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墨白自然是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寫意又提起了元柳。
當初的元柳殿就是因她改的名字。
寫意見寒墨白沒什麼反應,自然是臉上帶着暖暖的笑意,隨即便說道,“元柳小姐若是知道公子有喜歡的人的話一定會很開心……”
寒墨白身形定住了,良久,擡頭看着寫意,並不似以前那般的愧疚了,反而說道,“寫意,相信元柳也會如你所想的,下去吧!”
寫意驀然一愣,沒有料到寒墨白居然這麼平靜地說出這一番話來,心裡面不免有些驚訝。
她認識的公子可不是這樣的。
這寒府的公子最愛的人只有元柳小姐,自從元柳小姐死了以後,寒墨白便愛屋及烏最寵愛的就是當初侍候元柳小姐的丫鬟。
可以說寫意在這寒府之中能算得上半個女主人。
林淑兒來了以後,她自然是憤恨至極,暗地裡讓林淑兒受了不少苦,奈何這林淑兒耐性足,一項項地挨着。
就算是風聲傳到了寒墨白耳朵裡,他也是置之不理。寫意這才放心,這林淑兒不過是個小角色。
可是一日一日的,公子變得越發地怪異,去元柳殿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寫意她們真的害怕,害怕公子真的忘記了當初的元柳,甚至是忘了他們。
寒墨白站起身來,看了一眼寫意,聲音清冷,“隨我去元柳殿走走吧!”
空氣中散發着淡淡的寒意來,寫意眸中一熱,手中仍舊捧着那暖爐來,聲音發軟,“那便隨公子吧!”
從這主殿到元柳殿並不遠。
不過幾十步便到了。
空中漂浮着片片雪花來,庭院裡面的擺設七年如一日,只是庭院之中那一株巨大的梨樹還存活着,黑色的樹杈上面掛着片片雪花來,倒是顯得生機盎然。
寒墨白看了一眼那庭院之中的梨樹,腦海之中回憶起元柳的音容樣貌,可是卻是那般的模糊。
他站在走廊外面,看着庭院那一株巨大的梨樹,眸中閃爍着,“元柳最喜愛的便是梨樹,可是她在的時候這梨樹沒有還沒有結果,等到結果的時候她卻不在了。”
寫意知道公子這是回憶起元柳小姐了,心裡面也放鬆了許多,不禁隨之說道,“元柳小姐喜歡安靜,經常一個人呆在這梨樹下問奴婢,公子什麼時候回來。”
寒墨白身形一動,走到了梨樹邊上,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掌,輕輕地觸動那滿是積雪的粗糙的梨樹來。
“元柳性子柔和,不愛言語,但卻愛與我說話。從小時候便是。”
元柳與他更像是惺惺相惜的知己,他在這偌大的寒府,不喜歡鉤心鬥角,元柳純淨的笑容能讓他忘記一切。
那個年紀最難忘懷,更何況她還因他而死。
寒墨白看了一眼那一株粗壯的梨樹來,心裡面五味陳雜,如今這梨樹也不是當年的梨樹了,變得極爲粗壯,能結出甜美碩大的梨。
元柳若是還在,她一定不會站在梨樹面前,焦急得跟他撒嬌,“這梨樹什麼時候才能結果?”
她笑得可愛,那笑容他一回憶便是七年。
可是時間越長他便越害怕,因爲他發現自己已經慢慢地忘記了她的音容,他從最初幾年的愧疚,想念,不捨逐漸變成了回憶。
他不知道,只是覺得自己作繭自縛。
當初,他第一眼看見那個女人的時候,只是覺得好笑,僅此而已。
那個女人穿得破破爛爛的,可是眼神卻那般清亮,她像是靈動的蝴蝶,也是一隻狡猾的狐狸。
她甚至騙了自己。
寒墨白原本封死的心居然躍起了點點漣漪來,他不敢相信,所以他對那個女人並不好。
但是在聖泉節的時候,他與她一同遊玩,卻陷入了她的漣漪之中。
他們來到了聖泉河邊上,看着河水波光粼粼,她清麗動人的眸子閃爍着迷人的色彩。
但是他將一切都隱忍住了。
他不能對不起元柳,儘管過了多年。
直到後來,他甚至拱手讓給了秦涼逸,他策馬離去,卻心裂開了,像是被馬踐踏一般。
儘管如此他還是一樣的逃避。
可是這時間的感情一旦動了,就覆水難收了,他一步步陷入圈套之中,對不起元柳,也對不起寧輕顏。
也許感情也分個先來後到,但也分機會,最好的機會他放手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上天對他的懲罰,他甘之如飴。
寫意看着寒墨白出神,也怕他傷心過度,不禁說道,“公子,不要再想元柳小姐了,元柳小姐也不希望你這麼難過……”
寒墨白聽着寫意這麼說,只是覺得這就像是無言地諷刺一般,搖了搖頭,“寫意,怕是讓你失望了,我想的不是她!”
