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吱呀”一聲,賀無奇推開門走了進來。
“如此之快?可有收穫……”青曦問道。
“啊……你都說快了,當然沒什麼啦。”賀無奇訕笑着答道。
“茶碗用了麼?”蘇離殤見他原封不動的把碗端了回來,好奇道。
“那個……我其實就是想拿水泡一下,沒想到出去之後沒尋到水。”賀無奇隨口編了個理由。
“我不是試過了?”青曦有些疑惑。
“我忘了不行麼!”賀無奇惱羞成怒。
“罷了。”蘇離殤往分別往茶碗裡倒了點茶涮了涮,倒掉之後又重新斟滿,“此事如此奇怪,定然沒那麼容易尋到破綻,二位請用茶。”
“謝過蘇姑娘。”青曦恭敬的接了過去,淺輟一口。
賀無奇端着茶碗,面色難看的盯着裡面淺黃色的茶湯……雖然剛纔沒真尿,不過心中還是隱隱有些噁心,於是只端在手中,默默的想起了心事。
“如此看來,相同容貌的女子,可能只是巧合,蘇姑娘或許與此事無關。”青曦拋出一個觀點。
“不是的!”賀無奇和蘇離殤異口同聲道。
二人驚訝的對視一眼,賀無奇立即低下頭,躲開了她的目光。
蘇離殤疑惑的望着賀無奇:“雖然我很少出府,於情於理都不應與這種怪事有瓜葛,可就是有種感覺……此事不僅與我相關,而且十分重要。”
賀無奇悄然嘆息:“不只是你,我也是局中人了。”
青曦聽罷,猶豫了片刻道:“蘇姑娘若與此事無關,只需保守秘密便可高枕無憂,若是不然……”
蘇離殤雖然性子大咧,卻不是笨人:“我蘇家的感知與常人不同,你不懂的,此事我難逃干係……逃避也是無用。”
說罷又轉向賀無奇道:“我先與你說清楚,青子夜和我有婚約在身,不過這事兒早已名存實亡,你也別想藉此事做文章,必要時……還需配合我解除婚約!”
賀無奇知道,這是她心中仍在防着他是個老蛇皮,只能苦笑點頭。
蘇離殤滿意道:“如此最好,另外……石墜的事若有進展,也要告知與我!”
賀無奇只能繼續點頭。
“嗯。”蘇離殤對他的態度十分滿意,想了想道:“既然你如此合作,我便許你些好處。”
賀無奇聞言四下掃了掃,心說:“你這一窮二白的,煮茶都拿不出個茶盅來……能有什麼好處?”
蘇離殤站直身子,傲然道:“賀無奇,今日起我便認你做兄弟,只要你別出去爲非作歹,但凡有人敢欺負於你,便可報我的名號……本姑娘一定替你出頭!”
青曦聽得眼角直跳,忙道:“蘇姑娘,賀無奇畢竟還在子夜軀殼內,若是被人知道你們義結金蘭,恐怕閒言碎語又要止不住了。”
蘇離殤露出了狐狸一般的狡黠笑容:“此事只有我們知曉便是,反正尋常小事……曦公子便可處理,也不用我出面。”
賀無奇這下算是真聽明白了,合着這位就是想佔子夜名分上的便宜,真遇見事兒還不用出力。尤其可氣的是,她還把這事兒當成人情送給自己了,真是一箭雙……不,一箭三雕。
“蘇姑娘太客氣了,咱們交個朋友就行,認姐姐這事兒……就別……”
“嗯?”蘇離殤聽了一半,便用不悅的語氣吐了個音節出來,“你是覺得我的身份,配不上你麼?”
“什麼亂七八糟的……聽着怎麼還像是要結婚。”賀無奇心中吐槽,人卻連忙低下頭,躬身抱拳道:“姐姐在上,小弟有理!”
其實他不是被蘇離殤嚇住了,雖然她武藝不俗,但青曦亦不是吃素的,實是有些可憐此女,不忍看着一個妙齡少女,把最青春活潑的年紀都囚禁在一個操場似的地方。沒有錦衣玉食的生活,沒有丫鬟婆子的照料,硬生生的把自己活成了……真·女漢子。
唯一接觸過的玩伴,還是個事事壓她一頭的紈絝,而且見面便會打上一架。可能這對於紈絝來說,只是一件有些堵心的小事,但對於女孩來說,卻是一件可以反覆回憶許久的趣事。
蘇離殤見“青子夜”乖巧聽話的模樣,頓時心中暗爽,一拍賀無奇肩膀道:“好義弟!”
