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映月細長的眉皺成了漣漪,毫無焦距的目光中卻滿是思量。片刻之後,便毫不在意的搖頭,“我的眼睛不礙事,可以照顧好自己。”
“不行,這樣太威脅了。”月狂連忙反對,擔憂的凝視她,猶如在凝視自己的親生女兒般,“我們都知道你在乎蘇瀚墨,可是你不能爲了他不顧自己的安危。”
蘇映月輕輕勾起脣,語氣平淡的解釋,“正因爲我在乎他,而你們和他不過是萍水相逢,我又怎麼能讓你們冒着威脅去救他呢?我自己的男人,自然是得自己救。我自己的仇,自然是得自己報!”
說着,那清澈的眼眸緩緩眯成一條線,裡面綻放出無數的精光,雖然朦朧,卻也明亮,如同清晨濃霧中的一盞明燈。
衆人看着她堅定如鐵的神態,絲毫也不容許撼動,只能是無奈的嘆氣。
月狂看着執着的她,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意,這份倔強傲氣,是那般的眼熟。
蘇映月手撐着桌子站起身來,淡淡的總結安排道:“就這樣,我、南宮、月狂夫人下山去救蘇瀚墨,如風你照顧好萬憂,奕白,你要幫助小白早日恢復,所以也留在‘喪命谷’幫忙打點一切。”
“好。放心,我已等了那麼久,習慣了。早去早回。”東方奕白嘴角緩緩漾起一抹微笑,卻帶着難以察覺的憂鬱。
她終究是沒有把自己當身邊人?什麼時候,他們才能回到過去,回到那美好的日子?
“那我們什麼時候起程?”南宮梟穹看向蘇映月。
“擇日不如撞日,可以殺紫蘇雲林一個措手不及。”蘇映月嘴角緩緩噙起一抹狠戾的笑意。
先前將自己趕盡殺絕的債還沒有算,這次,又不知死活的得罪自己……
“好!那我這就去收拾行李。”南宮梟穹果斷的便轉身離開。
以前行軍打戰,都是龐宇爲他打點一切,可是後來長大了,作爲一個男人,他知道如果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如果照顧整個國家。
月狂見狀,便也吩咐如風去收拾上路需要的一切東西。
大殿內,只剩下他們三人……
東方奕白緩緩嘆了口氣,本想和她一同上路,但是想到小白還需要療養,上元節,也是一個上好的修養的日子,如果那晚能夠心神合一,小白或許能夠恢復……
畢竟小白也是因爲自己纔會落得這個下場,總不能丟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裡。
想了想,東方奕白才認真的看向月狂,向前走了兩步,“月狂夫人,這一路,就勞煩你多照顧照顧月兒了。”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放心吧,你就在這裡等我們回來。”月狂見他如此關心蘇映月,心滿意足的點頭,便輕輕拍拍他的肩。
蘇映月也是一陣好笑,“奕白,你這廝以爲我真那麼弱?沒有人保護我照樣能保護好自己。倒是你在這裡,一定要切記,萬事小心!”
嚴謹的吩咐,蘇映月也嚴肅起來。
原本輕鬆的氛圍,也因爲這話,而變得沉重而壓抑。
月狂微微皺了皺眉,爲什麼總感覺有些怪怪的感覺?在這裡,會有什麼威脅嗎?
“好,我定然不會讓月兒爲我擔憂。”東方奕白上揚起
治癒般的笑容。
蘇映月這才放心,伸手落在月狂夫人手臂上,試探性的徵求道:“月狂夫人,陪我再去看看萬憂吧……”
“嗯!”月狂伸手扶着她,小心翼翼的往藥池走去。
在喪命谷這段時間,大家都將山谷好好修建了一番。
因爲血蔘的養成,那難聞的丹藥房也已取消,整個山谷縈繞的,都是清新自然的山風。山谷裡的瀑布聲也迴盪在各個角落,清脆而悅耳。
過道幾乎是在半山壁,如同峽谷般壯觀,外圍卻又長滿了精心栽培的藤蔓,陽光透過藤蔓照射進來,在山壁間留下斑斑駁駁的光影。
月狂看着她淡然得看不出絲毫情緒的面容,眉心聳了聳,“映月,你是不是在想,救回了蘇瀚墨,如何處理和萬憂之間的關係?”
“沒。”蘇映月邁出的腳只是頓了頓,卻很快恢復了異常,臉上依舊掛着雲淡風輕的笑意,“愛情向來就是羈絆人一生的東西,你想要,上天未必會給你圓滿的,你不想要,月老卻早已牽了紅線,一切都是命中註定,就看宿命安排。我現在只想報該報的仇,然後月下飲酒,暢聊人生。”
“傻孩子,如果沒有處理好愛情,又怎麼可能真正的心情舒暢呢?”月狂憐惜而寵溺的扶了扶她的手,目光縈繞起淡淡的迷離,如同高深的老人,“心沒有放下,做什麼事都不能開懷,縱使是對酒當歌,縱使是雲遊四海……”
蘇映月聽着她聲音裡蘊含着的哀傷和感概,心裡的疑惑更是加深。
月狂,她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人?爲什麼從沒聽她提起過她的往事?爲什麼她一個女人,會獨自闖蕩江湖?