寒墨白腳步發沉,一步步地往殿內走去了,看着上面鎏金的匾額,是他親自題寫的三個字,元柳殿,意爲只有她一個人才配住在這裡。
可是從一開始他便做錯了,他讓那個女人住在了這裡。
寫意自然是沒反應過來,看着寒墨白身上落了一層積雪,一步步走上了階梯,那般悲涼,“將匾額拆了吧,殿內的陳設都換了。”
寒墨白在說完那一刻,感覺支撐在心裡面的什麼東西轟然倒塌,心裡面空落落的。
七年了,他強迫自己必須贖罪,必須將元柳時刻放在心尖上。
可是就在方纔那一刻,本就倒坍的房屋瞬間轟然倒地,再也無法恢復原樣。
既然他的心早已經變了,又何必強留着這些東西呢?
元柳也不會在乎吧?
在院落的寫意手中的暖爐也抓不穩,跌落在地上,裡面的炭火倒了出來,將地上的積雪融化了。
那炭火也逐漸沒有了氣息,逐漸熄滅了。
寫意不可置信地看着寒墨白,直言說道,“公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寒墨白轉身來,眸子清冷,不似從前那樣,“日後這裡會有新的女主人,你立刻清掃乾淨,另外讓賬房先生準備銀兩,立刻送過來!”
聽着如此嚴厲的命令,寫意這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公子死了七年的心又開始跳動了,他有了喜歡的人,那人便要住在這元柳殿之中了。
寫意也知道自己憑藉着元柳小姐的侍婢身份在寒府的地位也將不保了,可是她不甘心!
她仰頭說道,“若是將這匾額拆了,放什麼上去呢?”
元柳殿中元柳不在,這新的殿內又有誰在?
寒墨白眸子泛着寒意,高大的身子看着這匾額來,鎏金的字樣還能依稀辨別出是他的字跡。
他冷聲說道,“什麼也不必放。”
他隨即快步離去了。
寫意緊緊地抓着自己的衣袖,不敢相信這一切,只是心裡面仍舊是不平靜,不禁暗自猜想着。
這些日子,公子受了很重的傷,多半是那林淑兒湊上前去去伺候的,不妨去問問她去!
寫意轉念一想,便快步走過去了,這林淑兒此時應該還在做糕點,這女人也就會做個簡單的糕點,奈何公子還吃了,這女人便猖狂的天天做!
寫意推開廚房的門來,果不其然,林淑兒正穿着廚娘的罩衣,手上活着麪粉,碗裡面還打着雞蛋,另一個碗裡面還放着新鮮的牛奶來。
“還有心情在這裡做糕點?”
林淑兒頭也沒擡,看着手中的麪糰來,心裡面都溢滿了喜悅之情,寒墨白總算是有幾日呆在府中,她要多做一些糕點才行!
她不是沒聽見寫意的吼叫,不過因爲寫意是寒府有臉面的人,她後來也是得知是因爲元柳小姐的緣故。
這才知道寒墨白喜歡了元柳小姐多年,那元柳殿也是如此來的,就連元柳小姐身邊伺候的人都跟着主子一樣。
所以她纔對着寫意百般忍讓,幸好這寫意頂多也就是讓她多做些活,可是這寒府之中沒有寒墨白在,又有多少活呢?
寫意猛地拍着桌子,眼神中滿是憤恨之色,“你倒是聽見了沒有?”
林淑兒將那麪糰活好了,放在一邊,不卑不亢地看着她來,聲音清透地說,“寫意姑娘,我聽見了,今天的衣服已經洗好了,放在架子上,不知道還有什麼事情?”
小小的廚房內,一時間硝煙四起。
寫意看着一眼眼前的小南瓜,不禁拿起來放在手上把玩着,聲音中透着清冷,開着玩笑地說,“你口口聲聲喊着公子義父,可是論年紀根本就不可能當你義父,也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不過看樣子你肯定是喜歡我們家公子,對嗎?”
被戳破心事的林淑兒就像是被捉住腳的刺蝟一樣,蜷縮着身子也無法保全自己。
“與你何干?”
寫意冷然一笑,雙手扣在那面板上面,眸中帶着恨意,“那你知道公子喜歡誰嗎?”
原來如此!
林淑兒搖了搖頭,分外悲憫地看着寫意,便說,“義父不是喜歡元柳小姐嗎?這元柳殿除了寫意姑娘誰又能隨便進去呢?”
這麼一說,反倒提醒了寫意來,她臉色變得有些古怪,看了一眼嘲諷她的林淑兒,不動聲色地說,“元柳殿要拆了,會有新的女主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