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遠話一出口,立刻後悔了。現在的三姨明顯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的異常,他只顧着分析情況,卻忘記了照顧三姨的情緒。
“什麼意思?你說啥呢?”樑素萍有些慌亂,此時她也似乎忘記了自己和老落的事情,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自己的記憶異常上。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說。”師遠當然不希望就這樣把真相告訴樑素萍。事實上他對於所謂的真相,也只是有一個模模糊糊的猜測,關於記憶斷層異常填充的推斷,也是在聽到樑素萍的描述後才做出的,在那之前他也沒有什麼頭緒。但現在,話已出口,師遠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應該給三姨一個解釋,至少要讓她安下心來。
“啥事啊?你說吧。”
師遠略一遲疑,將樑素萍的記憶異常情況解釋爲勞累過度經常睡着多夢夢遊大腦疲憊輕度失憶等等,順勢也就提出,爲了不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打算到朋友家住。
“朋友?你說的是不是那個老羅家的兒子,今天開車送你回來的那個?”樑素萍這纔有機會把這個自己很在意的問題說出來。其實即使在剛剛和那個姓落的男人開心地聊天時,她也老遠就看見了羅亞森的車,她只是沒有想到師遠會從那車裡走出來。
“嗯,是的。”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你到他家住,是住那棟三層樓嗎?”樑素萍對這個村裡首富還是很有興趣的。事實上在暗鴉嶺村,羅家一直帶有一種神秘色彩,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家財從何而來。村民們閒暇時也會聊起羅家的話題,大部分人認爲,這裡的三層樓,與其說是他們的家,倒不如說只是他們諸多的房產之一,甚至有可能只是他們的一個療養之所。羅氏夫婦極少在村裡露面,他們的兒子羅亞森雖然最近一直待在村裡,卻也較少與人交流,即便有人嘗試與他交談,也會被他不着邊際的話嚇跑。樑素萍也曾經嘗試着和羅亞森聊天,但羅亞森居然談論起了殺人的事情,樑素萍頓時心生恐懼,慌忙逃走。如今,師遠居然要去羅亞森家住,可見兩人的關係絕不止是見面打招呼那麼淺。
樑素萍自然不知道,師遠和羅亞森已經是生死之交,只是這一點,羅亞森自己還未完全承認罷了。
“嗯,是在那棟樓住。”師遠不想說太多,只是簡單地搪塞了一下。
對於師遠去羅亞森家住的事情,樑素萍沒有絲毫反對,也沒有產生任何懷疑。
得到樑素萍的同意後,師遠起身去臥室收拾自己的東西。在走出門的那一刻,師遠突然回頭問道:“三姨,你能不能仔細回憶一下,前天中午和下午,你都做了些什麼?儘量想想,想起任何東西都最好能告訴我。”
“前天?”樑素萍再次顯出茫然之色,但還是努力回憶着,“對了,那天,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什麼事情不對勁?”
“那天中午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但是我感覺我好像是下午一點多突然醒過來,然後才發現自己躺在地上,還聞到了一陣比較淡的血腥味。不過那血腥味沒多大一會兒就消失了。”
血腥味。
師遠知道,那是那天的異象留下的。現在看來,那原來不僅僅是個異象嗎?三姨又是爲什麼躺在地上?那所謂的“醒來”,到底是個怎樣的過程?
這些問題師遠無法回答,他帶上自己的東西,向羅亞森的家走去。到羅亞森家住的事情,是之前兩人便商量好的,師遠再怎麼年輕也不至於不經他人同意就自作主張去別人家裡住。
師遠和羅亞森因爲在拿到提示的圖後沒有完全分析出圖上鐘面的含義,過早地離開暗鴉嶺村來到了碎石鎮。也正是因爲如此,師遠沒有看到,那個變成樑素萍樣子的鬼在她家的扭曲變化,以及樑素萍以一種詭異至極的方式出現在家裡地面上的情景。
落釗宏有些失落地回到了家裡。想着剛纔和樑素萍開心聊天的場景,他還覺得有那麼一絲甜蜜。這種感覺剛露個頭,就被他狠狠地掐滅了。年過四十的他,早就忘了這些年輕人才有的感覺是什麼樣了,如今自己突然有了這樣的感覺,他覺得這是一種罪過。
落釗宏對樑素萍有好感,這已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自出生起,他便和她同村,但之前落釗宏對她一直倒是沒什麼非分之想,直到最近,他在某天某個時刻突然覺得樑素萍很有魅力,雖然徐娘半老,但風韻猶存。可這個念頭已經出現了幾個月了,他卻連她的手都沒碰過。不是他沒那個賊心,是沒那個賊膽,這和他的老婆楊淑敏有着莫大的關係。
楊淑敏是村裡有名的母老虎,村裡人不少都在暗地裡議論,說落釗宏爲啥要娶這麼個媳婦?雖說年輕點,漂亮點,可男人哪有不愛面子的?他老婆左一次右一次在外人面前對他連打帶罵,他怎麼忍得了的?
他們不知道,對落釗宏來說,楊淑敏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女人,那是他的救命恩人,雖然那救命的過程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那時候的落釗宏剛剛二十出頭,楊淑敏卻只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頭,一雙大眼睛透出一股機靈勁兒,可謂人小鬼大,小小年紀就總是搞出一些讓大人都目瞪口呆的事情。
暗鴉嶺村那時候一片繁榮,不少人到這兒來做生意,將這裡搞成了一個旅遊村。落釗宏那時候正是年輕氣盛意氣風發,不甘心一輩子做農活,打算去那片商業區找點事做。
某一天……
“釗宏啊,你又幹嘛去?趕緊幫爸媽去割草啊!”
“等我回來再說吧。”落釗宏不耐煩地說,朝那片商業區走去。
距離還很遠的時候,他就看到了那些氣派的樓房,心下又是一陣激動。走到近處,各種汽車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像看到寶藏一樣對着那些汽車流口水,前後看看沒人就伸出手去摸那些汽車。對他來說,汽車離他的生活太遙遠了,他只敢這樣偷偷欣賞,卻連擁有一輛汽車的夢都不敢做。
落釗宏沒有因爲這些汽車而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繼續朝着目的地前進,一路看着那些豪華歐風旅館、度假村莊不住發出讚歎之聲。
漫無目的地走着的落釗宏,最終居然來到了精神病院的門口。
沒有守衛,精神病院的門大開着,裡面黑洞洞的,好像在邀請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