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請您將他調離別處吧!”
“他整日在部內揚言要北伐鮮卑,還說什麼鮮卑已知得人心之法門,禍害定然能超過以往的匈奴羌胡!”
“現在連部內的官員們都有些動搖了,開始建議是否要對鮮卑出兵”
“我與他幾次辯論,真的說不過他!!”
陳騫滿臉愁容的坐在曹髦面前,整個人看起來很是憔悴。
鄧艾天天在兵部說什麼鮮卑威脅論,結果官員們陸續被他所說服,陳騫覺得,自己要是再跟他辯論幾次,自己也要被說服了,但是他心裡知道,鄧艾的話絕對不能相信,故而匆匆找到了皇帝。
曹髦此刻也眯起了雙眼。
在諸多胡人裡,羌胡最亂,他們部族極多,而且沒有統一的組織結構,漢化程度又不一樣,就算叛亂都只能當打手。
南匈奴的漢化程度比羌胡要高出了一些,他們的部族首領們都開始大規模用漢名,漢語也逐步取代了匈奴語,他們在幷州正常的與當地人交流,出現了些融合的狀況。
而其中最厲害的還應該是鮮卑,在漢化這方面,南匈奴是屬於一種擺爛的漢化,他們就是純粹爲了更好的享受,爲了方便,若不是出了劉淵,他們的實力還真的不是很強。
可鮮卑的漢化,卻是一種進取性的漢化,他們不只是在學習語言和經典,他們都開始研究內核了。
他們開始主動親近士大夫,並且試圖招募讀書人,試圖去理解禮法,理解經典的內涵。
這就比較可怕了。
曹髦沉思了片刻,方纔搖着頭,“鄧艾所說的,不能說是錯的,也不能說是完全正確。”
“不過,陳公,他有一句話說的很對。”
“勿要再以對待強盜的態度去應對這些人了,不能輕視,要全力以赴但是,吳國依舊是最重要的,先平定吳國,其餘的事情,可以往後再說。”
陳騫問道:“那鄧艾的事情”
“就讓他先留在你們兵部吧。”
“唯”
曹髦仰起頭來,鮮卑的問題跟以往都不同,在以往,廟堂要想的是如何去應對塞外的劫掠,可北部鮮卑他不搞劫掠,起碼,在整個曹魏時期,他們都不曾有過劫掠的行爲。
甚至,他們還主動派人結交,提出要和睦相處對,你沒聽錯,真的是鮮卑先派使者來結交的,而且在後來八王之亂的時候,鮮卑人甚至還試圖幫助晉朝來平定叛亂
當然,鮮卑是分很多部的,每個部都不同,比如雍涼的禿髮鮮卑,這些人就要暴躁的多,在遇到饑荒後直接就叛亂了,那個領頭的樹機能,相當的能打,連着擊敗了好幾個大將。
也不知道文鴦跟羊祜現在如何了
“你們便是匈奴部帥嗎?!”
文鴦此刻坐在了上位,仰起頭來,臉上寫滿了豪橫。
匈奴四位部帥就坐在了他的面前,看着面前新上任的文鴦,他們迅速想起了一個人來。
石苞!
此人的出場跟石苞實在是太像了!
都是忽然被任命負責教化的事情,然後突然出現在了治所,隨即要求他們前來,爲人處世也是同樣的兇殘。
因爲有了石苞過去的行爲,這四位部帥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了文鴦面前的。
此刻,看着面前如此驕橫的文鴦,他們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沒錯了,原先那個羊祜前來,就是負責來看看他們之中,誰會支持,誰會反對。
而這位前來,就是爲了除掉反對者的!
難怪此人領着精銳的騎兵前來!
誰教化是領着騎兵來教化的呢?
“文將軍,我們便是各部統帥,久仰將軍大名,今日得以相見!”
劉竟最先起身行禮,其餘幾個人紛紛拜見。
文鴦愣了一下。
這跟他所想的有些出入。
他是自幼聽着衛,霍的故事長大的,一直都想着要出征塞外,揚名立萬。
現在終於是如願,前來治理匈奴,可是這些匈奴人,怎麼覺得有些奇怪呢??
文鴦皺起了眉頭,再次問道:“你們都願意接受教化?”
“願意!自然是願意的!”
幾個人相繼說道。
不願意接受的下場他們已經看到了,況且,對這些領頭的人來說,保持如今的組織方式跟放棄部落成爲大魏貴族,真的沒什麼太大的落差。
魏國爲了治理匈奴,在匈奴各部安排了司馬。
這些部帥們做事需要跟司馬進行商談,告知廟堂,然後才能執行。
在廟堂強勢的時候,他們跟被傀儡的單于其實沒有什麼區別。
只有當廟堂處於弱勢,他們才能位列司馬之上。
既然沒有實權,倒不如直接變成大魏的侯,給子孫們爭取一個當官的機會,不比當傀儡要好嗎?
