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無奇是真擺弄不明白毛筆，本來以爲自己那手狗 爬體的字已經夠爛了，直到在宣紙上寫出蚯蚓體之後才明白，果然下限還是很容易突破的。
他索性從桌上香爐中取了一塊燒得黢黑的香料，藉着上面的碳灰寫道。
“燃燒需要空氣、可燃物和火源。”
青幽王想了想問道：“這……空氣還需要特意指出麼？”
……
賀無奇把蠟燭放入水盆中，再用青幽王十分珍視的琉璃杯往上一扣，火焰很快便熄滅了，同時杯中的水位漸漸比水面高出一截。
“喏，你也看到了，這裡多出來的水，就是空氣中可以助燃的氧，一旦不夠火苗就會熄滅。”他得意的用樹枝敲了敲琉璃杯，發出“叮叮”的聲音，“知道機器爲什麼不能設計成密閉的形態了吧。”
青幽王看着他有些愣神，古人認識世界的手段很單一，所謂神農嘗百草，那真是一種一種嘗過來的，吃了之後有什麼效果，也全靠身體反應逆推，就這樣，神農最後還死在了斷腸草的手裡。
而各種技藝也要靠着千百次的重複，以及一點點的偶然發現，纔能有所進步。
比如染料師傅口口相傳的秘技，攪拌染料的時候要用力撞擊鐵鍋壁，做出來的染料顏色才豔麗，實際上只是因爲裡面需要加些鐵粉罷了。
而賀無奇的方法雖簡單，說明的道理青幽在多年研究中亦隱隱約約有所察覺，只是這種思維方式，以及一目瞭然的規則與定律，就是懵懂到明確的差距。
青幽王猛然起身，激動道：“這……這便是我畢生追求的東西啊！”
賀無奇尷尬的指撓頭，心說這王爺也沒見過什麼世面，一個小實驗就畢生追求了。
青幽王哪知他心中所想，兀自激動了半天又問道：“這種手段……叫什麼？”
“啊？什麼手段。”賀無奇見王爺指着他寫的那行狗 爬文，恍然大悟道，“哦哦，這叫……科學！”
他本想說化學來着，就是忽然間覺得科學似乎更有逼格一點，於是脫口而出。
“科學麼……”青幽王唸叨了幾遍，忽然躬身拱手道，“青幽願師從先生，學習科學。”
賀無奇又傻了，啥玩意……師從先生？老子沒把青曦收成小弟，倒先把他老子給拿下了麼。
“王爺……曦公子求見。”外面忽然有人通傳。
“知道了。”青幽王答應一聲，重新站直了身子道：“說到曦兒，我另有一事想託付於你。”
……
青曦與賀無奇並肩往回走，一向人淡如菊的曦哥今天居然有些緊張，忍不住問道：“父王可曾……對你做了什麼？”
青幽王當時眼中的殺意如此真切，他真怕父王不放心，把賀無奇抓去用了什麼手段。
賀無奇一愣：“沒啊，倒是把子夜這層窗戶紙捅破了，不過王爺也沒生氣，只是問了問之前我說過的那些事兒。”
青曦奇道：“父王一點都沒追究麼？”
賀無奇搖搖頭，莫名的感慨了一句：“他倒是對你挺好的。”
“什麼？”
“沒事……中午吃什麼？”
“不說清楚……便沒飯吃。”
“曦哥！你不是來救我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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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是來請你吃飯的。”
“小氣……”
賀無奇故作不滿，心中卻在回想剛纔的事兒。比起學習科學，青幽王更在意的，居然是他的這位義子。
……
“曦兒從小孤苦，偏偏心志剛強，除夜兒外便沒了朋友，不過自打他與你接觸以來，倒是開朗了許多，我便想着叫你過來瞧瞧心性如何。”
“所以……拜師纔是順便的麼？”
“呵呵，不過是緣分使然罷了，總之你要與曦兒好好相處，將來少不得你的好處。”
……
賀無奇想罷，暗暗腹謗道：“有意思，他就真不擔心自己的親兒子麼？”
而他不知道的是，這或許是因爲，青幽很清楚……子夜到了哪都不會是吃虧的那個。
放學後，五中天台上。
子夜手插褲兜，漫不經心的打着哈欠。
對面站着三個學生，兩個球頭，一個板寸，雖然身高與他差不多，但清一色的膀大腰圓，滿臉橫絲肉一看便不好惹。
“小子！我聽說你最近很囂張啊，把你們班主任都弄服了？”板寸故意仰着脖子，做出俯視的姿態，鼻孔裡的些許鼻屎一覽無餘。
“你們叫我來就這個事兒？”子夜有點煩，好不容易熬到放學，他還惦記着去小賣店買巧克力呢。
