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還是凱瑟夫主動讓步,改變話題道:“兩位中國朋友,能不能帶我去大會堂轉轉?”
沈夢剛想說話,我湊過來道:“好吧凱瑟夫,我們正要去。”
凱瑟夫笑道:“那樣真好。好吧趙龍,給你一次當嚮導的機會。”
沈夢衝我使了個眼色,似在埋怨我主動請纓,但是我回之一笑,覺得這只是盡一下地主之誼。
就這樣,我和沈夢,攜着凱瑟夫,戲劇性地一起走向了廣場。這裡的人特別多,可以說的上是人潮攢動。凱瑟夫像一隻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子,東瞅西瞅間,直接到了英雄紀念碑前面,在武警哨兵旁邊的位置處站定,讓我給他照相留念。
凱瑟夫的樣子很是得意,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着裝,擺了一個自認爲很酷的POSE,衝我催促道:“趙龍,快,快幫我照張相,快。”
我倒是有些哭笑不得,衝凱瑟夫道:“凱瑟夫,我又沒帶相機,怎麼給你照相?”
凱瑟夫失望地道:“哦,真掃興。”耷拉着臉,然後湊近我身邊,眼睛猛地又敞亮了很多,他提高音量衝我道:“對了趙龍,你可以回去拿,或者去借一個照相機,你覺得怎麼樣?”
我心想我吃飽了撐的,還給你借一個!如果是其他國家的警衛人員這樣要求,那我很樂意答應,但是對於凱瑟夫這種傲慢無禮的傢伙,我才懶得浪費時間。
於是我衝凱瑟夫道:“對不起凱瑟夫,我沒地方給你弄照相機。”
凱瑟夫眉頭一皺,埋怨道:“你對外國友人,一點兒也不友好。”
沈夢插話道:“凱瑟夫,如果你有本事,就自己買一個。不就是一個相機嗎,買一個又怎麼了?”
凱瑟夫擺手道:“你們這兒的東西不可靠,很不可靠。我可不想花這冤枉錢。”
沈夢更是絲毫不給他讓步,憤憤地道:“凱瑟夫,如果不想在這兒買東西,那你就不如今天趕快回到Y國,因爲你留在這兒,不可能不買這兒的東西。難道不是嗎?”
凱瑟夫不置可否地晃了晃脖頸,反駁道:“我倒是想回去,但是肩負着總統先生派給我的任務,我必須圓滿完成在中國的訓練,才能回國。”
我懶得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上跟他浪費口舌,於是指了指大會堂,問道:“要不要進大會堂看看?”
凱瑟夫望着氣勢壯觀的大會堂,眼睛裡閃爍出強烈的渴望:“去,當然得去。”
就這樣,我們一起朝着大會堂走去。沈夢輕聲問我道:“趙龍,咱們還有必要陪凱瑟夫嗎?讓他自己去不就得了?”
我道:“好人當到底,再陪凱瑟夫一圈兒吧。”
大會堂門口,沈夢上前通融了一下哨兵,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衝我道:“對了趙龍,既然來一次大會堂,不如打電話把瑪瑞詩亞也叫過來得了!”
一聽這話,凱瑟夫的表情立刻變得得意起來。我遲疑了,害怕會再因爲瑪瑞詩亞惹禍上身。但是沈夢,卻還是給瑪瑞詩亞打去了電話。
我倒是覺得有些好笑,沈夢前幾天剛剛將人家瑪瑞詩亞罵得狼狽不堪,今天反而主動給她打去了電話……
瑪瑞詩亞雖然曾經陪同凱本里恩總統多次訪華,但是卻從未進大會堂遊覽過。大會堂作爲中國政治和文化的象徵之一,自然令很多外國友人垂青。因此,在接過電話後,瑪瑞詩亞顯得格外高興。
不過,我卻在心裡猜測着沈夢將瑪瑞詩亞叫來的用意,這丫頭行事相當詭異,真不知道她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或許,她只是一時興起,的確是本着友好的態度,想讓外國友人一起參觀大會堂?
