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走馬上任內保部是個什麼部門，我一概不知。
不過我聽姜八綹說這是廠子特設的保衛部門，以前叫“公安處”，隸屬於電廠的獨立行政機構，是與“向陽派出所”平級的部門！不過自從企業改制後，地方公安機關擴大管理範圍，規範管理行爲，將“公安處”撤銷，設立內保機構，負責廠內安保——在某種隸屬關係上說——內保部歸口電廠，卻受地方公安機關直管！
我有點蒙圈：這崗位不是直接歸江陽管理了麼？
“在某種角度來說，你的確受向陽派出所直管！”送我到內保部報道的宮總笑着跟我解釋到。
我盯着宮總，心裡五味雜陳，全翻了出來！滿臉通紅，呼吸急促：“宮總，這地方缺人才？”
“不缺！”
“廠子需要把這部門做大做強？”
“不需要！”
“最近廠子被人打砸搶燒了還是員工安全受到了嚴重威脅？”
“沒有！”
我勒個去！什麼都沒有你調我到這地方幹嘛？本人是事業型的人才，不需要領着一幫打雜的無所事事還牛逼哄哄地四處巡邏——那還要派出所幹嘛？
“金雨，工作需要！”
“我需要工作！”
“只要好好幹，什麼崗位都會出成績！”
“你說得對！可我就想走鬼道、倒夜班、玩技術！”
“金雨，服從安排是你的義務！”
“我……”滾你媽的義務！我的權利呢？死哪去了？
宮總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像你這麼年輕的副部長，咱們廠子裡你是第一個！”
我點了點頭，心中滿是苦澀和失落。我有一種被邊緣化的感覺，專業技術知識離我遠去，而我爲了服從安排、履行義務只好在這鬼地方繼續奮鬥。
我嘆了口氣：“宮總，我對內保的業務一無所知！”
“哈哈！裴老闆可是說你很有潛力！”宮總搖擺着流油的大腦袋笑道。
送走了宮總，我坐在小辦公室裡面發呆。我的辦公室不在公司行政辦公樓，而是在一所獨立的二層小樓裡面，整棟樓都是內保部的！
不一會，一個禿頂老男人敲門進來，我慌忙站起來給讓座。
“小金！嘻嘻，恭喜！”老禿頂一看就是根老油條。
我最討厭跟這號人打交道，一百句話有九十九句是假的。我臉色一紅：“李叔，這地方我根本不熟悉啊！您得多幫幫我！”
老禿頂得意地昂起了胖大的腦袋，一臉的不屑：“小金，這內保部可是手眼通天的部門！千萬不要小看了你手中的權利！”
“您舉個例子！”
“這麼說，我打個比方，把咱廠子比作公共廁所，內保部就是看廁所的，誰有尿想上廁所，你得掏錢！否則就憋死你！”
我心裡“騰”地火就上來了：什麼他媽的素質？！工作這麼幹廠子還有好嗎？一羣砸碎！
“李叔，先給我介紹一下部門情況”！
老禿頂咳嗽了兩聲，小眼睛四處看了看，笑了笑，腦袋卻偏向了一邊。
“小金啊，這屋裡面的花應該換換土啊！”
我這心裡氣得：跟我打馬虎眼？欺負我小是不？我嚥了口吐沫，從懷裡拿出一支菸遞給老禿頂：“老李，抽根菸，慢慢說！”
老禿頂看了一眼我手裡面的煙，勉爲其難地拿過去，在手心裡面頓了頓：“金雨，咱們內保部一共三個人，算你！”
我差點沒笑噴了！三個人？三個人能幹什麼？打麻將還缺個角兒呢！
“我，你，還有個汪大喇叭！”老李笑道。
我臉色難看地盯着老李：“李叔，誰是汪大喇叭？”
老禿頂摸了摸圓腦袋，看了我一眼：“這樣，我把人都召集來，咱們開個發佈會！”
我笑着點點頭。老李坐在我的桌子一角上，拿起電話一通亂撥，吆五喝六地召集人等，忙了有二十多分鐘才折騰完。
我微眯着眼睛，嘴裡叼着煙，看着眼前這個討厭的傢伙，心裡琢磨着等我熟悉了情況我他媽的先拿你開刀！
“金雨，他們大概一會就過來，我先查查崗去！”老禿頂打了個哈哈便晃盪着出去了。
我坐在椅子裡面，想了老半天，也沒琢磨出個頭緒來。內保部究竟是幹什麼的都還模糊着，不過就衝方纔那傢伙的作風，估計什麼也幹不了！吃啥啥沒夠，幹啥啥不行！
這一等就是一個半小時，中午十一點整，老李領着五個人進了我的辦公室。大家一一介紹，一副久仰大名、相見恨晚的表情。老李正式宣佈部長見面會開始開會。
我盯着在座的各位，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方纔李叔說內保部就三個人，現在怎麼變成六個了？”
老李“噗”的一聲，好懸沒把口水噴出來。
“汪大喇叭和我是電廠的正式員工，那三位，是經警帶班的！經警歸內保部管理！所以我就打草摟兔子——都給你找來見面了！”
我笑着點了點頭：“瞭然！”
“金雨，你可真能耐！這個這位置有八十個人惦記着呢！你說調就調來了！”汪大喇叭吐沫星子噴得到處都是。
我臉色一紅：有這麼嚴重麼？我不過是換了個崗位而已！
