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警官送走之後，老校長皺着眉頭琢磨了半天，正想打電話問問教導主任，忽然又有人敲了敲門，也不等他應聲便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來人正是子夜：“事兒是我乾的，人是我抓的，圖片、視頻、人證，物證都有。”
“你……是來炫耀的？”老校長掩飾似的拿起水壺往保溫杯裡倒，才發現水已經不熱了。
“NONONO，我是來談條件的。“子夜搖了搖手指，賣弄着學到的英文。
……
當天中午，課間操。
廣播臺沒有播發熟悉的音樂，反倒是校長走上講臺，擺弄了一下話筒，清清嗓子道：“喂……喂……今天……不做操了啊……講個事兒。”
操場上立刻轟的一聲，響起了竊竊私語混合而成的聲浪。
“肅靜！！！”教導主任拿着大喇叭怒吼了一聲，然後討好似的朝校長笑了笑，示意可以繼續說了。
“上個週末吧，五中闖入了一批社會閒散人員，對我校學生呢……進行了毆打……搶劫！”校長操着一口官腔說得抑揚頓挫，心思卻完全沒在上面。
“譁……”聲浪又開始了。
“但是！”校長提高了聲調：“在我們五中學子團結勇敢的品格面前，沒有什麼是不能戰勝的。當時在校的學生啊……立刻組織起來對惡勢力進行了抗爭……不僅把這夥社會人員打敗了，還將他們全部擒獲，交到了人民警察的手中！這也表現出了我們五中學子不畏暴力，正義感強的特點……”
“牛逼啊……”
“臥槽！早知道昨天不出去玩了。”
“V587！”
見氣氛渲染的差不多了，校長微微一笑將磨練幾十年的忽悠技能甩了出來……
概括起來就是：五中天上難尋地上沒有，學生品格高尚吃苦耐勞，跳票好幾年的體育館雖然沒建成，但絕對不影響學生的體育成績云云……（具體內容省略）
就在大家漸漸回憶起開學典禮上，被校長講話所支配的恐懼時，這番長談終於說到了重點。
“有介於團結同學，促進大家互敬互愛的必要！學校決定……把五樓的幾間空教室用於建設校學生會。至於……第一屆學生會的代表，就由此次事件中表現突出的賀無奇同學擔任，讓我們請他上來說幾句！”
子夜等在講臺下面都快睡着了，聽見喊賀無奇連忙揉了揉臉，笑眯眯的走上臺子。什麼話還沒說呢，就從懷中掏出一張摺疊好的A2紙（四張A4紙大）慢慢展開。
“什麼東西……拿過來！”教導主任連忙上前，這種事先沒說過的情節是不能亂加的，萬一你印了一張少兒不宜的玩意兒豈不是糟了。
子夜瞥了校長一眼，戲謔道：“要不是您還站在這，我都以爲這學校是他說了算呢。”
校長一聽面子也有些掛不住，扯了教導主任一下道：“你讓他弄，出事兒算我的……”
再看子夜嫺熟的扯了兩條膠帶，把那張紙貼在講臺正面，這樣哪怕站在最後排的學生，也能清楚的看到……一張巨大的二維碼。
“這是五中學生會的APP，希望大家踊躍下載……你懂的！”子夜說着給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頓了頓又道：“學生會已經與興趣小組信息潮全面合作，一切……跟往常一樣！無論什麼問題，需要什麼幫助，都可以在這裡找到答案。”
“譁！”這次響起的是掌聲。
……
是的，這就是交易的內容。
藉着此次事件，子夜幫新熙朝成功立威，將名聲徹底打了出去……當天就有大量賬號直接在APP上辦了會員，資金瘋狂流入子夜的賬戶中。而樓上本來要付租金的教室，如今也成了免費的活動場地，更關鍵的是，他得到了校長正式的認可，雖然名義上是學生會代表，實際上就相當於經過警察局長認可的保安公司，基本上……無法無天了。
與此同時，市第二醫院裡，趙卓找到神經外科三零二室，再次確認了門牌後，推門走了進去。
朱強正包了滿腦袋的繃帶躺在病牀上，默默發呆。
“怎麼樣了？”趙卓隨口問道，瞥了一眼旁邊空病牀，掏出一根菸點上。
“快給我來一口……”朱強接過香菸，一口嘬剩個尾巴，這才滿足的嘆息道：“呼……媽的！這次算是折了……昨天晚上才從頸椎科轉過來，頭皮縫了四針，腦袋現在還有點頭暈。”
“哼，我也是……片警訓了大半天，剛從警察局出來。”趙卓啪嗒一聲給自己又點了一根，不屑道：“就知道浪費時間，說到底老子也是未成年……還不是沒法起訴。”
“不過，五中那小子到底是誰！”朱強皺眉問道。
“我打聽過了……是新校王。”趙卓低頭盯着腳尖，壓着嗓子道：“這次是我大意了，能給窮學生搞到錢的人……怎麼可能簡單呢。”
“媽的！管他什麼人，咱們去忠義舍找羅哥幫忙，打不死丫的！”朱強猛的一錘牀，這一激動頓時頭疼欲裂，噁心勁兒也上來了。
“羅哥那邊……不急着驚動。我聽人說……他有個女朋友……特別漂亮……”趙卓說着說着，忽然淫邪一笑與朱強對了個眼色：“咱們噁心噁心他，畢竟報仇嘛，就講究個……沒完沒了！”