我們在大會堂東門有說有笑地等待瑪瑞詩亞的到來,凱瑟夫東張西望,將目光定位於東門崗臺上的哨兵身上。
凱瑟夫饒有興趣地問道:“那名門崗警衛,也是你們部隊的?”
我點頭道:“是的。負責大會堂警衛的,專門有一箇中隊。”
凱瑟夫道:“我記得幾年前的時候,我來中國,好像站崗的不是這撥人吧?”
我道:“怎麼不是?大會堂一直是特衛團二大隊負責,這裡值班的全是二大隊的官兵。”
凱瑟夫聳了聳肩膀道:“哦。但是我怎麼覺得,他們穿的服裝跟我以前來的時候不一樣了呢?我記得兩年前來中國經過的時候,哨兵穿的衣服不是這樣的,那衣服不筆挺。”
我解釋道:“兩年前,部隊穿的還是老式服裝,從05年底纔開始正式換裝,換成了現在的這種常服。”
凱瑟夫點了點頭,道:“這樣一換,的確是比以前好看多了。”
我道:“那當然。”
隨即凱瑟夫習慣性地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正要叼在嘴裡,我直接攔住他道:“凱瑟夫,這裡不允許吸菸。這是禁菸場所。”
凱瑟夫失望地埋怨道:“你們中國的規矩可真多,抽支菸難道也犯法?”
我反問道:“難道在你們國家,總統府裡也可以隨便吸菸嗎?”
凱瑟夫道:“那沒有可比性。我們總統府設計精妙,富麗堂皇,如果隨便吸菸就是玷污了它的聖潔。但是你們這大會堂,跟總統府沒有可比性,它只是一個普通的會議廳,而且,我們現在還沒有進去,只是在門口,抽支菸應該不算什麼過錯吧?”
還沒等我回話,沈夢就掐着腰衝凱瑟夫憤憤地道:“凱瑟夫,你是來參觀大會堂的,還是蓄意搞破壞的?如果你不想進,我們現在就可以回去,別老是拿你們總統府說事兒!”
凱瑟夫略顯尷尬地道:“沈參謀,你太不友好了吧?你們齊處長跟我說話都很客氣,你和趙龍卻總是……咄咄逼人!我來中國是客,你們要尊重我的選擇,這是最基本的禮節!”
沈夢毫不客氣地回擊道:“凱瑟夫你還好意思談什麼禮節,你忘記了我們去你們國家的時候,你是怎麼爲難我們的嗎?”
凱瑟夫搖頭道:“我爲難過你們嗎?我像對待貴賓一樣對待你們。”凱瑟夫聳了聳肩,微微一擺手,顯得格外義正詞嚴。
沈夢還想繼續抨擊凱瑟夫,我趕快制止了他們的爭辯,主動調解道:“行了行了,有什麼好爭的,還是想辦法弄個相機去吧。凱瑟夫好不容易來一趟,咱們得盡一下地主之誼。”
凱瑟夫呵呵笑道:“是應該找臺相機。哦,不,最好是弄臺DV,這樣的話,可以將我在大會堂的參觀拍成視頻,這也許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我衝凱瑟夫冷笑道:“凱瑟夫,你的胃口倒是不小,能給你找臺照相機,已經算是我格外開恩了。”像凱瑟夫這種人,就不能過於和善,否則他還會以爲你是在向他妥協向他示弱!
凱瑟夫似乎有些失望,皺着眉頭連連埋怨道:“在你們身上,真的沒有一點友好的影子。我凱瑟夫不管去哪個國家,從來沒有受到過這種冷遇。”
沈夢抱着胳膊揚着漂亮的小腦袋,道:“凱瑟夫,知足吧你。按照我的想法,今天根本就不應該陪你來大會堂參觀。我們的大會堂,只有對本國公民和國際友人,纔開放的。”
凱瑟夫當然聽得出沈夢的諷刺意味兒,頗爲不悅地道:“怎麼,我凱瑟夫不算是國際友人?”
沈夢反問道:“你覺得呢?沒有任何一個國際友人,會像你那樣輕狂。”
凱瑟夫皺眉道:“我輕狂嗎沈參謀?你這話說得似乎就有些侮辱我了吧?”
