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彧點頭哈腰的從張布府邸走了出來。
張布家的管家一臉傲然的將他送出了門,萬彧所能享受到的待遇也就是如此了。
哪怕是面對張布家的奴僕,萬彧都不敢輕視,他滿臉堆笑的從衣袖裡拿出了些金光閃閃的東西,塞到了對方的手裡。
管家對他的態度頓時也和藹了不少。
“萬公啊,往後再來,就勿要帶什麼玉石了,家主不喜歡這樣太奢侈的東西,家主雅好,平日裡就好些書法,如蔡鍾之書”
萬彧當即再次拜謝了這位管家。
他坐上了馬車,匆匆離開了此處。
在自家府前下了車,萬彧終於挺直了腰,臉上的諂媚之色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左右打量了一番,隨即快步走進了府內。
此刻,在他的府內,有一位年輕後生正等待着他。
這年輕後生看起來與曹髦差不多的年紀,他看起來高大且俊美,長相是非常的英武,難怪會被萬彧比作孫策。
他的膚色白嫩,眼眸純淨,看起來就是一副人畜無害的乖巧模樣。
看到萬彧走進來,他急忙上前要行禮。
“君侯!勿要如此!”
萬彧趕忙扶住了他,此人便是孫皓了。
孫皓看着萬彧,想要問些什麼,卻又開不了口,只能是笑着撓了撓頭。
這是個靦腆的大男孩。
萬彧示意孫皓進書房內詳談。
孫皓是孫權廢太子孫和之子,實際上要論起來,他的繼承權確實很靠前。
據說,在他出生之後,孫權非常的喜歡他,覺得他的臉非常的像自己的兄長,還親自給他取了小名叫“彭祖”。
或許那個時候的孫權還不曾發瘋,後來孫皓的父親孫休被罷免,又被孫峻賜死,孫和死後,他的夫人殉情,唯獨留下了何姬,她將孫和的孩子撫養長大。
在孫休上位之後,就封自己這個侄子爲侯,又將滕牧之女許給他爲妻。
至於萬彧,則是因爲擔任烏程令,故而跟這位烏程侯相識,成爲了很好的朋友。
後來萬彧得到了提拔,成爲了廟堂之臣,隸屬於張布麾下,而在看到局勢發生變動之後,萬彧很明銳的意識到了儲君的問題,就叫來了這位孫皓,跟他商談這件大事。
兩人走進了書房內,萬彧方纔說道:“君侯,我已經拜見了張公和濮陽公,他們不曾同意。”
聽到這句話,孫皓的臉色有些失落,卻只是溫柔的說道:“勞煩您了。”
萬彧笑了起來,“君侯,可他們也不曾拒絕啊。”
“這天子之位,豈能是這麼容易就答應的呢?可就如今來說,諸多宗室都與大族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唯獨您,因爲滕公被殺害的原因,故而牽連較少,而且主動親近他們兩個人,他們沒有太多的選擇!”
萬彧出身並不高,不能說是庶民出身,但也只是富戶而已。
他的相貌平平,儘管從小懷有治理天下的志向,卻得不到施展的機會。
這一次,他認準了孫皓就是自己的機會,只要跟着這位年輕人,遲早能建立豐功偉業!
他自信的說道:“君侯,這件事不是一次就能成的,如今諸多宗室對他們兩個人都有些輕視,覺得他們只是皇帝的寵臣,往後不能承擔大事,但是,陛下肯定會做出安排的,在此刻親近皇后,親近大臣都沒有用,還是得親近他們兩個人才行。”
“君侯勿要擔心他人會揭發,過幾天,可以跟着我一同去拜見兩人”
聽到這句話,孫皓有些害怕。
他怯生生的說道:“我沒有詔令就來建業,已經是犯下了過錯,倘若再去拜見重臣,就怕被人彈劾”
萬彧搖着頭,“君侯啊,現在還想讓太子繼承大位的也只有皇帝一個人而已,其餘衆人,無論是張公,還是羣臣,乃至外將,都是希望能從宗室裡挑選一個人的。”
“現在還沒到爭奪人選的時候,大家所爭奪的只是太子還是宗室,而您就是宗室,您此番活動,不會有任何人彈劾,誰敢彈劾您,那就是幫着陛下來削弱宗室繼承權,都不用我們出手,其餘衆人就會讓他消失!”
聽着萬彧的話,孫皓終於明白了,“原來如此。”
萬彧看着稚嫩的孫皓,笑着說道:“君侯啊,優柔寡斷是成就不了大事的,做事一定要乾脆利索!”
孫皓很是認真的聆聽了萬彧的教誨,又起身幾次拜謝他。
萬彧吩咐了許多,將他一路送到了門口,再次叮囑道:“君侯啊,您可以派人多去準備些書法什麼的,若是有蔡鐘的最好不過大事就要開始了,絕對不能再遲疑,不能再懼怕!”
