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處長與公安局的程隊長相視一下,程隊長無奈地小嘆了一口氣,一揮手號令幹警們退到了十米以外。
如此一來,整個現場上,只剩下局處的幾個領導,還有我和沈夢了。也許是我們都穿着便衣,讓婦女認爲是過路的羣衆,因此並沒有讓齊處長將我們驅走,或許這纔是她疏忽了。
齊處長也是個久經沙場的老將,因此他始終不會用過激的語言激怒婦女,而是進一步嘗試用表面妥協的方式讓婦女放鬆警惕,從而伺機而動。
正在這個時候,凱瑟夫和瑪瑞詩亞也趕了回來,見此情景都很驚異,他們當然能看出現場發生了什麼事情,於是湊近了我的身邊。
凱瑟夫不失時機用帶有一絲諷刺意味的語氣道:“哼,看來你們國家的情況很不樂觀,軍民關係處理得不是怎麼融洽啊!”
瑪瑞詩亞看了凱瑟夫一眼,示意讓他別再無端地火上澆油了。我哪有時間理會凱瑟夫,因此沒有搭理他,只是嚴密注視着肇事婦女的言行舉止,尋找恰當的機會。
婦女仍然在警惕地左顧右盼,大約又過了三分鐘,她衝齊處長道:“怎麼還不來,首長怎麼還不來?你是不是沒派人去叫?”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肇事婦女的情緒,也由激動變得平靜,再由平靜變得激動,如是反覆交替着。而我和沈夢,也是不敢輕舉妄動,雖然僥倖被留在門外,沒讓婦女當做官兵或者幹警清理走,但是這種情況,我們倆無疑是突破僵局的最佳人選。因爲現場已經再也找不出可以出手制服婦女的人了。
瑪瑞詩亞看起來也有些焦急,她眼睛閃爍地望着婦女,似乎很想幫忙,卻又不知道如何插手。但是瑪瑞詩亞還是用熟悉的中文對婦女開口道:“大姐,您這是何苦呢,您這樣做,您的家人一定會放心不下的,不如坐下來談談,有什麼條件可以商量,千萬不要做出衝動的事情來……”
婦女瞟了瑪瑞詩亞一眼,罵道:“你個金毛丫頭,這裡輪不到你插嘴,看你這樣子也不是什麼好女人,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不要影響了我的心情。”
瑪瑞詩亞苦笑道:“你叫我金毛不要緊,我只是覺得你這樣做不值,你應該放下包袱,跟當兵的好好談談,這纔是你要選擇的路。”
婦女罵道:“別小瞧我的智商了,你個金毛妖精。這樣沒用,只會讓我更心急,我一心急可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瑪瑞詩亞雖然被她挖苦,卻也毫不着急,繼續與其展開語言上的周旋。而我身邊的沈夢,突然湊近我的耳朵嘀咕了兩句,我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認可。沈夢想到了一條破敵之計,雖然不是什麼錦囊妙計,但是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可以一用。
齊處長和瑪瑞詩亞倒是配合得比較默契,兩個人開始輪流着跟婦女說話,儘管這個婦女並不喜歡聽。就在這個時候,沈夢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聲:“首長來了,首長來了,是U首長過來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掃視了過去。包括這位婦女,也饒有興趣地將目光投了過去。也許,她等這一刻等得太久了。說時遲那時快,我一個箭步朝着這婦女衝了過去。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被我緊緊抱住,動彈不得。
婦女像一頭飢餓發瘋的獅子,在我肩膀上一陣亂啃,我感覺到肌肉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而且背上似乎被黏黏的一層貼住了。流血了,肯定是流血了……
雖然婦女現在已經被我控制,但是局面仍然是異常危險,因爲只要她一旦掙脫絲毫,就會迅速拉扯導火索,玉石俱焚。我的手腳緊緊地將她抱住,不敢有半點兒鬆懈。齊處長和沈夢見此情景,趕快湊上前來助陣,公安局的幹警也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了過來。
當大家將婦女徹底控制住的時候,我已經是大汗淋漓。也許,剛纔在控制婦女的那幾十秒鐘,太過於消耗體力和心力了,我承受着身體和心理的極度緊張,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和放鬆。雖然僅僅是短暫的時間裡,我卻覺得異常的漫長。
一場衝突終於被制止,婦女已經被公安人員帶走,而我早已身心疲憊至極了。最令人氣憤的是,當我回到沈夢身邊的時候,凱瑟夫竟然對我發出了嘲笑,用一種異樣的語調諷刺道:“趙龍你真幸運,一個良家婦女被你抱了這麼久,感覺如何?”
我真不知道凱瑟夫是怎樣想的,這樣嚴肅的場合,這樣緊張的局面,他竟然還能對我說出這種話。怎能令人不氣惱?我衝凱瑟夫罵了一個字:“滾!”
凱瑟夫又衝我回罵道:“滾又怎樣,你剛纔的鏡頭我都用手機拍下來了,以後我見了人就給他看看,中南海最厲害的警衛,竟然是這種德行。抱着一個婦女,很像是在……”
他簡直是無理取鬧,過分極了。瑪瑞詩亞和沈夢紛紛面向他開始譴責,但是凱瑟夫似乎就是故意氣我似的,仍然肆無忌憚地對我發表諷刺的言論。
我衝凱瑟夫喝道:“凱瑟夫,你會爲你的行爲付出代價的!”