沈夢只是冷笑一聲,不再繼續跟凱瑟夫說話。凱瑟夫無辜地望着我,似乎是想求助於我,讓我幫他說幾句好話。但是對於凱瑟夫來說,我還真找不出什麼優點和過人之處,值得我幫他辯解。不過,沈夢倒是仍然表現了大度的風格,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沒出五分鐘,負責大會堂警衛的中隊長喬剛快步迎了過來,手裡拿着一臺DV機。
這位中隊長見了沈夢相當客氣,一陣噓寒問暖巴結奉承,直接將我和凱瑟夫置於了無視的境地。一陣胡吹海捧,讓沈夢聽得不耐煩了,沈夢最終對喬隊長道:“老喬,DV留下,你回中隊。到時候我找人把DV給你送過去。”
喬剛似乎有些不忍離去,看他的表情,似乎還是想跟沈夢合個影什麼的。他倒是臉皮也夠厚的,直接回道:“這樣吧沈參謀,你可能對大會堂的構造不是太熟,我給你們當嚮導,當嚮導。怎麼樣?”
沈夢連忙擺手道:“免了吧。本姑娘又不是頭一回來大會堂,你呀,還是回中隊坐鎮去吧!”
喬剛道:“沒關係。能陪沈參謀和衆位領導一起參觀大會堂,是我的榮幸,是我們三中隊的榮幸啊!”
沈夢皺眉道:“我可擔當不起。你是少校,我是中尉,這裡除了凱瑟夫,沒有人比你的軍銜高,你喊我們領導,這不是在諷刺我們嗎?”
喬剛連聲道:“首長處的領導,都是領導,都是領導。”
我在旁邊聽了之後又是好笑又覺得可悲。
沈夢對此也有些反感,直接埋怨喬剛道:“喬隊長,如果你真想陪我們,派個戰士來陪倒也無妨。你陪着我們,讓我們倍感壓力啊!”
喬剛倒也沒再堅持,只是略顯失望地一笑,將目光停留在凱瑟夫身上。
凱瑟夫倒也不怕生,直接正對着喬剛問道:“怎麼,喬隊長沒見過外國人?”簡直是過於滑稽的疑問。
我趕快不失時機地向喬隊長介紹道:“這位是Y國凱本里恩總統的貼身侍衛長,凱瑟夫。”然後向凱瑟夫介紹喬剛道,“這位少校,是二大隊三中隊的中隊長,他們中隊專門負責大會堂的警衛工作。”然後是遲來的客套,握手,問好。
喬剛自然聽說過凱瑟夫的大名,誇讚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在世界警衛交流會上取得冠軍的凱瑟夫中校?久仰久仰。”
凱瑟夫得意地道:“真沒想到我的大名在中國還挺響亮,連基層的幹部都知道。”我和沈夢聽到凱瑟夫的炫耀後,都有點兒作嘔。
喬隊長又跟凱瑟夫說了幾句仰慕的話,這時候,瑪瑞詩亞正邁着輕盈的腳步,朝這邊走來。
她穿着一身花色的裙裝,身形窈窕,微風輕拂間,金色的長髮伸展着,俏美的臉龐,更如同一道盛開的風景,美不勝收。但是瑪瑞詩亞長得再美再迷人,東門哨兵也不認識她,因此擡手將瑪瑞詩亞攔下,詢問究竟。
我遙遙地對哨兵喊道:“讓她進來吧,這是Y國來的客人。”瑪瑞詩亞這才被哨兵禮貌地放了進來。她輕攬頭髮,輕盈地走過來,徑直地停在了大會堂東門的圓形巨柱之前。見到凱瑟夫,她似乎有些不樂意,因此目光在我和沈夢身上徘徊,道:“大會堂,真的是氣勢壯觀,越是走近了,越是覺得它雄偉壯麗。”
沈夢笑道:“那當然。大會堂是中國文化的象徵,也是中國建築的巔峰之作。”
接着沈夢手持DV,對着瑪瑞詩亞試了一下效果,然後提議道:“要不要在門口照幾張?”