孫皓再次拜謝,這才鑽上了馬車,匆匆離開了。
萬彧苦笑了起來。
這位君侯啊,還是太靦腆,明明很想當皇帝,卻又不好意思說得出口,這樣的人,想要當好一個皇帝,只怕也是不容易,不過,有我來輔佐,定然無礙!
就在此刻,張布跟濮陽興也是在激烈的商談了起來。
孫皓的事情,確實讓他們多了一個選擇。
只是,兩人都不曾見過孫皓,還是先見一面再做決定吧。
過了幾日,萬彧又來拜訪,這次,他卻帶來了很多的書法。
吳國也有不少的書法大家,而這些人的東西,想要弄到手還是不容易,萬彧能一次性弄來這麼多,顯然是很費心了,張布對他更加的滿意,並且讓他帶上玉石去拜訪濮陽興。
顯然,濮陽興纔是好玩玉石的行家,隨後的幾天內,萬彧常常前往濮陽興的府邸。
濮陽興對他的態度依舊是很惡劣,不過看在那些禮物的面上,也沒有再驅趕他出去的想法了。
終於,兩人都決定跟這位君侯見上一面。
萬彧領着孫皓,前來濮陽興的府邸。
此刻,府邸內外都是濮陽興的人,其餘外人都不能靠近。
當這位害羞靦腆的男孩站在濮陽興和張布面前的時候,兩人都點起了頭。
這傢伙的長相還真是不錯,格外英武,還真的有點當初長沙桓王的那個氣勢。
光是這個儀表,做皇帝是沒什麼問題。
再說他的性格,孫皓的性格並不像孫休那般的落落大方,他看起來有些靦腆,不愛說話,說了還沒幾句,就因爲說錯話而臉色通紅。
這樣內斂的性格,讓濮陽興更加的滿意。
他們跟孫皓聊了許久,臉色也是變得愈發和藹,當他們一同送走了對方之後,濮陽興這纔開心的對張布說道:“可以輔佐此子來成就大事了!”
他們希望將來的皇帝不要太強勢,好掌控,沒有太多的妻族,還得具備說服力論各個方面,孫皓都是很符合的。
可兩個人的事情還沒有開始,皇宮內便出了大事。
這天夜裡,濮陽興正在休息,便有奴僕在門外大叫了起來,直接將他吵醒。
濮陽興甚至都來不及生氣,他似乎明白了什麼,當他衝出內屋的時候,果然,迎面來了一羣閹人,哭着讓他前往皇宮。
濮陽興換了身衣裳,衝去了皇宮。
當他到達的時候,張布早已等候在這裡。
孫休正躺在牀榻上,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喉嚨,整個人的意識都有些模糊了。
隨着他的咳嗽,他的嘴角甚至還在溢血,極爲可怕。
濮陽興見狀,頓時嚎啕大哭。
孫休想要說些什麼,可張開嘴卻只能發出古怪的喘氣聲,那聲音聽着便讓人覺得不適,猶如冶鐵時的破風箱。
年幼的太子站在了另外一邊,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看到濮陽興等人哭泣,他也害怕的哭了起來。
孫休此刻滿腦子都是自己的孩子。
這巨大的痛苦擊潰了他的意志,卻這有這件事讓他放心不下。
濮陽興靠近了孫休,“陛下,您有什麼要吩咐的?”
孫休猛地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濮陽興的手臂。
孫休隨即又顫顫巍巍的將另外一隻手指向了自己的太子。
他期待的看向了濮陽興。
濮陽興的心裡說不難過也是假的。
他跟孫休過去相處的很好,兩人是非常好的朋友,他們常常聚在一起吃酒寫文章,點評天下人物。
孫休上位之後,也不曾忘記他這個老朋友,對他多次的提拔。
而此刻,年輕的孫休便要不行了。
濮陽興雙眼含淚,他迎着孫休那期待的眼神,點着頭,“臣知道了,臣知道了!”
孫休聽到了濮陽興的回答,終於,他手一鬆,便倒在了牀榻上,微弱的呼吸着,直到那微弱的呼吸也停止了。
宮內衆人放聲的痛哭。
哭聲很快就傳了出去,愈演愈烈。
年幼的太子被嚇得哇哇大哭,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抱住了他,抱起他的人乃是濮陽興,濮陽興有些吃力的抱着他,擦了擦他的眼淚。
濮陽興的臉上滿是遲疑和糾結。
那是一張非常複雜的臉,可在經歷了無數次的變幻之後,濮陽興將太子交給了一旁的甲士。
“且帶着殿下回後宮休息吧,他還年幼,勿要讓他悲傷太過”
張布此刻站在了濮陽興的身邊,兩人對視了一眼。
“派人封鎖內殿,先勿要告知其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