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秦勉的深情,錦書並未給出答案,與前些次的拒絕不同,她這一次逃避了。
有了錦書配的藥膏,秦勉傷口的血止住了,也沒有再像以前的那般疼痛難忍,這些都是癒合的跡象。
韓昭讓他過去挑人,秦勉隨意挑選了五個。
轉眼間就要到二十四了,北方是二十三是小年,南方則過二十四。這一天秦勉起得比較晚,等到他醒時,錦書已經去了韓夫人那裡。
秦勉換了一身簇新的箭袖,出發前他將袖箭藏在了袖子裡,不做沒準備的仗。這一場赴宴是個圈套,也有能有去無回,但他卻不能再躲避下去,他要順着尾巴將真正的老鼠給捉住。逃避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從總督府到城南的酒館大概三四里地的樣子,一行六人既沒有騎馬,也沒有坐車。
等到他們趕到酒館時已是午時了,在樓下來迎接他們的是齊王府的甄管事,當初是他親手從十幾個管事挑出來的人。
甄管事年過半百,但精神矍鑠,一點也不服老。每天依舊跟着夥計、船伕們往碼頭上跑,聽說還跟着出過一次海。
甄管事見秦勉來了,忙笑迎上前:“二爺怎麼走路過來?”
秦勉也不避諱:“身上的傷還沒好利落,怕顛着了。”
甄管事又看了一眼後面那幾個隨從,都是生面孔,暗道二爺這次南下帶了不少的人同行嗎?只是怎麼少了邢管事和戴嘉,二奶奶也沒來。
秦勉見他正往後打量,蹙眉道:“該來的都來了。”
“可是邢管事和二奶奶?”
“邢管事染了病,二奶奶不方便。”秦勉不想做過多的解釋。
甄管事聽說雖然有些遺憾,但也沒說什麼,秦勉讓他帶路,他主動的側了身,道:“二爺裡面請。”
秦勉闊步向內走去,那神情可一點也不像個病人。
甄管事暗自打量這些隨從,都沒有帶什麼武器便也讓他們進了屋。
“二爺,沒有在樓上,我們在後麪包了個小院子。”甄管事叫住了欲上樓的秦勉。
這處酒館據說是一戶巨賈的產業,巨賈也是跑海上生意發的家。有了錢之後便各處買地擴大自己的產業。這一處酒館經營得不錯,規模也不小。前面兩層小樓,後面附帶四個院落。院落屬於精心管理,不少慕名而來吃飯的人常常需要排號。
秦勉在甄管事的引領下過了一道月亮門,穿過了一座小石橋,接着便看見了一扇硃紅的院門敞開着,門前站了兩位身穿青色圓領袍子的侍從。
侍從見秦勉來了忙與他行禮,秦勉看也沒看一眼,徑直朝內走去。
院落倒是精心佈置過了,榕樹下襬了兩張桌子,每張桌子坐了四人,見秦勉來了,也紛紛起身垂首侍立。
甄管事忙向秦勉引薦:“這幾位都是常年在外跑船的,這次回來年前都不下海了。”
秦勉暗自打量了一番,心道都是跑船的?怕是不像。他從一進這後院開始,就已經進入了對方的埋伏圈了。
甄管事恭謙道:“二爺裡面請,秦九爺還在裡面等着。”
秦勉跟着進了屋,但他帶來的那些隨從卻沒有被允許一道進屋,被人請到了院子裡喝酒。
秦勉問道:“怎麼我的人被擋下呢?”
甄管事陪着笑臉道:“二爺別怪請兄弟們在外面喝杯薄酒,二爺需要他們的話,叫一聲就行。”
說話間已經進了屋,秦勉順着光亮往屋內瞧去,屋子裡收拾得極潔淨,一色的黑漆描金的傢俱配上兩盆綠植莊重又不失明快。
他看見了東牆的第二把椅子上坐着一個男人。男人正低頭喝茶。從鏤花窗戶裡透進來的陽光灑在了男人寶藍色折枝花的漳絨圓領袍子上,隱在袍子上的金線被陽光一照,閃爍着微弱的光芒。
男人聽見了動靜,忙擡頭往門的方向一看。他匆忙的放下茶盞,上前與秦勉行禮。
甄管事趕緊向秦勉引薦:“二爺,這位就是秦九爺。他是十月裡才趕到泉州接手了病重的劉管事的活。”
秦勉面色無波的點點頭,秦九爺忙挪了一把太師椅請秦勉坐。接着又親手倒茶遞給了秦勉。
“二爺請用茶,這可是上等的大紅袍,也不知二爺喝不喝得慣。”秦九爺態度恭謙,周到,卻又顯得不卑不亢。
秦九爺四十來歲的光景,中等個子,身子微微的有些發福,面色白淨,蓄着山羊鬍,一雙三角眼。不會錯的,只要再次見到這個人,他一定就能想起來。重回十二歲,轉眼間七年間過去了,他曾多少次暗自打聽的人終於露面了。那一年同樣是寶興十九年,臘月。他上京朝賀,隨行的人中就有這個人,不過他好像不叫這個名字,好像也不姓秦,實在古怪極了。不管怎麼說,這七年裡他尋尋覓覓,總算是遇到了。那一次,就是這個人建議在洪山寺落的腳,也是這個人端給了他最後一碗飯。
秦九爺舉手投足之間露出了腕上的一串白沉香的數珠,數珠和香氣他都記起來了。在被人下了藥後,有人從背後勒着他的脖子,他想呼喊卻叫不出聲,能記住的也就這香氣而已。
秦勉心潮澎湃,他甚至有點激動,真是不虛此行。看來今天果然是場鴻門宴,沒讓錦書來還真是對了。
“秦九爺之前在哪裡做事?”
秦九爺笑答;“在揚州的鋪子裡幫忙,後來接到消息,說泉州這邊的劉管事出了事,便臨時調了小的來這邊幫忙。小的也是才接手不久,不當的地方還請二爺指教。”
“指教?我不當家管事指什麼教,九爺您長我這麼多歲,也不敢當。”秦勉的話很客氣,客氣得沒有溫度。
秦九爺陪笑道:“二爺,您太謙虛了。這次也怪屬下無能,給您捅出了這麼大的漏子,還要麻煩二爺大老遠的跑到這泉州來,小的實在是沒有顏面見二爺。”
秦勉卻是一笑:“正好趁此遊山玩水倒也不錯,將來只怕還要辛苦九爺。不過我有些意外,跑海上生意的事是我自己興起的,原本和程家的四老爺搭了個夥,後來四老爺嫌我拖泥帶水不夠爽快,我又主動退出來單幹。秦九爺來泉州的事怎麼我不知道,當初是誰給你帶消息來這邊的?”
秦九爺露出了一口泛黃的牙齒,笑容滿臉的與秦勉稟報:“是府裡的二老爺啊,他讓人給小的捎了話,說這裡有情況,讓小的速來支援。二爺不清楚麼,還以爲二老爺和二爺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