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勉定了正月初四回洛陽,眼下立馬就是除夕了。因爲韓家的熱情和周到,讓身在異鄉的他們也絲毫感覺不到冷清和寂寞。
就連蕉桐院也裝飾起來,掛了大紅的八角宮燈,換了大紅的繡花簾子,貼了春聯。錦書將自己秘製的一些丸藥拿了出來送了韓夫人,韓夫人倒絲毫不介意,高高興興地收下,
“秦家娘子的這些藥可是靈丹妙藥,就是有錢還不見得能買到,你太客氣了。”
“我能拿出來的就是這個了,還請夫人不要介意纔好。”
“不介意,不介意。”韓夫人笑呵呵的說道。
兩人正說着,卻見韓昭一頭走來。韓夫人見了兒子自然是高興的:“秦家娘子送了幾瓶藥,你來看看哪些你用得上。”
韓昭臉色有些凝重,接着就對韓夫人跪下了:“母親,常林回來了,帶回來一個噩耗,說父親過贛州的時候病故了。”
韓夫人聽說,頓時愣住了,有那麼片刻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倒是錦書安慰了韓夫人一句:“夫人,您要節哀。”
“病故?得的什麼病,怎麼突然就走了,他的身體不是向來很好的麼?”
韓昭道:“說是心疾,走得很快,沒有遭受過多少痛苦。”
韓夫人身子微微的發抖,明顯有些支撐不住了,錦書忙扶住了她。
韓總督最終還是沒能趕回家過年就病死在途中了,終年不過五十一歲。韓昭接到父親的死訊後,立馬前往贛州迎回父親的遺體。
終於在臘月三十這一天韓晃回到家了,總督府從上到下掛了孝,設了靈堂,變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秦勉與錦書倆也親去靈前祭奠過。
韓總督一共養育了十二位子女,長子和次子都在京中任職,在家的就韓昭和兩個年幼的弱弟。
錦書瞥見韓昭沒日沒夜的忙碌着父親的身後事,趕上大過年的,韓昭連閉眼睡覺的功夫都少有。這番情形讓錦書想起幾個月前世子去世的時候,秦勉也是這樣的操持。又見韓昭身上的輕浮之氣突然就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少有的沉穩。原來一夜之間真能讓一個人成長起來。
過了正月初二,他們就張羅着要啓程。車船都已經備下,秦勉的計劃是先坐船到杭州,再接着走運河,一路到山東,再轉折陸路回洛陽。
初三晚上,韓昭主動來了一趟蕉桐院,送來了兩箱子的東西。
“乙南你太客氣了,在你們家打擾了這些時日,怎麼走還帶東西走。”
韓昭微笑道:“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你們帶着吧。就當是走了一趟親戚,給家裡人帶點見面禮。”
秦勉想着韓總督突然走了,韓家也不容易,還安慰韓昭:“事發突然,都沒準備。你也要早些站起來。”
韓昭苦笑道:“現在就我在裡面撐着,不站起來不行。可能二月就要動身回山西去。山西和洛陽又近,等到安頓好了父親的事,說不定我還能洛陽看望你們。”
“那好,到時候我好好的招待你們。”
韓總督走了,這閩浙總督府是不會久留了,在泉州紮根幾年來,也要搬離了。韓昭有些不捨此處。
這時候錦書一頭走了來,不防韓昭在這裡。韓昭又與錦書道別,錦書與他互道珍重。
韓昭道:“明天我恐怕抽不出身去碼頭送你們,我會讓管事代替我去。”
秦勉與錦書都說:“沒關係的,你忙正事就好。”
一模一樣的話同時從兩人的嘴裡說了出來,語畢兩人都暗自吃驚。
韓昭見兩人如此有默契,不免也笑了,東西送到了,道別的話也說了,韓昭知道自己該走了,便向二位道別。
秦勉便說要送他,一直送到了院門,韓昭突然想起一事來,扭頭與秦勉道:“我送你一個禮,你附耳過來。”
秦勉不知何故就湊近了身子,韓昭正秦勉耳邊嘀嘀咕咕的說了兩句話,那秦勉先是不信,後來明白過來不勝歡喜,忙與韓昭行禮:“多謝你告訴我這些。”
“珍重!”韓昭不讓秦勉再送,說完這句就轉身走了。
秦勉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錦書正站在燈籠下和韓家丫鬟說着什麼,今年是寶興二十年了,他與錦書攜手走過了最艱難的寶興十九年,將來一定還有更長的路能攜手一直走下去。
秦勉邁着長腿,快步走到錦書面前去,也不管韓家丫鬟在場,一把將她拉進了內室。韓家丫鬟識趣的不敢上前打擾。
才進內室秦勉就緊緊的將她擁在懷裡,柔聲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錦書不解道:“這話從何處來?”
秦勉也不回答她,只緊緊的與她擁抱。錦書卻覺得秦勉今天有些異樣,或是說格外的溫柔。
夜裡歸寢時,一張牀上,兩人依舊各睡一頭。到了半夜的時候,秦勉說身上冷,故意擠到錦書身邊來。兩人依偎在一處酣睡。
隔日一早,便要動身了,他們去韓家各處辭過,又去拜祭了韓總督,便要動身啓程。
那韓昭明明說好不來送的,竟然也忙裡偷閒的抽出時間來說要親自送他們到碼頭。終於與他們揮手道別了。
錦書站在船上,不由得回想起那天遇見韓昭的時候,偶動了善念救了他一命,確實是天緣湊巧。要是沒有遇上韓昭,他們在泉州會更加艱難吧,特別又要面對秦長寬設的局,他們真的很有可能會困在泉州,或者說死在泉州。能活着回去已經很不容易了。
錦書雖然之前也坐過船,可從未像現在這樣一整天都在海上飄着,前兩日還好,後面漸漸的狀況就出來了,她先是頭暈,整日想睡,沒什麼胃口,幾乎是吃什麼吐什麼。接着開始腳腫。
錦書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是暈船的。
幸好她備了不少暈船的藥,吃了後能勉強支撐下去。
秦勉反而沒事,倒是充當起了照顧錦書的角色,喂藥遞水很是殷勤。
“真是對不起,沒想到我成爲了累贅。”
“快被這樣說,你不好受,我又能好過到哪裡去。等到杭州我們還是坐車吧。”
錦書道:“說不定再過幾天我就習慣了,走水路要快一些。早點把府裡的事解決了也好。”
秦勉暗道,你就那麼急着要離開我嗎?
果然又過了十來日,錦書暈船的毛病好一些了,不再整日的躺着,她在秦勉的攙扶下能下地走走,漸漸的也能喝一些粥。錦書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堅信能一直到山東再轉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