看到他們如此遵從,文鴦也只好收起了脾氣。
“那你們要如何去做呢?”
劉竟茫然的問道:“這不是應當將軍來安排嗎?”
文鴦看向了一旁,站在他身邊的,乃是羊祜給他安排的副手,此人叫祖武。
他是羊祜所徵召的地方大族子弟,出身顯赫,有謀略,且勇武,羊祜讓他擔任自己的令史,負責打理文書,操辦諸多雜務。
羊祜對他頗爲看重,覺得他往後能成爲兩千石的資質。
祖武提醒道:“將軍,鎮北將軍早已下令,您只需要按着命令辦事就好。”
文鴦大手一揮,“那就按着將軍的命令來做吧,倘若誰敢反對,我再出面!”
祖武沒有說話,羊祜讓文鴦來這裡,不是爲了讓他收拾掉不願意做事的匈奴人,而是爲了讓他幫着匈奴人來解決問題!
匈奴各部帥並沒有反對的意思,當今大魏強盛,滅了蜀國,聖王在朝,擁兵五十萬!
這比他們的人口都要多!
他們完全沒有想要反抗的意思。
可想要輕易的安置好他們,這也不容易,地方上的問題層出不窮。
文鴦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當即下了令,就匆匆離開,準備繼續盯防。
可很快,文鴦就意識到了難處。
當匈奴各部開始被分別安排進入城池,分發耕地的時候,問題就出現了。
對原先牲畜的統計,公田的分配,各縣的想法,以及遷徙過程之中的矛盾等等。
這些都不是通過騎兵就可以解決的。
當各地都開始詢問文鴦,讓他做出決定的時候,文鴦只覺得頭疼。
他最初是自己下令,強行要求縣必須收留,公田不夠就讓他們臨時開墾,派人接收牲畜,讓他們派人教導,分發農具。
可很快,他的這些操作就引起了大亂子,甚至出現了逃亡的情況。
好消息是文鴦的騎兵終於派上了用場,壞消息是這並不是他所希望的。
當紅着臉的文鴦低着頭開始跟當地刺史詢問建議的時候,事情方纔出現了轉機。
羊祜大概是有些把握的,無論文鴦如何訴苦,或者尋求幫助,羊祜都不曾出面,只是說自己非常的忙碌,讓文鴦自己來決定。
文鴦也開始試着去學習,他一直都是那種五穀不分的高門猛將,除了打仗砍人頭,其餘的事情,他都不是很在意,也懶得去接觸。
此刻,他終於是學會了怎麼去做事情。
雖然還是非常的稚嫩,但也終於不再是那種飛在半空之中的鳥了,雙腳也算是落在了地上
鮮卑,盛樂城。
拓跋力微坐在了上位,羣臣分別坐在了他的左右。
拓跋力微已經有八十歲了。
此刻的他,相當的年邁,整個人都沒有了過往的雄壯,顯得極爲瘦弱,佝僂。
就是個乾瘦的小老頭。
也就是在今年,他終於成爲了鮮卑各部聯盟的首領,成爲了衆人所認可的鮮卑大汗。
他將盛樂作爲了首都,冊封了官員,正式開始了自己對鮮卑各部的統治。
這一次,他召集了各部的首領們,前來商談遷都之後的大事。
一個魁梧雄壯,相貌極爲出色的壯男男子坐在了他的身邊,氣質極爲不凡,英武雄壯。
拓跋力微看向了他,笑着說道:“我聽聞,魏人的將軍在幷州推行了新的政策,讓南匈奴各部遣散自己的部民,讓他們進入各個城池之中,往後南匈奴是要不復存在了。”
“沙漠汗啊,你是我最傑出的兒子。”
“當今大魏強盛,他們的君王非常的英明,我想讓伱前往魏國,一方面是讓他們知道,我們無意與他們作對,願意跟他們和睦相處,彼此不侵犯。”
“另外,我也是希望你能跟着他們去學習治理國家的本事,學習他們的經典,學習他們的政策,將來等我死了,你就可以繼承我的位置,更好的治理國家。”
“不過,這也是有風險的,你願意去嗎?”
這位英武的男子,正是力微的兒子沙漠汗,他擡起頭來,堅毅的看着老父親。
“父親,我願意前往,過去我跟逃到這裡的士人們學習道理,他們總是說,真正的學問都在中原,我很想去見識什麼是真正的學問,況且,我們與大魏向來交好,不曾有惡,想來他們也不會爲難我。”
其餘各部聽聞,也是紛紛點着頭。
“好!那你就去吧!”
“帶上禮物,帶上我的書信,去拜見那位曹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