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顧幽聽到王府守衛的話,低頭不語。
吟風小聲說:“小姐,先回去吧,等睿王爺回來了您再過來。”
顧幽眼睛幽深幽深地盯着黑色的車簾,雙手緊攥在一起。
聖旨明天就要下了,她得趕在聖旨頒下之前見他一面,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想到那個冷漠的男子,她心頭一時茫然,一時火熱,五味雜陳。
“我要留在這裡,一直等他。我等了他這麼多年,也不在乎多等這麼一會兒。”
“若王爺幾天都不回來呢?”吟風低聲問道。
“他會回來的!”顧幽眸色一厲,警告地瞪了吟風一眼。
明天要頒聖旨下來,他就算不在王府也要回來接聖旨,他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的,她一直守着,就能在他接聖旨之前見到他。
顧幽緊緊抓着佛珠,目光定定地望着前面漆黑的方向,不斷告訴自己他會回來的。
費長史聽了守衛傳回來的話,思索了一下,說:“她若要等就等吧,王府沒有主人,不好迎顧女官進來。況且王府內全是男人,她一個姑娘家也不適合進來。沒準她等累了,就會回去了。”
夜深了,寒露深重,冷意滲骨。
冬天將到,即使日間太陽猛烈,到了夜間也是冷得入骨。
吟風出來時只給顧幽帶了一件披風出來,她將披風披在顧幽身上,攏緊。
王府門前的燈光透過簾子照了些進來,車內依稀可以看到一點東西,但仔細的卻一點也看不到。
吟風看不到顧幽的神色如何,但能感覺到馬車內的壓抑。她不敢再開口相勸,身爲貼身侍候顧幽的丫鬟,吟風越來越覺得自己不瞭解這位侍候了多年的小姐,顧幽的變化太大了,跟以前判若兩人,吟風覺得非常的陌生。
吟風暗暗想着,小姐是什麼時候變的?似乎從做了女官之後就慢慢地變了,而變化最大的就要數善書死了之後。
吟風不敢過多地去猜想顧幽變化的原因,子時過後,夜更冷了。她脫下外衣裹在顧幽身上,暗暗祈禱着小姐莫要冷出病來。
吟風的心思顧幽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她正陷入自己的世界裡。
她的世界裡除她,還有一個人——韓瀟。
韓瀟從小到大的樣子,在她的世界裡一遍又一遍地浮現着。
她脣邊時而輕笑着,時而憂愁着,在有他的世界裡無法自拔。
露重了,馬車內越來越冷,顧幽禁不住抱着肩,雙腿縮在一起,思緒也漸漸地被寒意拉了回來。
她挽開窗子的軟簾,望着銅鑄的王府大門,望着高高掛起的大燈籠,又望着面無表情的王府守衛。興許是天太冷了,森嚴的睿王府變得極爲冰冷無情,一如他冷冽的臉龐。
寒夜的冷,冷得入骨,冷得心臟都被凍結了似的。
顧幽呆呆地看着睿王府的大門,彷彿看着看着,守着守着,他就會從那扇森冷的大門走出來,來到她身邊,溫柔地對着她笑着。
最黑最冷的夜過去了,當清晨的第一縷光投入車內時,顧幽茫然地看着東邊的一點魚肚白,她已經等了整整一夜。
吟風摸着顧幽如冰塊一樣的手,含着淚心疼地勸說:“小姐,回去吧。”
顧幽默然不語,依然倔強地望着睿王府的大門。
天亮之後,睿王府的守衛也換班了,行人行走和叫喊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外面越來越熱鬧,顧幽的心就越來越冷,太陽逐漸升起,陽光照在她臉上,她的心卻比冰雪還冷。
他會回來嗎?
隨着這一句話在她心底問起,心底的絕望越來越濃。
他一定會回來的!
她不斷地與自己說道。
只有這樣,她纔能有着撐下去的力氣。
王府前的守衛突然動了起來,顧幽還未回神過來,已有守衛朝車伕喝道,讓車伕把馬車駛往一邊。
顧幽猛然聽到後面整齊統一的腳步聲,慌地從馬車上跳下去。
不想枯坐了一夜之後,她的腿麻了,身上披的披風和丫鬟的外套將她絆了一跤,摔倒在馬車下。
顧幽顧不上她此時的狼狽,渴望地望着街頭的方向,那威嚴的儀仗隊,那氣勢的車輿,正是睿王回府了。
他終於回來了。
她終於等到他了。
顧幽似喜似泣,扶着馬車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蒼白、憔悴地望着隊伍漸近。
今日是皇帝頒發聖旨的日子,韓瀟與夏靜月早早地從華羽山莊回城。
回城之後,韓瀟並沒有讓夏靜月直接回夏府,而是要帶着夏靜月回睿王府。他料到經過一天一夜的商量,費長史對大婚的事宜已經參詳得差不多了,正好帶夏靜月去聽一聽程序,讓她心裡有個數。
夏靜月帶了幾壇悶出柿霜的柿餅回來,一罈自然是給老太太的,一罈給辛苦的費長史,另一罈給睿王府的衆幕僚。先讓他們嘗一嘗味道,若是喜歡吃,華羽山莊那邊還有許多,到時可以多送。
她還另留了兩壇,賜婚聖旨下了後,她須得入宮謝恩,將這兩壇帶入宮孝敬給皇帝與皇太后品嚐。
“柿餅雖然好吃,你也不能多吃呀。”夏靜月皺眉着看韓瀟一連吃了幾塊,竟當早餐吃了。她倒了一杯暖胃的溫茶給他,說:“這東西不能空腹吃,多吃也不好。”
韓瀟接過溫茶喝了一口,非常享受這種被妻子管東管西的感覺,放下手中剛拿起的一塊柿餅,她說不吃,那就不吃吧。他拿起烤慄剝了起來,剝好了放在碟子上,給夏靜月當早餐。
顧幽攔在儀仗隊前面,侍衛來報給韓瀟。
韓瀟皺眉:“她來做什麼?”
夏靜月猜到幾分,秀眉蹙了起來,她也想知道顧幽來做什麼。
顧幽對韓瀟的心思她心裡清楚,可顧幽已在皇帝面前放棄了韓瀟,夏靜月只道顧幽已經決定好了,要跟寧王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可這會兒,大清早地,她怎麼就守在睿王府門前了?
顧幽想好了要嫁給寧王,這時候又來堵睿王,夏靜月暗想,她就不怕傳入寧王耳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