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這滾燙的藥水,秦勉只是覺得燙而已,慢慢的也能忍受。可是當錦書給他施針時,卻變得又燙又疼,那種滋味彷彿把人架子火上烤一般。疼痛過後又是痠麻難耐。
錦書沒有欺騙他,當真要吃一番苦頭。
在藥水裡足足泡了一個時辰,錦書才讓他起來。
“每天泡一次,你能堅持下來?”
秦勉毫不猶豫的點頭說:“只要能活下去,無論讓我做什麼都願意。”
重活一世,自然比誰都惜命。錦書倒是明白。
自從新婚那一晚兩人在一張牀上睡了一覺,後來錦書爲了照料方便,便讓人在牀前支了個榻,她就在榻上睡。除了流蘇和瓔珞,她不會讓別人進他們的內室。
這一晚剛剛治療過,秦勉身上痠麻不已,很難入睡。
他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後來又聽得外面風聲四起,大風颳得樹葉嘩啦啦的響,樹葉落在瓦片上發出沙沙聲。
可能是哪一扇窗戶沒有關好,只覺得一陣陣的風往屋子裡灌。秦勉想到了睡在榻上的錦書,被這樣的夜風吹一宿,雖然不是冬天但也有可能要着涼。
他睡不着了,忍着身上的不適起來穿了鞋。
趕上十五的夜晚,有淡淡的月色灑進了屋裡,他不由自主的走到榻前,榻上睡熟的少女微微的發出鼾聲。身上原本齊胸蓋着一牀薄薄的紗被,那被子卻有一大半都垂到了地上,他彎了腰將被子整理好。
錦書睡在窗下,那月色正正的灑在她如玉的臉上。秦勉怔怔的看着她的睡顏,後來忍不住伸手來輕輕的撫摸着她的臉頰。
望着他等了兩世等來的女人,他卻是親近不得。他知道她心裡不願意,不過是爲了一場交易而盡力的配合着他而已。難道在她的心中自己一點位置也沒有?當初她風光嫁到趙家去後一直不幸福嗎?在他死後,她又活了多少年?最後是不是壽終正寢的,她重活一次,心中有沒有仇恨呢?有沒有和他一樣最想得到一件東西呢?
秦勉捉了錦書的一隻手細細摩挲着,她的手白嫩而修長,指甲修得有些禿,不像是其他少女染得通紅,而永遠是乾乾淨淨的。她的掌心溫熱,像是握着一塊溫玉。秦勉執了她的手,真想這一生都能牽着這隻手一直走下去。他在錦書的手背上印下一吻。至始至終他的動作都不敢太大,怕驚擾到她,他不能不在乎她的感受。因爲他比誰都清楚,這場交易裡受委屈的只有錦書。
第二天的泡澡秦勉事先有了準備,倒比第一天的時候能忍受了。錦書給他紮了針便就出去了。
等到他泡完澡出來的時候,卻見錦書依舊在藥房裡看書。
他躡手躡腳的走上前去,錦書看見了地上的影子,擡頭看了他一眼,平淡的問了句:“好呢?”
秦勉點點頭。他看了一圈,東牆的位置上立着一個大大的書架,可惜那架子上並沒有擺上多少的書籍,顯得有些空蕩蕩的。西牆的位置上倒有一個大大藥櫃。就像外面的藥鋪一樣做了許多小抽屜,一味藥放進一個抽屜裡。外面貼着藥名。當地有一張寬大的棖桌。桌上擺着戥子、裁好的用來包藥的桑皮紙、一個竹根雕的筆筒。筆筒裡插着幾枝筆。用來書寫的宣紙則用一塊烏木的鎮紙牢牢的壓住。旁邊擺着瓜瓞樣式的硯臺和一隻用了一半的墨錠。
屋子裡充滿了草藥的香氣,秦勉讚歎一聲:“果然是間藥房啊。”
“你這不是廢話麼,我本來就想要藥房。”
秦勉在跟前站了一會兒,微笑道:“想不想和我出去走走?”
錦書擡了眼,見他臉色還算正常,不像是要立馬發病的樣子,隨即目光又落回了書上,清冷道:“我就不去了,你要出去的話記得多叫兩個人跟着。還有這個你拿着,覺得心跳過快喘不過氣的就吃兩粒。”
錦書給了秦勉一隻茶色的琉璃瓶,那琉璃瓶中還有大半瓶的藥丸。
秦勉見錦書始終很冷淡,瞬間也沒了興致,懶懶的說:“你不去,我一個人去還有什麼意思。”說完他怕打擾到錦書便出去了。
秦勉沒情沒緒的回到自己的書房,見案上顏料俱在想到好些日子沒有動筆了,便提了筆,蘸了顏料作畫,哪知根本就靜不下心。
午睡後醒來時,卻見夕陽都灑進了屋子,這一天又將過去了他積極主動的配合治療,同時希望身體也能強壯起來,做不了拉弓射箭的事,便決定繞着別苑走幾圈。
他正要出門時,靈芝走了進和秦勉笑稟:“二爺快去後院看看吧。”
“後院有什麼?”
“二爺看了就知道了。”靈芝故作神秘。
秦勉見狀只好繞到了後院,他站在了檐下看見了這樣一幕。
殘陽如血,霞光染紅了女子粉白的衣裙。女子擡頭挺胸,右手拉弓,左手搭箭,眼睛瞄向了那塊靶子。
女子略一遲疑,那枝離弦的箭就迅速的朝靶子飛去,頓時他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更不敢眨,眼睜睜的看着那枝箭正正的插到了箭靶上紅心靠下一點的位置上。
他看傻了眼,原來程錦書除了能治病救人還隱藏着這樣的本事,她果然和別的女人不一樣。
錦書回過頭來,卻見秦勉正站在檐下看她。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揚了揚弓。
這張弓比別的弓都輕巧,所以她才能拉動。
抱朴跑來,匆匆的將一張紙條交到了秦勉的手上,笑道:“爺,您的信。”
秦勉打開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話,但就是這句話讓他頓時眉開眼笑。
錦書接過了玉扣遞來的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汗。秦勉在注視着她,她有些練不下去了。她大步的朝秦勉走來,卻見秦勉很是高興,也忍不住問了句:“有什麼好事嗎?”
秦勉笑道:“打勝仗了啊,當然是好事,看來我當初的確沒有壓錯人。”
“誰打勝仗呢?”
“陸範。”秦勉頓了頓,忙又道:“就是那個賀民啊。”
錦書有些錯愕的望着秦勉,他到底要做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