靜，守衛的座天使根本連大氣都不敢喘。路西斐爾的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可是他的靈力有一點點冒了出來，讓我知道他現在肯定是生氣到極致了。

“您不能這麼囚禁他！”巴比勒的聲音難得的尖銳。他平時總是溫和有禮對其他人，這麼尖銳的語氣都留給我了，這或許是他第一次對路西斐爾這樣說話。用別西卜的話說，路西斐爾大發雷霆的樣子，還真是值得巴比勒好好享受。

“對他的決意和你沒有任何關係。能天使長的職責並不包括天使長的安排。不要讓我再重複第三次，你馬上離開光耀殿。”

“我並不是以能天使長的身份來的。我只是他的朋友。”

“如果你不是能天使長，連水晶天都不可以進入。”路西斐爾的聲音已經冷得像冰了。真佩服巴比勒，在他盛怒之時還敢衝上去。以路西斐爾的能力，巴比勒瞬間消失都是可能的。還好路西斐爾自制力一向出了名極好。

“殿下，我懇求您。”巴比勒放軟了聲音：“他現在的情況很不好……能不能……”

“不能。”路西斐爾說：“來人，把能天使長送回耶路撒冷。”

座天使守衛馬上去開門，但他們又不能真的把巴比勒押回去，所以只能等着巴比勒自己走。

“沒有我的許可，不許進入火星天。”路西斐爾的語速很快，可伴隨着他話音落地的，是巴比勒的膝蓋。我真沒想到巴比勒會單膝跪在路西斐爾面前懇求，這舉動讓守衛徹底不敢動了，恐怕連路西斐爾都吃了一驚。

會讓巴比勒這麼在意的，只有塞利爾。塞利爾也被囚禁了？而且是火星天牢獄？我不久前還在那裡，只有我和那個唱歌的天使……難道那個天使就是塞利爾？我本來就複雜的情緒又給頭腦潑了一盆冷水，以至於愣頭愣腦的衝上了路西斐爾盛怒的戰火前。

我走上前，質問他：“塞利爾怎麼了？”

巴比勒吃驚的看着我。我都快忘了自己依然是然德基爾的模樣。

我不管他的視線，只是盯着路西斐爾，說：“火星天的那個天使，就是塞利爾？你之前去的時候，大喊大叫的那個天使？”

路西斐爾眼睛的顏色都有加深的趨勢了，而且眉頭也擰了起來。他看着我的樣子，讓我覺得自己就快屍骨無存了。換成平時的我，肯定早就離他遠遠的

路西斐爾一向備受敬仰，從沒有人質疑他的決定。如今卻面對着我和巴比勒，就算再有涵養，心中的怒火也無法消除了。

“別西卜！”幾乎是吼叫着，路西斐爾說：“讓多瑪和薩麥爾來見我。”

別西卜果然沒有走遠，馬上乖乖的進來，垂着頭答應了，還不忘看了我一眼。

多瑪和薩麥爾進門時都是微微一愣，很明顯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這段時間，我和路西斐爾就這樣對峙着，巴比勒一直跪在那裡不出聲。路西斐爾的目光緊緊的黏在我身上，就好像能在我身上看出朵花來。

“殿下，您叫我們來有什麼事？”

路西斐爾說：“暫免巴比勒能天使長候補之職，由薩麥爾替代。多瑪，你重新整頓座天使編制，烏利爾能力你調查後彙報上來。”

多瑪和薩麥爾雖然吃驚，但仍然稱是。

路西斐爾繼續說道：“巴比勒想去火星天監獄住幾天，多瑪你安排座天使看顧，現在，你帶他下去吧。”

多瑪拉起巴比勒。雖然是略帶嘲諷的壓制，可巴比勒卻依然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他的表情似乎是在說，就算徹底毀滅也無所謂，他也要留在塞利爾身旁。或許他願意成爲能天使長，本就是爲了塞利爾。只是巴比勒從來不說，也沒有人知道。

薩麥爾還留在原地，看着我和路西斐爾大眼瞪小眼。

“殿下，還有什麼事吩咐嗎？”他終於耐不住了。

我瞪了他一眼，說：“閉嘴。”

薩麥爾更是一臉驚詫了。我出現，而且用另一個模樣……薩麥爾馬上恢復了神色，和我一起看着路西斐爾。

路西斐爾說：“這件事你不需要過問。他犯了重罪，沒有被處死已經是神的仁慈。你現在自身情況還沒有定論，還有心情去理他的死活？”

我說：“我離開之前，親自將他送到你的光耀殿。後來身墮地獄並非我能意料的，也就無法顧及他的事情。可是不過幾年時間，塞利爾變成如此，難道你毫無責任？你別告訴我，這件事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是不會信的。”

路西斐爾微微睜大眼睛。他其實根本不屑說謊。可是我當時假扮烏利爾，將虛弱不堪的塞利爾送進光耀殿，還特意拜託路西斐爾替我照料。我覺得就算他沒有恢復之前的樣子，也不會更糟了吧？誰知還真有更糟的。我在地獄遇到過那麼多事，我都沒有瘋掉，塞利爾沒有失去翅膀，而且也已經是熾天使位階，居然會成了現在的樣子？我不找路西斐爾還能找誰？