凱瑟夫又是一陣謾罵與諷刺,但是我沒再予以理會,而是與沈夢一起走進了東門。路上沈夢憤憤不平地對凱瑟夫的行爲一陣怨責,我卻始終保持沉默,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但是心裡,其實也對凱瑟夫恨之入骨。這個Y國人,實在是太過於囂張了!在中國,他都敢這樣!我巴不得凱瑟夫早點跟中方提出切磋請求,我要用拳頭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深淺、落井下石的傢伙!
不大一會齊處長從後面跟了上來,他的樣子顯得有些狼狽,衝我道:“趙秘書,不留下坐坐了?”
我搖頭,淡然道:“沒那個雅興。”
齊處長道:“你剛纔表現果斷,機智英勇,我到沈局長那裡爲你領功!”
我道:“別介,謝謝你的好意!”
經過了這麼多事,我實在對齊處長友好不起來。齊處長倒也沒再挽留,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沈夢一眼,沈夢微微冷笑一聲,卻也沒作聲。
……
次日,我接到了局裡下達的通知,重新回到了C首長處,繼續擔任警衛秘書一職。而張秘書,則同時被局裡的專車接走,繼續回政治部機關工作。也許,張秘書萬萬不會想到,我能有翻身的機會。因此,在他回政治部的當天,行爲有些低調,言行方面也比之前顯得弱勢了很多。
張秘書臨上車的時候,攥着我的手,感慨良多地向我祝賀:“趙龍,祝賀你,祝賀你,你在首長處好好幹,好好幹。”張秘書的表情之中,充滿了對世事的無奈與怨憤,以及對自己命運的不滿。我也客套了幾句,送張秘書上了車。
讓我沒想到的是,我這次回來,竟然獲得了超高的人氣。就連C首長,也是對我一陣噓寒問暖。C首長說:“小趙啊,你不在的時候,我心裡總是覺得有些空落落的,總覺得像是缺少了什麼,我還打電話問過沈局長,他說是將你調去執行任務了……現在你回來了,我心裡的石頭纔算落地,今天晚上我準備跟工作人員一起,爲你接個風。”我差點兒被感動哭了,能得到中央首長如此的器重與厚愛,我趙龍還有什麼遺憾?
C首長與我聊了很久,我將最近發生的電腦失竊事件,以及其他事件掩藏在心裡,不敢有半點兒的疏漏。畢竟,這些事情如果被首長知道,勢必會牽扯到他的精力,也對我們警衛人員的形象有着負面的影響。當然,這也絕對不是敷衍首長故意隱瞞不報,這是一種善意的隱瞞,爲的是讓首長寬心工作,不至於牽扯到心力。況且,按照特衛局的相關規定,特衛局的事情一般情況下我們是不能主動向首長彙報的,爲的就是怕牽扯首長精力。
我與C首長聊完,回到臥室沒出三分鐘,首長處的工作人員,包括警衛、公務員、保健醫生、司機等等,就都蜂擁而來,瞬間將我的臥室塞得滿滿的。也許,他們已經聽到了些許風聲,對於對我的處理,爭先恐後地發表說詞。我只是以笑代答。
一連三個小時,我的臥室裡沒有斷人,首長處的工作人員不斷地進進出出,就連幾個服務員也湊了過來,對我重新回首長處表示熱烈的歡迎。我的人氣和威信,彷彿剎那間又恢復到了以前。
……
此後兩天,相安無事。一切還是往昔的重複:早起鍛鍊,值班,值班時間以外發展一下愛情。
直到第四天的時候,局裡下達了召開幹部擴大會議的通知。對於這次會議,我和沈夢還是滿懷期待的。期待有二,一是關於我提前晉銜的事情,雖然有點兒遲來,卻也足以安慰我這顆一直被挫折籠罩的心;其二,便是對齊處長的處理,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局裡肯定會對齊處長做出相應的處理通報,雖然我並不落井下石,希望給齊處長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但是卻也很期待知曉局裡對此事的處理結果。畢竟,這是我陳冤得雪的見證!因此,在驅車趕往局禮堂開會的時候,我和沈夢的心情是十分振奮的。
沈夢得意地道:“趙龍,我的趙龍,馬上要當營長了!”(其實在特衛局沒有“營長”之類的稱謂,等同於營長職務的一般是“中隊長”。沈夢口中的營長,實際上指的是正營職幹部的意思。)
我偏偏裝出一副深沉的樣子,連聲道:“低調,一定要低調!”
沈夢笑道:“該高調的時候必須得高調!馬上有房子嘍,馬上有房子嘍!”
