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前的夜裡。
子夜睡得正舒服,牀忽然咯嗞咯嗞的晃悠起來。
“地動?”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連忙翻身想起來,沒想到撞到了一個硬邦邦冰冷冷的東西。
“嘶……”子夜疼得直抽涼氣,剛想看看撞到了什麼,上面忽然傳來個不耐煩的聲音,“人家就翻個身……嘶什麼嘶!”
“嗯??!!”這一嗓子,比地動更讓他驚訝,自己的房間裡怎麼有陌生人。
子夜連忙坐起來想要禦敵,不承想上面那位許久也不露頭,慢慢的還響起了鼾聲。
“怎麼回事?”子夜心中驚疑,立刻收聲斂氣觀察起身邊的狀況來。
雖然四下光線很暗,不過有一件事是很確定的……這不是王府。
子夜小心的摸索了一番,身邊就是牆壁,冰冷、光滑、細膩,不是石頭製成,指甲輕刮還會留下印痕。
他眉頭緊皺,伸手往頭頂上探,立刻被一塊板子擋住了。雖然木紋不明顯,不過這觸感應該是木板無疑,至於剛纔撞到他的,則是牀上的鐵柵欄。
仔細聽了聽四面八方的鼾聲,子夜做出了初步判斷:
“我被囚禁了……房中另有五個囚犯,都睡得很熟,看這心態想必獄齡不短。”
奇怪,沒有被抓走的記憶……誰能無聲無息的將我從王府中帶走?他揉了揉太陽穴,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子夜小心的起身下牀,腳掌觸及之處一片冰涼,在盛夏時節感覺還挺舒服。
他低頭一看,腳下是一種奇怪的方磚,腳感挺特殊的,明明表面十分光滑卻又抓地感十足,絲毫不耽誤走路。
子夜好奇的蹲下細看,才發現這方磚下得功夫比他想象的還多,不僅所有的方磚都一絲不差,而且打磨的光可鑑人,想必造價不菲。
“這是哪家名匠打造的……我居然都沒見過?”
子夜想試方磚材質,暗中一運氣頓覺說不出的彆扭,不僅真氣沒調動起來,而且肌體多年鍛煉出的協調與控制力也都大大減弱了。
那感覺……就像是不小心錯登了小號,屬性爆降不說,連技能都不全。不!比那還誇張,反覆嘗試了幾次後,他終於確認,辛苦修習十餘載的游龍真氣如今已是點滴不剩。
子夜身體一軟,癱坐在冰冷的方磚上,窒息感猛然籠罩了他,無論如何加快呼吸,似乎都沒法獲得氧氣,心臟亦不受控制的瘋狂跳動着,“咚……咚……”的響聲在他身體中迴盪。
“呼…不能慌……我得觀察情報……活下去,才能報得此仇!”
子夜強迫自己深呼吸,片刻後,他慢慢站起身,眼神冰冷的四下打量起來。
耽誤了這一會兒的功夫,天色便亮了許多,藉着微光已經能瞧出個大概。
這是一間不大的屋子,右側有兩張簡陋的牀鋪,頭尾相連佔去了右邊的大部分空間。
子夜從未見過這種牀,居然分上下兩層,他瞄了一眼上鋪的鋪蓋……哼,敢騎在我頭上,晚點老子再收拾你。
屋子的左側擺着一排桌子,盡頭則連着一張同款的牀鋪。
桌子看起來像是農家常用的方桌,不過整體呈白色又不太像農家的手筆。旁邊歪歪扭扭的放着幾把更古怪的方椅子,也是白色的。至於桌上面胡亂的擺放着些雜物,離得遠了一時也分辨不出都是什麼。
他在牀下發現幾隻古怪的鞋子,兩隻黑兩隻藍。暗忖道:“如今身體有異,能穿便穿上,總歸是個防護。”
於是子夜從枕頭上撿了塊“布”,把黑色那雙仔細擦拭了一下,穿在腳上。
“奇怪了,有點像海外倭人的木屐,材質卻是軟的從未見過,難道是藏穹閣的手筆?”
他心煩意亂的去檢查桌椅,一摸才發現不是木製的,平整的表面摸起來有些顆粒感,像是打磨過的石頭,不過觸感又不像。
“這囚室的建造者似乎偏好把東西都做得方方正正中規中矩,風格倒是有點像吳文通那個老酸儒,難道是他?”