“哎呦……”賀無奇好懸被這一下拍倒在地。
“唉……義弟的功夫卻是差了些,要不我教你兩招防身吧。”蘇離殤一說起功夫,眼睛便會放光。
“蘇姑娘……天色已然不早。”青曦說着衝賀無奇使了個眼色,那意思咱們趕緊走吧。
“啊,說的也是。”蘇離殤輕嘆一聲,又看向賀無奇。
“嗯……要不簡單看看也行。”賀無奇到底還是心軟。
“哈!刀槍劍戟你喜歡哪個?”蘇離殤拽着他的衣襟就往外走,“斧子我也會一些,錘就不太行了,揮着太耗體力,不太適合女子。”
賀無奇被她拖着往演武臺走,第二次成了根大掃帚,心中苦笑道:“大妹子……你還知道你是個女子吶。”
……
“你看這一刀!”蘇離殤將戰刀高舉過頭一步向前踏出,那股氣勢彷彿駿馬揚起了前蹄,只見刀鋒從上至下筆直劈落,快似雷霆猛如驟雨,如此刀勢卻只能聽見一聲短促的破空聲,實在是將簡潔有力做到了極致。
“厲害厲害!”賀無奇由衷的讚歎。
“再看這一刀!”蘇離殤聽得嘴角微挑,步伐一變藉着腰力,斜斬一刀。
“威武威武!”賀無奇專心捧哏。
“的確厲害,這兩刀便是軍中攻殺術的劈天蓋地與斬釘截鐵。”青曦在一旁解釋道。
“軍中的刀法?那熙國士兵豈不都這麼厲害!”賀無奇有些吃驚的看着演武場中的蘇離殤,只見她一刀緊似一刀,時而大開大合,時而連綿不絕,顯然在刀法一途已經有所成就。
“非也,軍中武術多以進攻爲主,要的便是更快更準更狠,可這些東西普遍難以憑藉悟性獲得,只貴在一個勤字。”青曦看向蘇離殤的目光中,有些欽佩。
“便說揮舞木棒吧,用什麼姿勢才能揮出最大的力道?這問題看似簡單,實際則需要控制好周身上下每一處發力點,這一下該如何發力發多少力,都要有清楚的瞭解。若要有所成就,便只有多多練習反覆揮舞,讓自己記住這種感覺,待到十次有七八次能發揮出最佳效果,便算邁出了第一步。”
“你說啥……這才第一步?”賀無奇嘴張得能塞進去個饅頭。
“當然,敵人又不是死物,哪會站在原地任你揮舞。如何在對方移動的時候,步法肌肉都跟着調整,還能準確攻擊到目標,這便是第二步。”青曦繼續道。
“按你這麼說……蘇姑娘豈不是一直都在第一步?”賀無奇聽完,忽然問道。
“是,也不是。”青曦搖搖頭,正待解釋蘇離殤已經走過來了。
“曦公子好眼力,幾下便將我看透了。”蘇離殤一抱拳,對於強者她一向十分敬佩。
“武叔叔偶爾會陪我走上幾招,所以這方面我也不是太差。”她說着往大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蘇武坐在長凳上的身軀如磐石一般。
“而且蘇姑娘在勤之一道上,恐怕已超越了絕大多數人,這柄刀用的如手腳一般,便是隨意揮舞亦能發揮出莫大威力。”青曦感嘆道。
“過獎……畢竟除了練刀,我也沒什麼別的可做。”蘇離殤短促的笑了一下,有些勉強。
“了不起!”賀無奇在旁邊連連拍手。
“你打算就這麼混過去?我是來教你的!”蘇離殤斜了他一眼,把手中大刀扔過去道:“接刀!”
“哎呦哎呦!”到底是子夜的身子,靈活度極高(敏捷高)便是以賀無奇的反應,還是給接住了。
“那個木樁,便是我之前練刀用的……就劈它!”蘇離殤指着不遠處一顆枯死的老樹根,盤根錯節的足有磨盤大小。
“你管這個叫木樁……”賀無奇都快哭了。
“咄……咄……咄……”費力的劈進去,拔出來再劈,明明是一樣的刀,一樣的姿勢,效果就是大不相同。
“握緊刀柄……舉高!臂、肘、腕發力……刀線要直!”蘇離殤看着他砍,不時的指點幾句。
“好多講究啊……”賀無奇親身上場才發現,每次精準發力很難,砍中事先瞄準的位置更是不易,想要快更是要把這些都做到極致,甚至要考慮如何最大程度的降低空氣阻力。
“累死了……”賀無奇砍了十幾下,便拄着大刀不想動了。
“這就不行了?”蘇離殤皺了皺眉,“我初時練刀,每日百刀。”
“啊……這麼多。”賀無奇已經準備放棄了。
“那年,我5歲,使得是一柄薄單刀。”蘇離殤補充道。
“5歲?百刀!!!”
“7歲後,每日千刀,刀重一倍。”蘇離殤語氣很平淡,甚至還帶着點自豪,“自打10歲起,便是這柄刀一直陪着我了,每日……萬刀。”
“每日萬刀!!!這……就算刀受得了,手臂也受不了啊。”賀無奇覺得這完全是虐待兒童。
“最初要練到深夜,手臂痛脹難忍,筋骨震得幾欲斷開,武叔叔便給我拿了跌打酒,每日便伴着那股酒味入睡。”
“一段時間後,我有些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想必是被酒麻痹的狠了。”
“後來,我漸漸適應,每日若是不揮上幾個時辰的刀,反倒覺得全身都不痛快。至於跌打酒,已是許久不曾用過啦。”
蘇離殤講起這些如數家珍,這是她僅有的故事,亦是第一次講與他人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