這,是一個謎一般的女人。
“月狂夫人說的對,我會處理好這一切的,不會讓自己活得累贅,不然就愧對這短短的數十載人生。”蘇映月做出一副懂了的模樣點頭,不想再談這個問題。
說話間,已經走到了藥池外。
月狂照例扶着她走到浴桶前坐下,才轉身走到外面將門關上靜候。
蘇映月將一旁的藥包一點點放下去,一邊放一邊試着水溫。
每天如風都會負責把水換掉,然後由自己親手放藥包下去,之前出現的現象也再也沒有發生過。
而這藥包是月狂精心配製,如水後揮發,也會將水溫升降到最合適的位置,最適合療養他體內的內傷和瘀血。
待放好藥包後,蘇映月才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一息尚存的體溫,“萬憂,我回來的時,你一定要好起來,你那般逞能的男人,不會願意讓別人一直伺候下去吧?”
雖然沒有得到迴應,但是這些日子,蘇映月都已經習慣了。他似乎是一個最佳的聽衆,即使不說話,蘇映月也能感覺到一份安寧,一份安心,一份陪同。
這樣靜靜的,也挺好,總比金蘇常歡那死皮賴臉的自大狂嘰嘰喳喳來得好……
金蘇常歡……也不知道他怎樣了?
“映月……”敲門聲傳來,伴隨着月狂熟悉的聲音。
蘇映月緊了緊十指緊扣的雙手,才依依不捨的放下,“萬憂,這恐怕是我們最後一次這般相處了。當然,我也希望是最後一次。”
想
着回來,就可以看到安好如初的他,蘇映月嘴角緩緩上揚起一抹溫暖的笑意。
月狂推門進來,走上前扶着她,“南宮他們都已經收拾好了行禮,早些趕路吧,不然天黑前都到不了驛站休息。”
“嗯。”蘇映月起身,在月狂的攙扶下離開。
依舊是喪命谷外,只是大雪已經停了,一大片的傲梅,也似乎在開放着最鮮豔的顏色,想要讓生命的最後一程,活得更加燦爛些。
“等我們回來時,常歡怕也該回來了,到時候我們一起暢飲梅花酒。”南宮梟穹看着不遠處的梅花林,熙熙攘攘的如同一片片小小的紅色火光,美麗絢爛極了,不由得感概。
金蘇常歡此去這麼久,現在還沒有回來,這次他們下去,又得多久呢?
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重聚在一起?
“嗯。這些日子我會多摘些梅花來釀酒,到時候你們回來了,我們喝個痛快!”東方奕白笑若柔光,滿是擔憂的凝視蘇映月,忍不住的再次叮囑道:“月兒,你一定要小心。”
“這話你已經重複了成千上萬次好麼?我耳朵都長繭了,再這麼囉嗦,別怪我不客氣!”蘇映月故作憤懣的警告。
“好好好,我不說了,總之萬事小心。”東方奕白往後退了兩步,滿心的擔憂換做了濃濃的柔情,一瞬不瞬的凝視着他們。
南宮梟穹朝着他一笑,以示安慰,“奕白兄不必太過擔憂了,皇宮我很熟悉,救出一個人也是輕而易舉。映月也有我和月狂夫人照顧,你自己多加註意就是了。”
“嗯!”東方奕白見他穩重如山,心裡的擔憂便是少了幾分。
月狂夫人和如風交代了一番,便扶着蘇映月坐上馬上。
蘇映月不耐煩的看向東方奕白,“南宮,走了!不就是去救個人,又不是再也不回來了,有必要搞得這般生離死別麼?”
衆人滿臉黑線,南宮梟穹才坐上了馬車。
由喪命谷弟子化爲的馬伕便駕車往前駛去。東方奕白看着那漸行漸遠的馬車徹底的消失在視野裡,才和如風走了進去。
一路上,因爲是山路,所以跌跌撞撞,行駛到深夜,才上了大道,馬不停蹄的往帝京趕去。
爲了掩人耳目,馬車都裝飾的無比簡樸,所以並未吸引什麼人的注意,在一路的顛簸勞頓後,終於是到達了帝京。
高高的石砌城樓被打磨的無比光亮,威嚴雄偉的立在清冷的月色之中,猶如一座發生熒光的玉石城。
月狂看着那華麗的城門,不禁讚歎道:“沒想到紫蘇國這般繁榮。”
“以前,並不這般,看來紫蘇雲林挺有治國之道,可惜他太過難以捉摸……”南宮梟穹理智的分析,心裡難免感概。
想着這個從小就默默無聞的病皇子,再到和他深交的那些日子,多多少少,也算是他的本性,只是沒想到,最後他竟然會那般趕盡殺絕,設計謀害。
蘇映月雖然沒有看見,但是從他們的談論中,便已知道帝京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感覺到身旁南宮梟穹的惋惜,不屑的輕輕一勾嘴角,“爲了名利,有的人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說着,便邁步往城裡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