說話間，一箇中年女人單手推開門，另一隻手還扶着個老太太，一張口便被被煙味嗆得咳嗽起來，老太太也皺眉道：“有沒有公德心啊，在醫院裡抽菸！”
“呦，您老要是有公德心，怎麼不早點昇天，免得給子女添麻煩！”趙卓又抽了一口，將菸頭丟在二人腳邊。
“怎麼說話呢！”女人大怒，眼看就要釋放技能……破口大罵。
朱強瞥了他們一眼，悄悄將手中煙屁往舌根捅了捅，他可不是心懷愧疚打算吞了這玩意。只聽他乾嘔了一聲，做了個蓄力的動作。“噦”的一聲，半消化的豆漿油條糊糊頓時噴了對面半牀，連帶兩牀間的過道都沒法走人了。
“嘔……不好意思啊，顱腦……損傷，嘔……噁心嘔吐，控制……不了。”朱強一邊乾嘔着，語氣中滿是挑釁。
“媽！咱走，不在這住院了！!”女子連看都不想再看一眼，扶着老太太轉身而去“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哎呦，你真TM噁心……我也走了。”趙卓笑罵了一句。
“嘔……我等你信兒啊！老子……倒要看看，那小子的女朋友……能有多漂亮。”
剛掛上牌的五中學生會代表室內。
月思幻看着對面這位王爺，嘆道：“你現在名聲大了，想學什麼隨便找人問問就是了，還找我幹什麼。”
子夜搖頭：“金錢組成的關係表面牢固內裡脆弱，靠不住的。”說着他從微訊上找到靜月思（月思幻的微訊名）隨手轉了五千塊過去。
月思幻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子夜聳了聳肩道：“算是對你的一點回饋。”
月思幻不屑的從鼻中噴出一縷氣，直接將轉賬退回道：“我不想跟你有金錢關係！”說罷轉身就走。
“哈……不想有金錢關係，莫非這妮子在窺伺本大爺的肉體？”子夜笑着吐了個嘈，他很清楚月思幻的家境不怎麼樣，五千塊是她全家三個月的收入，思索片刻他忽然笑了，在手機上操作了片刻。
“叮叮咚……”
又是一條轉賬信息，這次是一萬元。
月思幻氣哼哼的把錢退了回去，順帶加了一條信息道：“錢不是萬能的！”
“叮叮咚……”
五萬塊。
月思幻愣了愣，又給退了回去，心道：這小子居然已經這麼有錢了麼。
照當時的物件來說，五萬塊已經可以首付一間房子。
“叮叮咚……”
十萬。
月思幻沒有再猶豫……她回了一條信息，然後就把那個叫平凡無奇的拉黑了。
子夜看着被退回來的錢以及“以後老孃不認識你！”幾個字，發出一聲讚歎的嘆息：“哈！有意思，居然真有人會做出意料外的選擇。”
他摸了摸下班自語道：“也罷……萬一她真收了，後面的計劃就要擱置了。”
……
是夜，五中操場。
文弱男生與“女朋友”一起在學校新弄的橡膠跑道上散步。
“今晚就到期了……謝謝你願意做我女朋友。”男生猶豫了一會，笑着說出了備胎專用的臺詞。
“你是個好人……”女孩聽完毫不猶豫的發出了一張好人卡。
“額……”男生準備了一下午的臺詞，被這句話擊的粉碎再難拼湊。
“我說得是真的。”女孩瞧出他的窘迫，連忙補充道：“你真的很好，但是這種好……需要時間體會。”
她沉默了一會兒又道：“人是很現實的生物，只有明顯的優點，才能給人繼續瞭解你的慾望。比如……帥氣、金錢、氣質、談吐，唯獨沒有……好。”
“你說得對。”男生輕輕吐出四個字。
“希望以後你能自信一些……你真的很好，有勇氣，也有擔當。只要你敢表現自己，就一定會有人發現你的優點。”女孩的語氣很沉靜，想了想又補充道：“對了，這次女朋友的錢，就當我跟你借的。畢竟這兩天，我是真的把你當成了男朋友，也就不算交易了。”
“額……那……”男生囁嚅着。
女生回過頭，歪着腦袋等他。
“那……不白給信息潮……手續費了麼。”男生到底沒敢說出心中的話。
“……”女孩勉力一笑，沒有回答。
橡膠跑道的盡頭，正是五中的校門，她留下一個美麗的笑容，消失在大門之後。
男生在大門內站了許久，他害怕出去的時候，對方早已走遠。也害怕對方就站在一牆之隔的地方，默默等待着自己。待他終於鼓足勇氣，邁步出門的時候，校門外的零食攤都在收攤了，他苦笑着，轉身離去。
而學校圍牆的轉角，女孩悄悄邁出半步，望着男生落寞的背影。她抹了下眼睛，呼吸間重新換上熟悉的笑容，用微訊發了一段語音。
“媽，你好些了麼？我找到新工作了，這個月收入挺高的，讓醫生給開一點止疼藥吧。”
緊接着，她快速的操作了幾下，將七千塊錢轉了過去。
母親很快回信息道：“乖孩子，我沒事，現在不怎麼疼了。你好好學習，別打太多工了！”
“嗯……我知道。”
……
雖然好需要時間來體會，但既已體會到，又怎會視而不見。既然真的當成男朋友，又怎麼會不喜歡……可惜有些道理，總是被人視而不見。
而如果一個人很好，卻最終被放棄，只能說明他還不足以解決對方的困擾。總而言之，還真就是不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