沈夢的興奮讓我感到心裡一陣心酸。她堂堂的將軍之女,卻也因爲一套房子如此興奮……房子對於那些富人來說,也許根本不算什麼,但是對於我們這些職業軍人來說,卻是意義重大,不知道要熬多少年才能熬出一套房子。房子是家的象徵,也難怪沈夢會如此興奮。
我在心裡暗暗發誓:如果我和沈夢結婚,我一定不會讓沈夢受一點委屈,她作爲將軍之女,容貌出衆,才華橫溢,在衆多的追求者當中,她不爲所動,竟然委身於我,如果我不珍惜,不好好疼愛沈夢,那簡直是太沒人性了!
但是對於此事,我卻喜憂參半。喜的是如果果真被提升爲少校,就有了分房子的資格,也算是爲自己和沈夢的愛情積攢了一份物質資本;憂的是即使分了房子,自己還要交納不少的一筆費用,以我和沈夢現在的存款,似乎還要差好幾萬!
我對沈夢道:“沈夢咱們不要高興得太早了,即使分了房子,我們也沒錢交納那十幾萬的費用啊!”
沈夢當即表示:“放心吧,有本姑娘在呢!這十幾萬,交給本姑娘解決!”
我心裡涌進一股強悍的幸福與感動,我詼諧道:“沈夢你要是嫁給我,你們沈家可真賠大了,不光搭來了閨女,還得爲我交房款……”
沈夢打斷我的話,笑道:“那當然。本姑娘算是賠大了!”
我說:“沈局長他們能答應嗎?”
沈夢信心十足地道:“肯定能答應,他們就我一個寶貝女兒。以後呀,沈家的家產也都得改姓趙嘍……不,應該是一半姓趙一半姓沈!”
我汗顏道:“沈夢你可別亂說,好像我趙龍是貪圖你們家家產似的。咱自己奮鬥!”
沈夢點了點頭道:“對。咱自己過日子,你爭取熬上將軍,超過我爸!”
我苦笑道:“恐怕是超不過了。”
沈夢問:“爲什麼,對自己就這麼沒信心?”
我道:“現在和平年代,上將是最高的軍銜,我就是熬到上將,也頂多和你爸平級,哪能超過你爸?”
沈夢這才恍然大悟道:“說的也是。那你就爭取跟我爸平級就行了,最好是……最好是做我爸的接班人!”
我連連點頭說:“好,我一定爲之奮鬥!”心裡卻在想:沈夢你對我的期望值太高了,簡直是遙不可及啊……
會議在上午九點鐘準時召開,出席會議的,有局處的領導,還有特衛團的幾位副團長。當然,沈局長也親臨會場,並坐在主席臺中央位置。在這次會議上,第一個程序,依然是以往的重複—表彰先進個人。
而且是果不其然,在會上,沈局長親自爲我進行了授銜儀式,將一副嶄新的少校軍銜授予我,同時,沈局長親自宣讀我的先進事蹟:“趙龍,一個年輕的警衛秘書。也許很少有人知道,其實今年只是他當兵的第六個年頭。在這幾年裡,他創造了無數屬於特衛局的神話,讓我們一一回顧一下……當然,更值得一提的是,趙龍在世界級競賽中的突出表現,爲中國、爲特衛局爭得了榮譽。因此我們今天借這個會議之機,爲趙龍進行授銜。從趙龍的進步速度可以看出,局裡對優秀的先進個人,是從不吝嗇的,對於那些爲特衛局做出了貢獻的人,我們永遠不會忘記,更不會虧待……”一陣慷慨陳詞過後,現場的氣氛進入了。
我心裡有些微微得意,悄悄地拿出剛剛頒發的少校軍銜來看,雙手不由得微微顫抖起來。我當然也會有一種小小的驕傲,畢竟在特衛局像我這樣的晉升速度,實在算得上是光速了。雖然跟大校軍銜的齊處長難以比擬,但是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
我突然發現,這次的會議,齊處長也參加了。按照齊處長的威望和職務來說,齊處長一般會坐在主席臺上,但是今天不同,他竟然坐在了臺下第三排的位置。難道—難道這次會議,真的有處理齊處長的程序?
緊接着,沈局長繼續開口道:“現在休息15分鐘,一會兒我會就警衛方面講幾件事情,同時也會提到一些個人。”
話音一落,所有的警衛幹部們,身子都沉了下去,開始了小聲議論。
沈夢湊過來,將我身邊的孫參謀支走,坐下來,拿一副近乎於迷戀的眼神望着我,得意地笑道:“終於當了營長夫人嘍!”
我再一次假裝淡然地提醒她道:“低調,一定要低調!”
沈夢從我手裡搶過軍銜,笑嘻嘻地道:“拿來,我幫你釘上星星。”
然後沈夢果然將黃牌和銀星從塑料封裡弄了出來,小心翼翼地開始量尺寸。我望着她這可愛的神情,像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這丫頭真讓人搞不懂,我僅僅是晉升了一級軍銜,值得這麼興高采烈嗎?但是沈夢的動作沒有繼續下去,因爲她現在根本無法綴釘。沒有工具,黃牌上沒法釘眼兒,一切都是白搭。沈夢小尷尬了一下,將軍銜裝進自己的口袋裡,道:“回去再釘,回去再釘!”說完後又哼起了她在特衛局的成名曲之一《繡紅旗》:線兒長,針兒密,含着熱淚繡紅旗,繡呀繡紅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