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無奇和青曦離開一座頗有規模的道觀,裡面的一位傳聞中神乎其神的“得道真人”被他們連續拆穿數個把戲後,面紅耳赤的乾脆“暈”了過去。
……
“你打算就帶我轉這種地方麼。。”賀無奇有氣無力的問道。
“不錯,我既要保護你,又要打探換魂之法,便只能如此了。”青曦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隨即又好奇道:“你剛剛是如何瞧出破綻的……此人這手‘隔空取物’手法奇快,連我都沒發覺。”
“嗨,我那裡魔術早就不是秘密了,到處都是解密視頻……再說了,多練自然就快了。”賀無奇隨口答道。
“確如你所言……摔斷那把劍的抖字決,我亦是練了許久。”青曦點點頭,深以爲然。
“啊……不是那把劍有問題麼?”賀無奇聽得一愣。
“唉。”青曦嘆了口氣,滿眼都是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我何時說劍有問題了,只是材質普通了些而已……何況那把劍若真如此不堪,豈不是運輸一趟便要折上一半?”
“我靠……所以你是怎麼給弄壞的?”賀無奇真沒想到青曦還有如此腹黑的一面。
“其實也簡單,我在扔出那刻沉腕一抖,劍身看似無恙實則處於頻率極高的震動中,如此猛然觸地便會節節寸斷。”青曦說着還示範了一下。
賀無奇,無語ing……
“對了,那道人剛纔周身泛起雲霧,分明是功參造化的表現,你又是如何識破的?”青曦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那也是魔術……騙人的,懂點化學就會了……”賀無奇不耐煩。
“化學……臻入化境的學問麼?”青曦似乎有點嚮往。
“閉嘴!去哪?帶路!”
……
“老丈,你的牛沒丟,回去問問你兒子吧。”
賀無奇二人這次來得是一間十分有名的掛攤,剛到切近,就聽破爛的棚子中,傳出這麼一句話來,頗爲磁性的聲音聽着還挺舒服。
一個平民裝扮的老漢,嘆着氣從棚子裡出來轉身就往外走。
青曦目光一凝,拱手道:“老丈可是來問卦的?”
老漢擡頭打量了二人幾眼,情緒不高的答道:“是啊,你們進去吧,正好沒人了。”說着就擡腳又要走。
賀無奇連忙又道:“大爺,我們聽說這裡算命的挺靈的,想跟您打聽兩句。”
那老漢聽完又看了他們兩眼,這二人衣着華美年紀也不大,看着就像是那種閒出屁來的公子哥。
他嘆了一口氣道:“確實很靈驗,十里八鄉都知道。就像我,前幾日出門選種,回家便聽我兒子說耕牛丟了。我其實也明白,大抵就是他賣了牛去賭錢了。他卻賭咒發誓說不是他做的,我便抱着萬一的希望過來問了一卦,如今看來……唉。”
眼看老丈搖頭離去,賀無奇無奈道:“恐怕又是個江湖騙子吧……”
青曦眉頭微皺:“何出此言?”
“算命的在我那都快絕跡了……實在是傻子不夠用啊。”賀無奇說着一指對面的鴻運賭場道:“那老頭歲數這麼大,走着過來問卦說明就住附近,家裡的情況估計早就被那個所謂神算打聽了個八九不離十,這裡又離賭場那麼近,說不定他是親眼瞧着他兒子牽着牛去賭的。”
“二位與其猜來猜去,不如進來卜上一卦,便知曉了。”正說着話,磁性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溫和平淡。
青曦看了賀無奇一眼
+道:“跟緊我……”
二人轉到棚子正面,打眼便是個頗爲平凡的小老頭,既沒有道袍星冠,也沒有鶴髮童顏,甚至都沒有看見掛筒、龜殼,銅錢之類的卜算工具。就如同街上路人般,穿着一身破舊的灰色褂子,隨意的坐在榻上。
二人再左右一打量,這神算名氣不小,可安身的掛攤還真是簡陋。
大概七平方左右的空間裡,放着一張破舊的桌子,後面擺着一張小小的牀榻,四周各立了一根木柱,卻都不是什麼好木頭,不僅粗細不一還滿是蟲蛀朽爛的痕跡。
頂上像是鳥窩一樣,用枯枝茅草蓋住,三面用大塊的破草蓆當成簾子,遮得倒也嚴實。正面的席子則高高捲起,想來是睡覺的時候才放下去。
賀無奇掃了兩眼,就已經起了不想進去的心思。
“就這破攤子,趕上風大點就能塌了,萬一正趕上我進去的時候立不住了,這老頭還不得訛我。”
老頭似乎對賀無奇很感興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見他面露猶豫之色,忽然開口道:“呵呵,這位小哥多慮了,若真倒了也是它的命,不礙的。”
“嗯?”賀無奇神色一變,與神算對視了一眼,隨即便愣住了。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注滿了濃濃的滄桑,彷彿看遍人間興衰起落。
那真是人類的眼麼?如一潭古井毫無波動,只餘下平靜與睿智,沒有絲毫人氣兒。
神算與賀無奇對視了片刻,亦是大驚失色,聲音顫抖道:“無命之人?不,亂命者!!”
青曦上前一步,指着賀無奇道:“請先生卜上一卦。”
沒想到神算連連搖頭:“亂命之人,乃命格被幹預過之人,如何能算的清……又如何敢算。”
青曦皺了皺眉,索性親自走過去道:“那老丈爲我算上一卦。”
神算眯着眼瞧了瞧他,思索片刻道:“這位公子乃青龍命,奈何青龍有煞,非大氣運者難以壓服,幼年遇大劫卻也因禍得福,青龍煞被貴人鎮壓,命格當朝着大宗師去的,只是……”
青曦眼神一變,追問道:“只是什麼?”
