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一直在跑的師遠,卻突然老老實實地坐在了座位上,周圍變得和他的教室一模一樣。
他知道這些是幻覺,根本不需要依靠別的什麼東西去判斷。
他記得甄曼曼這個人。她是在高一下學期的時候轉學過來的,當時師遠身旁恰好有個空位,老師便將這個轉學生安排到了他的鄰座,成了他的同桌。
剛一坐下,甄曼曼就對他極爲熱情地做起了自我介紹。眼前的場景,和當年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幾乎像錄像一樣,完全一致,沒有絲毫差異,就連那女生的表情、眼神都是一模一樣。
當時,師遠對她也是沒有任何興趣,只是禮貌性地點了點頭,說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而現在,師遠卻是直直地看着前方,連頭都沒有轉。
他不想看向這個甄曼曼,因爲她根本就不是人。
甄曼曼嘆了口氣,顯得有幾分哀怨。隨後她自言自語道:“果然啊,我還是不夠漂亮,不能吸引你的注意。要是我有女明星那樣的樣貌,恐怕根本就不用我說話,你就主動開口與我交談了吧?”
師遠面色凝重,目視前方。
老師就在前面,他正在黑板上寫着什麼,似乎並沒有聽到甄曼曼說話的聲音。
“師遠?”
甄曼曼試探性地再次低聲叫了師遠的名字。
師遠不動聲色地向遠離她的方向挪了挪。
這個女生真是煩啊。
他心中想道。
他沒有察覺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將這一切當成了現實。
“師遠,我知道我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女,但是我相信你不是那麼膚淺的人。我想,假以時日,你一定會發現我的好的。我認爲,內在比外在要重要得多,你覺得呢?”
師遠皺了皺眉。
其他的學生都在認真地看向黑板,等候老師講課。
從師遠的位置看去,他看不到任何人的臉,只能看到一個個後腦勺。
甄曼曼的聲音繼續響着。
“我從小學習古箏,平時最大的愛好就是繪畫。他們都說我是才女。師遠,你對繪畫感興趣嗎?”
師遠感覺那女生離自己越來越近。他厭惡地皺緊眉頭,又挪了挪椅子。
“你是不是……討厭我啊?”那女生的語調又哀怨了起來,“我知道,像我這樣樣貌普通的女生,很難讓你注意到我……其實我之前也喜歡過一個男生,他也很帥。當然,和你比不了。那個時候,我一心想要吸引他的注意,但是,我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敗。
後來,我在網上發現了一個好方法,非常非常好的方法。我在那個男生身上嘗試了這種方法。你猜,後來怎麼樣?”
師遠閉口不言,就像完全沒有聽見她的話一樣,除了他緊皺的雙眉之外。
甄曼曼繼續說道:“結果……他竟然完全地喜歡上了我,爲我瘋狂,爲我傾倒!我那個時候好幸福……但是,因爲已經得到了,我很快就對他失去了興趣。好無聊,原來得到一樣東西這麼無聊。不過,沒有關係,我發現了你。我覺得,你應該是很難追到的。很好,這樣纔有意思。我會把你當成我的下一個目標,並且,我會在你的身上,也嘗試那種方法。”
她聲音中的哀怨漸漸消失,轉而變成了志在必得的自信。聽着她的話,師遠突然打了個寒噤。
我爲什麼在害怕?這個女生的身上,莫非有什麼秘密?
師遠忍不住想要轉頭看看身邊的這個女生,但是,心底的某個聲音強制性地將他的頭拉住。
別看。
那個聲音說。
師遠難以察覺地哆嗦了一下。
他注意到了甄曼曼提到的某種“方法”,不禁想,她說的方法,到底是什麼?
老師還在黑板上寫着什麼,學生們也依然是全神貫注。沒有人說話,沒有人轉頭,沒有人交頭接耳。
師遠的視野裡,依舊是那些人的後腦勺。包括老師。
他突然意識到,老師似乎已經在黑板上寫了十五分鐘的字了。但是,黑板上卻是什麼也沒有。
老師寫了什麼?
師遠仔細地搜尋,試圖找到一些文字的痕跡,但是他失敗了。黑板上沒有字。一個字也沒有。
怎麼回事?老師不是一直在寫字嗎?爲什麼沒有字?
師遠的眼珠左右轉動,不斷地看向那些同學。
整整齊齊的後腦勺,沒有任何動作。
怎麼可能所有人都這麼安靜,連動都不動一下?
師遠感覺到不對勁。
他站起身,緩緩地從兩列課桌椅之間的狹窄過道之中向前走去。
儘管走得很慢,但他清楚,只要走上一步,就可以看到前面這一排學生的側臉。只要邁出兩步,就能看到他們的正臉。
然而,他走了五步,看到的,依然是後腦勺。
他駭異地轉頭,看向了還在黑板上奮筆疾書的老師。
“吳……吳老師?”
師遠試探着喊道。
老師沒有理會,寫字的動作還在繼續。
師遠穩了穩心神,走上了講臺,從側面觀察吳老師的臉。
但是,無論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只能看到吳老師的後腦勺。
站在講臺上,師遠有一種渾身不自在的感覺,就像被全班的同學緊盯着一般。
他猛地轉過頭,看向下方的幾十名同學。
他看到的,還是後腦勺。
他陡然一驚,腳步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下面,沒有空的座位,可他自己明明站在講臺上。
那是……誰?
師遠驚恐地看向那個坐在自己座位上的“人”。那個“人”也只有後腦勺。
還有那個“人”旁邊的女生,她也只有後腦勺而已。
那是剛剛一直和我說話的甄曼曼嗎?
師遠的眼睛瞪得越來越大。
不不不,這肯定是個夢,這是一個噩夢。怎麼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師遠的後背抵在黑板上,身體有些癱軟。
突然,一陣怪叫聲從旁邊傳來,緊接着一個人影撲向了他,兩隻冰涼的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師遠艱難地轉頭,看到的,是吳老師的後腦勺。
他臉孔漲得發紫,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拼命地想要拉開吳老師的手,但那雙手猶如鐵鉗,根本無法撼動半分。
這是噩夢嗎?爲什麼感覺如此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