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湮、霓二族的頭人來了。”一個兩頰通紅,皺紋深重的男子稟報道。
這是尼仁噶布的二兒子,不過十七歲半的年紀,便已像是二三十歲的熙人了。
“喀什,你做得很好。”尼仁噶布少有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即沉聲命令道:“帶他們進大帳吧,今日由你陪同飲宴。”
“真的!可往日不都是大哥陪同……”喀什有些興奮。
“去吧,把他們都帶來。”尼仁噶布沒有回答,轉身進了大帳。
……
帳中兀金鳩正滿面焦急的踱着步,見尼仁噶布到了,急忙過來:“族長,我的族人都準備好了……你真準備這麼做?”
尼仁噶布冷冷的望了他一眼道:“出去等我號令,若再有遲疑,老子便先用你的頭祭天,再另找人帶隊!”
“是!”兀金鳩咬咬牙,轉身離去,臉上不知是興奮還是緊張。
不多時,喀什帶了一衆人進入大帳,大家紛紛脫下皮帽打了打,又撣了撣身上風塵。
湮族頭人首先不滿道:“尼仁噶布!你這是什麼意思,派了個小崽子去接我們,你自己在這裡躲清閒!”
“喀什,站在我的身邊。”尼仁噶布倒了一碗酒,遞給走來的喀什,轉向湮族頭人道:“你口中的小崽子,可是說我尼仁噶布的兒子?你這老畜生!”
“什麼?你敢罵我!”
“哎……別見面就這麼大火氣嘛。”倪族頭人眼看場中火藥味十足,連忙站在二人之間,她四下打量了一番皺眉道:“可是尼仁噶布,這大帳中就只有你一張桌子,還怎麼商議事情,難道你讓我們坐在地上看你喝酒麼。”
“這……父親,要不我去喊人搬些矮桌來。”喀什第一次出席頭人見面的場合,自以爲責任重大。
尼仁噶布看了他一眼,點頭道:“你去吧。”
喀什連忙應了一聲,大聲道:“諸位頭人,我這便喊人去搬矮桌氈墊。”說罷便急匆匆的往外走去。
尼仁噶布看他出了大帳,似乎鬆了一口氣,轉而打量起場中湮霓二族的重要人物以及身手高強的護衛,冷笑道:“此次叫諸位來,便是想請二位,將湮霓二族與我羌族合併,到時我三族勁兒往一處使,定能離開這苦寒之地,住進鎮邊城以裡!”
“放屁!”湮族頭人一向與尼仁噶布不對付,一聽這話禁不住爆喝出聲,跺着腳罵道:“你尼仁噶布算個什麼東西,說三族合併就合併了?那好!合併之後,讓我做頭人,老子就同意!”
“我們倪族可還沒答應呢!怎麼就商量到頭人了!”倪族頭人一看情況不妙,連忙出聲彰顯存在感。
“那幾位就是不打算配合嘍?”尼仁噶布眼中寒光一閃。
“我配合尼瑪!給老子弄死他!”湮族頭人見帳中無人,遞過一道陰鶩的眼神,身邊護衛立即拔出了刀劍。
“這……這是怎麼了?”喀什出帳之後立即吩咐好人搬東西,隨即幾乎是飛奔了回來,正看見衆人劍拔弩張的樣子。
他急忙往尼仁噶布身邊衝,口中叫道:“爹!我來護你!”
“你!”尼仁噶布心中一驚,再看倪族人也已將兵器提在手中,知道事不宜遲,眼中狠色一閃而過,抓起喀什喝過的酒碗,猛的砸在地上。
只聽“啪嚓!”一聲脆響,碗碎成三塊,就在場中衆人目光還隨着瓷片轉動的功夫,帳篷上突然傳來了布匹裂開的的聲響。
彎刀將帳篷割出無數缺口,緊接便是箭頭的寒光,一息都不到的功夫,無數利箭已如飛蝗一般射了進來。
牧民不產鐵器,平日訓練都是木箭,難得有鐵頭箭簇使用,都寶貝的什麼似的。這羌族倒好,箭雨一波一波都不帶停的,那持續不斷的“嗡嗡”飛行聲,便如同死神的低笑。
“尼仁噶布!你不得好死……啊!”屋中叫罵聲,用兵器格擋箭只的聲響,慘叫聲痛呼聲,亂成一片。
至於尼仁噶布,早把桌子支起整個蜷縮在後面,眼中渾濁老淚此時方纔滴下。
“安心的去吧,有我的喀什作伴,你們死的不冤。”
……
一刻鐘後,大帳內血流成河,所有來訪的異族人均被射成了篩子,他們甚至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居然會被這樣殺死。彷彿是子彈按個用的普通玩家,突然碰上了無限子彈的人民幣玩家,恩……還穿了一套防彈衣。
“族長!族長!”金兀鳩大驚失色的跑到桌子旁邊,欲言又止。
“慌張什麼!”尼仁噶布一腳將桌子踢倒,發出“鏹”的一聲。
“這……熙人冶鐵的手藝還真是不錯!”金兀鳩眼中放光,這麼大一張鐵桌,怕是能做好多兵刃,更別說熙人送來的箭簇,便是這麼用還餘下了一大半。
“喀什在哪……”尼仁噶布輕輕問道。
“啊……喀……喀什……”金兀鳩這纔想起,他就是過來稟報,喀什少爺被射成了豪豬,而且還被臨近的異族人斬去了首級泄憤,落得個死無全屍。
“不用說了。”尼仁噶布一聽就明白了,擺手道:“將他好好安葬在大黑石下。”
“是。”
“立即召集羌族所有能動的人,帶上強弓,磨好利劍!”尼仁噶布大喝着,望了望死不瞑目的二位族長屍體:“老子給你們一刻鐘的時間準備,今日之後,我要這塞北只有我羌族族旗飄揚!”