神算嘆了一口氣:“吾輩所能看到的命數,與你們想象的不同,並非語言所能描述,更像是冥冥之中的一種感覺,便如同我不能說出紅色到底是什麼,只能看到才明白。”
賀無奇有些無語:“忽悠的還挺像那麼回事的。”
神算神色難看,沉吟了片刻,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一般:“我便盡力與你們解釋一下,免得下面的話你們不信。”
說罷,他深吸一口氣,語氣中暗含某種韻律:“於天道無足輕重的小事,便如同單一簡單的色彩,較易捕捉與感知。便如我能感知你覺得棚子不妥,再稍一推算便能知道此事的緣由。”
賀無奇撓了撓頭道:“這不就是蒙的?”
神算苦笑了一下:“若非要如此說,也並無不可。至於那位公子,他的命運與天道糾纏甚深,如同千絲萬縷攪在一起,我能捕捉到他前面的命格,亦能看到他化身青龍在命運中浮沉的那抹光亮,卻瞧不清楚後面的部分。最爲關鍵的是,他與你的命格有所糾纏,到了某處便徹底化爲迷霧,不可測不可說……是爲禁忌!”
他越說越鄭重,賀無奇眼中卻沒有打算相信的意思。神算見狀神情愈發苦澀,索性閉口不言,起身從桌上劃拉了一些零碎裝在包袱中,竟是想要走人的模樣。
賀無奇見狀嘆道:“唉,編不下去了吧,你也說天命難違了,還跑來算命,乾脆順應天命不就得了。”
神算聞言一頓,擡眼看了賀無奇一會,忽然笑了。他越笑越開心,半晌才長吁一口氣道:“確是天命難違,就如你註定要問我這個問題,就如我必然會跟你說那句話。”
賀無奇還是一副看神棍的表情。
神算好似什麼不在意了一般,繼續道:“天命難違,重在一個難字,卻並未不可違。凡人雖爲棋子,但自古亦有大能,不停試圖逆天改命,便如同與天道下棋的棋手。吾等算命的,便如棋局中的旁觀者,可以縱觀全局,自然比棋子看到的多,偶爾能猜出天道所想也並不奇怪。”
“嘖嘖。”就算賀無奇是個堅定的無神論着,這會都忍不住讚歎道:“確實了不起,您這水平要是去寫書,估計也是個大神。”
神算有些驚訝,自語道:“大神?”隨即連忙又問道:“公子可是信了我的話?”
賀無奇搖頭道:“不信!我就是個普通人,棋子的命。”
青曦也開口道:“既然老丈看不出你的命數,那我們便去下一家吧。”
眼看二人轉身要走,神算也不搭理,只是喃喃自語道:“怎會如此……難道我算錯了?”
他正嘀咕着,賀無奇忽然停住腳步,扭頭問道:“哎,我能問問,你必然要跟我說的……是什麼話?”
神算聞言眉頭猛然舒展,釋然一笑道:“原來如此!罷了,每逢亂命者出世,必遭大變。依訓,我便該周遊天下,不問世事。”
他隨手又拿了幾個物件,包在包裹中,邊往外走邊道:“公子命運多舛,但只需記得一條,要麼堅決果斷,做個不世英雄。要麼就懶散些,當個逍遙王爺,萬萬不可行中庸之道……想來便可無憂。”
賀無奇聽到這,才知道早就被識破了身份,正發愣的功夫,神算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又道:“對了,棚子倒便倒了,不必在意。”說罷大步流星的順着街道直行而去,毫無留戀一般。
賀無奇被這老頭弄得一頭霧水:“我又不砸他的攤子,怎麼就要倒了?”
正說着,青曦忽然一把拉住他衝出掛攤。
只聽一陣咔嚓作響,支撐掛攤的一根柱子忽然倒下,壓得其餘幾根柱子接連斷開,茅草樹枝烏泱泱的四散落下,激起一片灰塵,久久不散。
唯餘下目瞪口呆的二人。
……
“那老頭有問題,肯定都是話術加推測……丟牛的事也是。”賀無奇念念叨叨的嘀咕個不停。
“好啦,神算都走了,你還揪着不放作甚。”青曦無奈。
“我就是不明白,他費勁編了這麼多東西,既不要錢也不說去向,到圖什麼呢。”
“或許他以爲你會傾王府之力,去尋他吧。”青曦答道。
“我靠……算的這麼遠?哼哼,老狐狸,走好,不送!”賀無奇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鬆了一口氣道:“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前面五里左右,還有個半仙……就去那吧。”青曦彷彿沒聽見他說話。
“還去啊……”賀無奇慘叫一聲。
……
二人剛走不久,便見最初的老丈舉着只鞋,正追着個年輕男子,邊追邊罵道:“你個混賬東西,牛借給姑娘家便借了,爲何騙我說是丟了!”
年輕男子邊跑邊辯解道:“我說借出去了,你還不是要追去討回來……左右人家用幾天便還了,到時我再說找到了不就是了。”
那老丈實在跑不動了,氣的直接把鞋丟了過去,大罵道:“你這賭錢好色的孽障,還學會騙你爹了,看我不打死你!”
那年輕人被打的哎呦一聲,連忙撿了鞋丟在老頭旁邊,小聲辯解道:“我是真心喜歡人家姑娘。”
老丈抓起鞋又一把丟了過去,罵道:“你那是喜歡麼,你就是饞人家的柿子,你下賤!”
年輕人躲過鞋子,又撿起來,不滿道:“我哪有,是她主動送柿餅給我的。你別扔了啊,再扔不還給你了。”
……
神算的話,言猶在耳:你的牛沒丟,還是回去問問你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