路西斐爾說：“這件事我現在不能說。”

“關於神？”

路西斐爾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說：“你該明白的時候，自然會明白。”

我真想罵人！他說了跟沒說有區別嗎？

我說：“我要去火星天。”

路西斐爾說：“不可能。”

“如果我執意那？”

“所以我一早就把你從那裡帶出來。現在你不可能離開水晶天。”

……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路西斐爾真是深謀遠慮了。

我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他的書房，隨後跟出來的就是薩麥爾。

我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升職了？”

薩麥爾嘆了口氣：“您覺得這是好事？”

我說：“跟現在的天使長們比，你已經很好運了。該滿足了吧？”

薩麥爾說：“巴比勒殿下遲早會回到能天使的隊伍。他不過跟殿下頂撞了幾句而已。何況現在和地獄的戰鬥正在激烈時刻，這種時候替換人選……”

我斜眼看他：“你做不到？”

薩麥爾語頓。

我說：“就算巴比勒會回來，你也早晚會有接近加百列的職位。”

薩麥爾臉色一凜，說：“您已經知道了什麼嗎？”

我恢復笑容：“我告訴你，那全天界都知道了。薩麥爾，趕緊去耶路撒冷安撫那羣失去頭領的小鳥吧。”

薩麥爾向我行禮，然後離開了水晶天。

接下來的日子，我和路西斐爾就好像天界和地獄一般，隔着遙遠的距離。雖然有時會在花園或大廳遇見，但也只是遠遠的看向對方一眼，然後就各自走開。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又或者是怕自己一接近他就會忍不住質問他……他寧願死也不會開口的秘密，卻折磨我如同□□。

別西卜給我遞上水壺讓我給花朵澆水，我看着水霧那邊升起的道道彩虹：“你來做什麼？”

別西卜說：“您看起來心情不錯。”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心情不錯？”我彎起嘴角。

別西卜說：“您別再折磨我了。”

我看了他一眼：“我哪有辦法折磨你？”

別西卜說：“你知道殿下這幾天砸壞了幾個鎮紙幾個杯子嗎？”

我說：“光耀晨星還缺鎮紙和杯子嗎？”

別西卜說：“多瑪都被罵好幾次了。”

我說：“新鮮了，你居然還會關心起多瑪來。”

別西卜說：“您能不鬧脾氣嗎？”

我給他一個白眼：“真可惜，不能。”

別西卜說：“那您要怎麼樣？”

我湊近他，說：“我想去火星天。”

別西卜立刻跳開三尺外，說：“您這是要我立刻死掉嗎？”

我說：“既然你有辦法把我從天界送到地獄，難道會沒有辦法把我從水晶天送到火星天？你哪會立刻死掉。”

別西卜連連搖頭，說：“真的不行。”

我站直身體，冷冷的說：“那算了，請回吧。”

別西卜說：“不能換個條件嗎？”

我想了想，說：“那你告訴我，塞利爾怎麼了？”

別西卜臉又要開始抽搐了，說：“愛慕您的天使那麼多，幾千幾萬，您就偏盯着一個塞利爾嗎？”

我說：“天使很多，可我的眼卻小。既然他入了我的眼，我就不能不管他的死活。”

別西卜說：“您越在意塞利爾，殿下越會不高興。您知道，他這麼做都是爲了您，雖然是以您並不理解的方式……”

我承認，我被他說動了。因爲路西斐爾的表現，他的神色，他的動作，都好像在訴說着這一切，只是我不想去理解。本來肆無忌憚的心，忽然繃緊。我或許對路西斐爾太過嚴苛，遠遠超越了其他天使。他明明從未做任何事傷害我，我卻固執的防備他，苛責他。

我軟下語氣，說：“算了。我不難爲你。我會老老實實留在這裡，也不會再打探塞利爾。”看着別西卜開心起來的臉，又說：“那你告訴我，神有多久沒有召開天使長會議了？”

別西卜咬了一會嘴脣，說：“從您離開天界……”

我腦袋嗡的一聲，只覺得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這時刻，掌握的真好。估計別西卜又要被路西斐爾責怪了。不過其實並不是我想昏，也不是我覺得這消息有多驚人，只是我很久沒吃東西而已。

睜眼後，從路西斐爾的樣子上來看，他似乎並不像我這樣刻意躲避。

路西斐爾說：“你可以去見塞利爾，只要你想。”

他竟又讓步了。

我吃驚地看着他，他說：“沒有靈力支撐，你竟還敢虐待自己的身體。拜丘，你是覺得命太長了？”

這語調，又是路西斐爾了。

之前的他，會直接讓我好好吃飯，不要傷害身體，現在的他就會用尖銳的語調說刁難的話。我卻能聽出，他刁難後面的關心。

秘密一旦重見天日，就很難再成爲秘密了。路西斐爾的心情也是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前兩天玩保衛蘿蔔，看蘿蔔被咬之後忽然邪惡了。

覺得如果這遊戲讓我們這樣的童鞋來設計，肯定會設計成一堆蘿蔔要去啃菊花……

哇卡卡卡卡卡。。。

話說，下一章就是秘密秘密了。。。。我爲啥米這麼激動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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