“是!!!”
……
午時,湖心閣。
青弘捧着一杯新茶,慢悠悠的品嚐着,整個人都散發着柔和的光輝,粗看過去居然有幾分青幽的影子,他看了一眼坐在屋外望天的賀無奇,拈起一塊紅棗酥丟了過去,正打在賀無奇的頭上。
“哎呦……”賀無奇回過頭,正看見青弘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怒道:“你怎麼亂丟東西!”
“小侄兒,你過來。”青弘不理他的埋怨,隨和的招了招手。
“你這樣是不對滴懂不懂!萬一砸不中,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賀無奇嘴上不服輸,人還是乖乖的過來了,畢竟人家要是不開心,他可能這輩子都要關在這兒了。
“蘇戰此去塞北,你覺得會怎麼樣。”青弘問道。
“你擔心這個啊……”賀無奇大大咧咧的往牀上一躺,有了宮中醫官的悉心醫治,加上子夜的體魄強健,這胸骨已經不怎麼痛了。
“你不擔心麼?”青弘以問代答。
“不擔心啊,這夥人……完全不成氣候。”賀無奇答得乾脆利落。
“怎麼說。”青弘眼神微眯。
“遞個點心過來。”賀無奇懶洋洋的。
“小侄兒……你如此放肆,真當朕不敢動青王府麼。”青弘動作神色未變化,眼中卻透出了帝王獨有的冰冷,一種願將天下當成陪葬品的瘋狂。
“嗯……其實說起來也簡單,外族各種礦產不足,糧食不足,人口也不多,最難的是,有三個不同的族羣。”賀無奇立刻總結了一下。
“三個族羣怎麼了,同爲塞外之民,他們可是親如兄弟呢。”青弘將茶杯放下,淡淡的道。
“親如兄弟管什麼用……就是真兄弟,吃不飽飯也會打架。”賀無奇想起了國家積貧積弱的時期,嘆道:“食物不夠的情況下,有能力的可以吃飽,沒本事的餓死,絕不會有食物平均分配,大家都吃個半飽的說法。”
“有點意思……”青弘點點頭,評價道。
“所以,除非他們能共享資源,合併成一族,否則就沒有什麼威脅。”賀無奇自己過來拿了塊點心,便嚼邊說:“而如果他們有團結的意向,陛下只要拉一族踩一族,再不管一族,就夠他們自己鬧騰了。”
“哦?這些都是青幽教你的麼……”青弘似乎漫不經心,眼角餘光卻全籠在賀無奇身上。
“他哪懂這個,就是個技術宅,對社會學不怎麼在行。”賀無奇將剩下的半塊點心塞進嘴裡,拍去手上殘渣。
青弘這次終於正眼望向他,思索了一會,凝重的道:“小侄兒,你可願入朝爲官啊?”
“咳咳……神馬?”賀無奇嗆了一下眼珠子瞪得老大,搖頭道:“我可不幹!”
“哼……我近日與你閒談,發覺你見識廣博,絕非常人可比,若不想爲官,何必研究這些呢。”青弘淡淡的問道。
“這……”賀無奇撓頭,他總不好說,這點事擱現代人眼中完全不是秘密,再說歷史上的事兒總是驚人的相似,而且人類屬於完全不長記性的種族,很多毛病總是一犯再犯。
“你若真想爲官,也並無不可。”青弘見他不答,索性繼續道:“朕許你一年之內,便能爬到二品,如何?”
“得了吧……”賀無奇壓根不信,領導就是喜歡騙人,官都一個蘿蔔一個坑的,想上去得用資歷和功績熬出來,哪有可能突然就有高位給自己。
“你不信?”皇帝神秘的一笑。
“難道……有人要病死了?”賀無奇見他神色古怪,猜測道。
“不行麼?朝中確實有人已經病入膏肓了。”青弘語含機鋒。
“那也不幹!”賀無奇還是搖頭。
“哼……也罷。”青弘又重現轉回冷淡的神情,轉身要走,剛推開門卻又停頓了一下,輕嘆一聲道:“小侄兒,近段時間,你便安心的待在青王府中,莫要摻和任何事情,記住了麼?”
“啊?”賀無奇一愣,隨即驚喜道:“我可以回王府了!”
“唉。”青弘聽他的關注點居然在這,頓時有些無奈,點頭道:“你的傷已經穩定,今日便回去吧。”
“太好啦!”賀無奇連忙把糕點包了,跟着青弘往外走。
皇帝也任由他折騰,隨他一起乘上渡船,心中卻兀自念道:“小侄兒,希望你能好自爲之,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