“大喇叭說的對！從今兒個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有什麼事情大家要通氣！”老李說道。
我點了點頭：“我是個工人，沒當過部長！初來咋到，還要各位鼎力相助！”
話說完了，我就發現大喇叭和老禿頂眼皮向外翻了翻，兩張老臉似乎掛蠟似的，好像沒聽見我的話！三個經警跟班的也嘻嘻點着頭，沒人說話！
貓膩？跟我玩？我微眯着眼睛笑了笑：“各位，晚上我做東，紅門酒館喝酒去！”
大喇叭的臉拉得老長：“小金啊，換個地方行不？”
我臉色一紅：“你們說了算！”
“那就……雙龍酒店？”老李看着我說道。
雙龍酒店？！這地方可是清城有名的飯店！至於怎麼有名，據說是三個人吃飯能宰你六個人的錢，因爲還有三個小妹妹陪你吃……
這幫飯桶！我笑着看着五個眼珠子瞪得跟燈泡似的傢伙。
“就紅門，今晚六點準時，過期不候！”
我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心裡面卻堵得慌：什麼玩意呢？還他媽的雙龍酒店！酒囊飯袋加上色鬼！給你們開資我都嫌蛋疼！
我從紅門酒館回到家已然是半夜十點多了。五個人誰也沒遲到，誰也沒提及雙龍酒店的事！我想做人要老實，兜裡的錢是自己的，別跟錢過不去，就這頓酒我也是給足了他們的面子，等我有心情的再跟他們理論！
到了家我衝了個熱水澡，醒醒酒。我窩在沙發裡面，點燃一支菸，想着走馬上任的這一天，感覺一陣茫然。這不是我的生活，不過，我也要堅持下去，因爲我發現這個崗位非常適合我去“探案”！
我是部長我怕誰？！我抓起電話，給姜八綹打過去。
“師傅，睡覺沒？”
電話那邊傳來姜八綹疲憊的聲音：“沒呢！”
“到我家來一趟，有重要情況彙報！”
“好！”
我知道姜八綹就這點好，無論是多麼疲憊，只要是我說彙報情況，他馬上就答應！
十分鐘過去，姜八綹準時來到我家，進屋就看見我滿臉通紅。
“又喝酒了？”姜八綹盯着我說道。
我點了點頭：“和五個同事！”
姜八綹坐在沙發裡面，點燃煙，瞪着猩紅的眼睛看着我。
“什麼事？簡單點！”
“三件事，一是光盤，二也是光盤，三是鬼！”我淡淡地說道。夠簡單的？你猜一輩子也猜不到！
姜八綹臉色一動，露出大黃牙來：“兔崽子！”
我笑了笑：“師傅，有些事情是不能簡單說的！”
姜八綹點點頭。
我把兩張光盤拿出來放在桌子上面：“這是封青梅給我的，她說是有關江陽犯罪證據的！”
姜八綹眼神一緊：“她怎麼知道是江陽的罪證？”
“這是蕭四被殺後，封青梅從康樂宮的攝像裡面拷下來的，具體內容我也沒看！”我邊吸着煙邊說道。
“這個和上次你找到的那張一樣的！”
“師傅，紅姐說這樣的光盤一共有十張，咱們這有兩張！”我嘆了口氣說道。
姜八綹顯然很激動，臉色漲紅了，拿着煙的手也開始發抖。
“這個是我從墓園張園主那弄的！是蕭四的遺物！”我古怪地看着那張光盤說道。
姜八綹抓起光盤看了看：“你怎麼知道這是蕭四的東西？”
“是張園主說的！不過這個我也沒看！”
姜八綹不可思議地看了我一眼：“你小子可真有才！”
鄙人不才，就是運氣好些罷了。
“師傅，我先彙報下鬼影的事情！”
姜八綹疑惑地盯着我：“什麼鬼影子？說明白些！”
我嘆了口氣，理順了一下思路。應該先從春燕遇鬼說起！於是我把春燕碰到的異常情況跟姜八綹複述了一下，又把自己半夜在臥佛碰到事情說了一遍。
姜八綹的臉色很難看：“你確定你碰見的白色半截的東西不是人？”
怎麼說呢？那東西明明是把我撞倒了，感覺是像人的皮肉一樣，但我電擊它卻沒聽到它驚叫，或是出點聲都行！所以我想那東西也許不是人，當然也不是鬼！我和姜八綹都不信鬼。
“跟在你後面的影子就是把春燕拽到山下的人！”姜八綹果斷地說道。
“爲什麼？”
“猜的！”
“有道理！”
姜八綹尷尬地笑了笑：“你什麼意見？”
我想了想：“師傅，現在還不好下結論，我不確信春燕碰到的鬼就是跟蹤我的那影子！需要證據！”
姜八綹點點頭：“明天我就去探探！”
“我們需要找的是丁奇峰失蹤的線索，而不是攪進道上的紛爭！”我盯着姜八綹說道。
姜八綹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
“金雨，你說的對！但他失蹤近一年，線索幾乎爲空白！”
我也知道姜八綹說的是實情，倘若是有一點線索，我和姜八綹絕對不會繞着彎子跟江陽過不去！既然線索是空白的，我們就得把這些空白填補上，我現在所寄予最大希望的，是封青梅的十張光盤！究竟這十張光盤裡面記錄了什麼樣的證據，那些證據與蕭四被殺、丁奇峰失蹤究竟有沒有關聯？
這一切，困擾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