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後,秦勉得知了宮中一件秘辛事。伍翰林休了妻,重陽後就被皇帝外派去了雲南。隨即那翰林的下堂妻便去了城外的三清殿出家做了道姑,下元節這一日,宮中舉行法會,便有三清殿的道姑入宮爲生病的太后祈福。
一位年輕的道姑被皇帝留下住進了大興宮的上清宮。據說董皇后曾爲了這道姑和皇帝翻了臉,甚至還拔劍相向砍掉了太液池邊的一棵樹。
“這件事外面都有密傳,說這道姑也是有來歷的。被皇帝看中也不知到底是幸還是不幸。”杜老爹和酒後向秦勉說起了這事,在杜老爹看來不過是件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說來一笑而過。
秦勉卻蹙了眉頭道:“聽說取消了選秀,卻相中了道姑,那道姑曾經是位官太太吧?”
杜老爹笑道:“外面都這樣傳呢,哪裡有人不喜歡黃花大閨女,偏偏愛有夫之婦的,真有意思。”
曾經那些隻言片語不是沒有飄進過秦勉的耳朵,他也知道錦書在宮中受了一番磨難兩人才得以相聚,曾經錦書臉上的那道傷疤就是很好的證明。他從未去向錦書過問過此事,也不願多想。只道他如今身陷困局,一無所有,錦書依舊不曾嫌棄他半分跟着他,他沒有資格去質疑錦書什麼。但這事卻給他提了個醒,必須得想辦法將錦書送出京城了,久留在此終不是辦法。
秦勉叫來了傅明商量。
“你如今出門那些人還跟着你嗎?”
傅明道:“跟得不是太緊了,但怕有暗衛盯着。”
秦勉想了想道:“你這個人警惕性高,我倒是放心。這樣,你幫我與一個人取得聯繫,他應該在京城。我要和他搭上線。”
這是一年多以來,秦勉第一次這樣吩咐傅明的任務,傅明知道事情重大,不允許有半點閃失,於是也慎重起來,道:“請二爺吩咐!”
傅明被派出去了,秦勉倒不心急,這事需要慢慢計議。他去了小花園,錦書正帶着佳雪挖藥,又和佳雪說那藥能治什麼病,與什麼配伍,有些什麼偏方。
佳雪聽得極認真。
直到佳雪看見秦勉走來了,她才一臉恭肅的向秦勉福了福身子。隨即就識趣的退下了。
秦勉見錦書手持鋤頭,不免嘲笑道:“好端端的王妃不做又做農婦了。”
錦書嘴巴一撇,低聲說:“我纔不稀罕什麼勞什子的王妃,倒情願做個自在的農婦。”
秦勉也順着她的話繼續往下道:“好啊,到時候我耕田來你織布,我挑水來你澆園。喂幾隻雞,養幾隻鴨,你想吃野味了我上山打獵去。”
錦書捂嘴笑道:“還打獵,就你那射箭的功夫還是算了吧。”
秦勉也不惱,又繼續和錦書說笑了一通。
如今兩人也慣會苦中作樂了,倒能時常聽見兩人的笑語聲。
兩日後,傅明來回了話:“二爺,您要找的那位聶兄弟小的已經找到了。”
秦勉心中微動,點頭道:“很好,你切勿和他來往太過密切引人懷疑,他現在在哪一處?”
傅明道:“聶老弟在一家武館裡幫忙打雜混口飯吃。”
秦勉道:“看樣子他想辦法站穩了腳,倒挺不錯。先這樣吧,等我安排你再去見他。那些人問起你來,你知道怎麼說了嗎?”
傅明想了想道:“就說是闊別許久的一個老鄉,認了出來去喝了一碗茶。”
秦勉道:“也罷了。”
慶曆三年的冬天來得早,十月剛到京城就迎來了初雪,天氣驟冷,倒增添了許多的病號。別的不說,就順王府也每天醫藥不斷。
高太后中風已經三年了,三年裡臥牀不起,多虧身邊不缺照料的人,相比起三年前倒富態了不少。人一發胖,久了各種毛病也出來了,這裡遇上天氣突變便有些扛不住,病情越發的嚴重起來。到了臘月出的時候,太醫院也無法控制太后的病情,日益惡化,已經快到醫藥無效的地步了。
秦劼爲了彰顯自己的純孝隨即命人擬了皇榜,向天下召集各路名醫。不偏不倚的,錦書竟然也是在召集之列。
“我算哪門的名醫,昭我去做什麼?”錦書對自己的醫術很有自知之明。
秦勉卻滿腹的擔心:“肯定沒安什麼好心思,你要接受這個邀請?”
錦書沉悶道:“目前的情況好像不允許我們說不。”
聞言,秦勉心中便有些無奈,這樣的一直受制伏非長久之計。
他擔心皇帝用心不純,看來得加快腳步佈置,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便將錦書送出去。
車子到了光順門就停下了,自有人領錦書去崇慶宮。
深宮內苑曾是錦書最忌憚的一個地方,這一生也不想再踏進這一步。她懷着忐忑不安的心,跟着宮人來到了崇慶宮。崇慶宮的偏殿內幾位年老的太醫正在對高太后的病進行會診,錦書過去的時候,那些經事的老太醫也不把她放在眼裡,心道一個婦人湊什麼熱鬧,但錦書和皇帝曾經鬧出過那麼一段往事,所以那些太醫也不把錦書當一回事,只當是皇帝趁機玩的一個計策。
錦照例先去去給太后問診,高太后時而清醒,時而昏迷,錦書進去的時候又陷入了昏迷中,嘴角不住的流涎。她先給把了脈,脈象很是不穩,又向跟前貼身侍奉的人詢問了情況,心中已經有了底。料着高太后曾經底子不錯,應該還有一段時日可捱。
她並沒有久留,出了太后宴息室,立馬有侍女過來向錦書道:“順王妃,請到偏殿一敘。”
錦書微怔,心道這是要她參與會診?連那些老太醫都束手無策,她又何德何能。錦書還是去了偏殿,邁過門檻後,她四下打量了一眼,在座太醫有七八人,有的人白鬍子一大把,那年紀和她姥姥差不多。最年輕的一位應該也是三十出頭蓄着八字鬍的那一位了。
當下太醫們見她進來了,有不自在的,更多的是不屑一顧和鄙夷。
錦書也無視這些目光,尋了一個最僻靜的角落,安然的坐在那裡,只是靜靜的聽着這些太醫們分析病情,並不顯山露水,甚至連一句話也沒說。
會診沒進行多久,便聽見內侍傳皇帝來了,屋裡一衆人紛紛離了席,忙跪地迎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