“呀呵！小子，你很囂張啊！”左邊的球頭將拉鎖往下一拉，自以爲瀟灑的敞着衣服，“在五中混，問過俺們五中三傑麼？問過本大爺瀟灑哥麼！”
“五中三姐……你們這長相，居然還是女的？”子夜身子向後微傾，一臉厭惡的捂住鼻子，似乎看到了三坨巨屎。
“臥槽……我忍不了了。”右邊身材有些胖的哥們擼胳膊挽袖子就想上，被中間的寸頭一把拉住，小聲道，“別動手，萬一再留一級我爸非揍死我不可。”
“可這小子也太氣人了！”
“忘了咱們的目的麼？加他入夥，大不了到時候分他一份！”
幾個人商量好之後一回頭，子夜已經慢慢悠悠的踱到門口，準備下樓了。
“哎哎哎……你回來！沒說完呢。”
“老子沒空。”
“媽的……打服了他再說！”瀟灑哥第一個忍不住，快跑兩步就是一個飛踹。
“呵……剛好手癢。”子夜一直壓着脾氣，這麼多天都沒跟人動過手，如今與這位瀟灑哥正是一拍即合。
雖然他頭都沒回，還在晃晃悠悠的往前走，耳朵卻豎得老高，仔細聽着瀟灑哥的步伐，“咚……咚……咚……咚！”
“這聲音……到攻擊距離了！”他眼神一凝，忽然往前多邁了一段。
這一段便是天堂和地獄，亦是一腳踢中和微微虛觸的區別，子夜不等他收勢，身子一擰藉着腰力，擊出了短促快捷的一拳。
只聽“砰！”的一聲，瀟灑哥下巴上結結實實的捱了這一下，晃悠了兩下直接躺下了。
“啥情況？瀟灑！你別隔這演啊。”寸頭有些摸不着頭腦，慫恿旁邊的胖子，“要不……你上去試試。”
“唔……唔……唔……唔……”胖子腦袋搖晃的跟撥浪鼓似的，兩腮的皮肉跟着直甩，硬是把不字搖成了唔的發音。
“媽的，下個月保護費沒有你的！”寸頭罵了一聲，親自迎了過去。
子夜冷笑道：“你比那胖子還白癡！”
寸頭氣得眼皮直跳，怒道：“你以爲湊巧打倒了一個，我就會怕你麼！”
子夜嘿嘿一笑，嘆道：“武者相鬥，便是攻與防的藝術。”
他說着用大拇指往後方指了指道：“我已經演示了我們在這方面的差距，你還敢動手，不是白癡是什麼？”
寸頭哼了一聲道：“放屁，沒聽說過麼，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話音未落，他藉着身型迅捷的優勢躥身而上，一拳打向子夜的面門。
能在學校裡稱王稱霸收保護費，這三人其實打架經驗都不俗，要是讓賀無奇來，非得被揍得滿頭是包，但子夜是誰，平日裡可都是青曦與他對練，寸頭這兩下子就是白給。
他微微眯眼，眼看拳頭已是近在咫尺，這才猛的擡腳來了個正踢。
“哎呦……”寸頭前衝之勢乃是全力以赴，可惜拳頭沒有腿長，不僅吃下了子夜的力道，還把自身前衝的力量全都加成了進去，相當於用腹部猛擊向對方踢來的腳，他甚至覺得腸子都在痛苦的呻 吟。
子夜見他伏在地上爬不起來，搖頭道：“現在懂了麼，速度確實很重要，既可以輔助進攻，也可以幫助躲閃，但歸根結底還是攻防的一部分。而你……連讓我防守都不配，實在太弱了。”
說罷，見寸頭疼得滿頭大汗，沒有起來再繼續的意思，只得一攤手想走。
“大……大哥！”後面的球頭胖子忽然開口了。
子夜回頭瞄了他一眼：“誰是你大哥？”
球頭胖子一下跪倒在地：“收了我當小弟吧！”
子夜眼神中有些鄙夷，想了想問道：“收你當小弟有什麼好處？”
“啊……”胖子愣了愣，他以爲這種“高人”應該只知道修煉，本來是抱着萬一之想才認的大哥，沒想到他居然還懂得要好處，“額……我手底下有十幾個小弟，可以幫你做事，還能……交保護費。”
“保護費！”子夜眼睛一亮，他這些日子以來，最大的疼就是沒錢，立刻應道：“以後你就是我小弟了。”
說着又掃了寸頭一眼：“喂，你缺不缺大哥？”
“大哥……在上。”寸頭哪敢不低頭，強忍着疼也跪下了。
子夜滿意的點點頭，囑咐道：“那邊暈過去那個，你們記得也跟他說一聲，另外……保護費盡快交。”
……
“你敢……背叛我”眼看子夜又走到樓梯口，寸頭這才咬着牙瞪視着胖子。
“我沒……”胖子的眼神有些躲閃，寸頭比他排位高，本身就說明了戰鬥力的差距。
“哦……對了！”子夜似乎想起了什麼，朝着這邊喊道，“既然胖子先認的大哥，以後他管你們倆！”
“是！”胖子狂喜。
“是……”寸頭低下頭，表示臣服。
“嗯。”子夜點點頭，轉身消失在樓道里，“啦啦啦啦……胖子好像之前地位最低，現在成了他們倆的頭頭，以後肯定很有趣，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