子夜繼續搜索,又在桌子上發現一隻碗,裡面剩有一些湯汁味道濃烈的嗆人,更奇怪的是聞到以後就想咽口水。
碗邊散落着銀白色的小袋子,看着像是金屬質地。一捏之下卻更像是油紙,還會嘩啦嘩啦的響,他連忙又扔了回去。
“咦,這是鏡子?不像銅的……難道是銀的?”他把手伸過去晃了晃,若不是裡面的手也一摸一樣的晃了晃,子夜恐怕會以爲後面另有他人。
“怎會如此清晰……又是從未見過……莫非是青弘??!!”子夜連連搖搖頭,不願繼續想下去……若真是他的手筆,恐怕要糟糕了。
“唉,老子便借來梳洗一番。”子夜苦中作樂的擺正了鏡面,把臉湊了過去。
鏡子十分誠實的映出一張面頰,子夜眨了眨眼,默默的把鏡子拿起來,“啪”的一聲慣成滿地碎片……
是的,正如你們猜測的那樣,鏡中顯現的面容正是賀無奇略顯萎靡的面容。
“臥槽,幹什麼玩意!一大清早的……嚇死我了。”左邊這個下鋪是寢室裡年紀最大的,總想當寢室的頭頭,奈何也沒人鳥他,被子夜這一手嚇得一哆嗦爬了起來。
“嗯?”子夜冷冷的瞪了他一下,眼中滿是冷意。
“我……我是說……你小心點,別踩着玻璃了。”老大訕笑着解釋了一句,又躺下了。
子夜冷哼一聲沒再說話,他這會兒心中驚疑懼怒幾種情緒來回顛倒着,弄得他煩躁不已……內力如今也不是主要問題了,老子連人都給換了啊!
“呦,小賀,今天脾氣不小啊,做噩夢了麼?哈哈哈。”上鋪年齡排行第二的也跟着開腔了。
“小賀?”子夜眯了眯眼,“你是在叫我?”
“哎呦……失憶啦,這個藉口不錯,做不出卷子也有理由了。”老二繼續出言挖苦着。
“還要做題?”子夜大腦飛速運行着,奇裝異服、工藝差異、物品價值差距巨大,身體被換,體質孱弱,面容普通,目前沒發現殘缺與疾病,在囚室裡地位不高,同房的犯人提到要答題……難道是審問麼?
“死賀無奇!你怎麼又穿人家的拖鞋……噁心死啦,快滾去給我刷了。”
子夜正琢磨呢,突然有人娘裡娘氣的來了這麼一句,弄得他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回頭一看,正是他上鋪的“囚犯”,不起眼的五官放在圓滾滾的腦袋上看着像個土豆,沒想到還是個死人妖。
“這鞋……是你的??”他驚怒萬分的問道。
“廢話啦你……還不趕緊脫下來!”土豆一扭臉翻了個白眼,還捏了個蘭花指。
“啪……”“哎呦!”
子夜連用手拿都不願意,直接擡腳一甩,剛好把鞋甩在“土豆”的臉上,另一隻卻沒這麼準,甩到了“土豆”的被子上。
“要死啦你!你等着。”這哥們似乎有潔癖,先是用兩根手指頭捏着拖鞋挨個扔了下去,然後又滿臉胡亂的抹個不停。
“閉嘴!”子夜喝了一聲,他赤着腳一步一步的走回牀前,微微擡頭看着“土豆”道:“你給我滾下來。”
寢室裡一時鴉雀無聲。
賀無奇在這一向是老好人,平時沒少被指使着帶飯打水收拾衛生,尤其是左邊牀這二位對他最不客氣,其次就是上鋪這位“土豆”。
土豆名字叫張小勇,人卻是個“小公主”,睡在上鋪沒少給他氣受,只有旁邊牀下鋪的“老三”以及上鋪的“老五”還算厚道,跟他算是朋友。
“賀哥……消消氣,都一個寢室……”離賀無奇最近的老三開口想打個圓場。
子夜瞥了他一眼,立刻打斷了施法,有時候老實人突然發火還真挺讓人無所適從的。
“我……我……我不說你了還不行嗎。”張小勇有點想哭的趨勢。
“廢話!你給老子下來!”子夜本就一肚子邪火,見他縮成一團就是不動,索性一擡起胳膊照着張小勇的牀板就是一肘。
“砰!……”
“媽呀!……”
這一下子夜使了全力,要知道武者發力可不像咱們普通人,身上的力道彷彿江流一般順着大臂的每一條肌肉,互相協力彼此匯聚,最終一齊爆發在手肘一點上。
這一肘,伴着淡淡的風聲,劃出道道殘影,猛的擊在牀板的正中心,把上鋪的“土豆”彈起來老高,屁股都震麻了。
“媽呀!”這貨驚叫一聲,咧着嘴就開始號。
“哥……別動手!別動手!”眼看情況不對,寢裡這幾位連忙都爬起牀,想把子夜拉開。
“都滾開!他憑什麼睡在我上面!”子夜一擡胳膊,頓時把人都嚇退了回去。
打了這一下他心裡的邪火也泄了不少,主要也是剛纔那一下打得肘子生疼,短時間如果再來一次,肯定要挫傷了。
“啊……因爲這個?!”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滿臉的不可置信。
住寢室都搶着要下鋪,要不是賀無奇當初入學來得早,這位置還輪不到他。
“嗚嗚……你憑什麼嚇唬人家!你等着,我叫我哥來,到時候……”張小勇這會兒有點反過勁兒來了,又想叫囂。
沒想到話說一半,身下忽然響起一陣細細密密的“咔嚓”聲,他還沒琢磨過味兒來,忽然身子一沉“咣……”的一聲,牀板像是片從中間折斷的蘇打餅乾,連帶着上面的張小勇,被褥枕頭泰迪熊,一起全都掉到了子夜的牀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