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日已過,白欣悅此刻正陪着太上皇在竹舍附近轉悠着,陽光晴好,芳香四溢,猶如置身花谷之中。
“這幾日怎麼不見那小子的面兒?”太上皇一邊坐在了湖邊的凳子上,一邊擡頭看着白欣悅問道。
“我也不知,好像是處理一些急事呢,蕭寒不在,我陪着祖父也是一樣的。”白欣悅笑着說道,一邊坐在了另一旁的一處小凳上。
這些日子楚蕭寒是早出晚歸,每每他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是筋疲力盡,早早睡去,第二日醒來,牀榻之上已經沒有了人影。
“也是,那個臭小子和她娘一樣,性子冷冰冰的,哪有孫媳婦好。”太上皇冷哼了一聲,聽起來對於楚蕭寒是十分不待見的,可實際上在他心裡楚蕭寒和谷雪衣這個親孫兒的地位可沒什麼兩樣。
“寒妃娘娘,是個什麼樣的人呢?”白欣悅思慮再三,最終還是問出口。
雖然關於寒妃娘娘有着諸多的揣測,說的最多的便是她棄了極夜的帝后之位,嫁給了盛帝爲妃。只可惜後來紅顏薄命,沒幾年便香消玉殞。
太上皇表情略微有些凝滯,眼神迷濛的看着湖面,半響之後,輕聲說道:“寒香性子冷清,不多話,但比這宮裡的任何一個人都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她精通六藝,遍讀史書,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身體孱弱,不能習武。”
“當年和極夜聯姻,是因爲我認真的考量過落巫澤的爲人,那小子對她情根深種,百依百順。落氏一族出情種啊,嫁給極夜皇室沒什麼不好的。”
“誰能想到他出宮一趟便遇到了當時外出遊玩的盛帝,一見傾心,吃了秤砣鐵了心似的要嫁給他,甚至不惜毀了和極夜的盟約。我這一輩子,叱吒風雲縱橫沙場,向來說一不二,唯獨對於這個女兒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又是個一根筋的性子,但凡認定了什麼事情,哪怕撞得頭破血流,血肉模糊,也絕對不會放棄。這件事情是玲瓏對不住極夜,必須要給她一個交代,也是爲了成全她,便公告四國將她從玲瓏皇室除名,原以爲她會安樂一生。”
“哪裡想到短短五年便已經香消玉殞,那男人終究還是負了她。他死之後,我派人在暗中照拂着蕭寒,可畢竟天高水遠能力有限,幸好那孩子繼承了他孃的聰慧,小小年紀便謀劃着自保。這才能平安的活到了現在。”
太上皇說到此處唏噓不已,白欣悅想了想,還是將當年發生的事情跟太上皇又重新述說了一遍,再怎麼說,他也是蕭寒的父親,既然這件事情是所有人都誤解了他,那麼也該替他沉冤。
隨着白欣悅的敘述,太上皇花白的眉毛先是擰在了一起,又緩緩的放開,又皺眉,舒展,如此重複了幾遍之後,一直到白欣悅將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解釋清楚,太上皇這才一臉複雜之色,似乎千言萬語,哽在喉間,說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最終他幽幽地嘆了口氣,“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如何補救,也不能挽回她的性命。”話是這樣說,然而太上皇心中終究是釋然了。
寒香沒有看錯人,沒有愛錯人,雖然那個男人沒能保護好她,可終究沒有負了這段深情。
是啊,人死如燈滅,說這些已經沒有什麼用了,活着的人要更好的活着。
“蕭寒是母妃生命的延續,他代替母妃陪在祖父的身邊不也是一樣的?”白欣悅覺得這個話題實在是太過沉重,嬉笑着說道。
太上皇聞言過頭瞥了她一眼,也忍不住笑了。
是啊,好在這個孩子還在他的身邊,總還有個念想不是?
“對了,聽說柳涵詩那個丫頭最近老往宮裡跑來找你,依你看,那個丫頭怎麼樣?”太上皇突然收斂了笑意問道。
白欣悅明白,太上皇和谷熠的想法一樣,還是希望谷雪衣能夠儘早的娶妻生子,柳涵詩就是她們看重的那個人。
白欣悅想了想說道:“柳小姐心思純淨,天真活潑,被保護的很好,但不太適合入宮。”
這樣美麗的雪蓮花就該生長在雪山那樣純白無瑕的地方,後宮的水太深了,身爲帝王,若是對她有情還好,若是無情,那麼她一輩子可就都葬送在那紅牆青瓦之中了。
讓白欣悅覺得奇怪的是,太上皇居然對於她的觀點表示贊同。
作爲朋友,白欣悅自然希望谷雪衣能夠過得幸福,柳涵詩這樣脾性的人與他一起,自然也是十分好的。可若有一天他成了玲瓏國的皇帝,以柳涵詩這樣的性格在後宮傾軋之中能活下來嗎?
到時候又是一對怨偶,白欣悅不想因爲她一句話將他們的未來給斷送了。
“你說的不錯,柳家的小姐率性活潑,純真爛漫,她在宮外的任何一片土壤都能夠開的芬芳豔麗,唯獨皇宮的水土並不適合她。”
白欣悅詫異的回頭看着太上皇,“皇帝舅舅似乎想要給他們賜婚。”
“那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事情,成婚這種事情,雪衣若是不願意,誰能逼迫的了他?”
太上皇輕笑一聲,隨即自言自語的低聲道,“那個孩子……都是癡心人啊。”
白欣悅點頭,柳涵詩這些日子進宮雖然是打着找她玩耍的旗號,但明眼人都知道,她那一雙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總是在人羣中穿梭着,似乎子啊尋找着什麼人。
可惜,谷雪衣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他和所有人的人都保持着距離,大概是這種心思單純的人洞察力都很是敏銳,甚至又一次的時候,柳涵詩避開了所有人低聲問她,“太子殿下是不是喜歡姐姐?”
白欣悅只記得當時她心頭大驚,柳涵詩只是有些害羞和酸澀的笑了笑,“太子殿下只有在面對姐姐的時候,好像有些不一樣,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姐姐在他的心中,與我們所有人都是不同的。”
“這皇位,太子殿下必須接手嗎?祖父心中清楚,他不是做帝王的人。”自古帝王多薄情,要遊走於朝堂之上,要殺伐果決,谷雪衣太過純粹,根本不願意面對這些。
“哎。”太上皇這次只是嘆了口氣,專心釣魚,再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