喬隊長倒是頗懂風情,主動湊到沈夢身邊,伸手道:“沈參謀,你們合個影,我來展示一下自己的攝影技術。”
沈夢點了點頭,果真將DV遞給了喬隊長。就這樣,我和凱瑟夫站在中央,沈夢和瑪瑞詩亞站在兩邊,於大會堂東門的立柱前,選景拍起照來。
咔咔咔幾聲,喬隊長一邊拍照一邊賣弄自己的攝影技術:“我照相,你們放心,絕對讓諸位領導們滿意,當時V省省委書記和R省的政協主席來大會堂的時候,都是我給他們拍的照,他們後來可滿意了……”
四人合影完畢,沈夢將我拽到一旁,提出我們倆照個雙人合影。喬隊長極樂意效勞,又是對我們一陣猛拍。
凱瑟夫見我和沈夢合了影,也湊近瑪瑞詩亞提出合影,瑪瑞詩亞皺眉反對。凱瑟夫苦苦央求,瑪瑞詩亞爲了不讓凱瑟夫太失面子,才勉強同意。於是,凱瑟夫與瑪瑞詩亞又合了幾張,纔算圓滿。
合影完畢,喬隊長又悄悄地問我道:“那位外國女士是誰?”
我知道他指的是瑪瑞詩亞,於是實言相告:“她是Y國的警衛,跟凱瑟夫是同事,叫瑪瑞詩亞。”
喬隊長十分驚詫地道:“她就是傳說中的世界第一女保鏢,瑪瑞詩亞?”
我點頭道:“不錯。很有傳奇色彩的一位女警衛。”話雖這樣說,其實心裡倒有些許無奈。回想起自己與瑪瑞詩亞之間的些許糾葛,怎能讓人不生感慨?
喬隊長更是仔細打量了瑪瑞詩亞一番,不由得凝神觀望,頗顯心曠神怡。
凱瑟夫這時候突然對我說道:“趙龍,我想我們應該進去了吧,現在時間不早了,我想我們不該把大好的時間都浪費在了門口。”
沈夢當即反駁他道:“你急什麼急,又不是不讓你進!”
我笑道:“走吧。咱們進去。”
沈夢從喬隊長手裡接過DV,喬隊長滿懷期待地望着沈夢,似乎很想跟進去,充當攝影師的角色。
但是沈夢豈能看不出他的心思,直接衝他說道:“回去吧喬隊長,機子用完了會盡快還給你。”一句話,將喬隊長置於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我們從正門進入,有工作人員將鞋套奉上,所謂鞋套,其實就是用鬆緊帶束了口的塑料袋,爲了防止參觀者踩髒了大會堂地板,一般情況下,進入者都要在鞋子上套上鞋套。
我、沈夢以及瑪瑞詩亞都按照要求套上鞋套,唯獨凱瑟夫皺眉半天,口裡直呢喃道:“這也太誇張了吧,進來參觀還要戴上這東西,晦氣,真夠晦氣。”他只是佇立在旁邊,半天不肯戴上鞋套。
有工作人員過來向他解釋道:“戴鞋套是爲了保持大會堂地板的清潔,不受磨損。因爲大會堂地板基本上都是用大理石做的,很多遊客的鞋底都釘有鐵掌,很容易磨損。”
凱瑟夫冷笑着搖頭,發牢騷道:“也就你們能想出這種方法來。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荒唐的事情。”凱瑟夫捏起一個鞋套,在空中揮了揮,皺着眉頭,似乎對這種參觀方式頗有反感。
我對凱瑟夫的挑剔有些氣惱,心想好心好意帶你來大會堂參觀,你反而在這無理取鬧!
於是我衝凱瑟夫埋怨道:“凱瑟夫,我曾經帶很多外國友人蔘觀大會堂,怎麼唯獨就你這麼難伺候呢?”
凱瑟夫振振有詞地道:“我就是覺得多此一舉。”
我皺眉道:“這是大會堂管理處的規定,這麼多人都能接受,怎麼就你特殊?”
也許是凱瑟夫交往的時間長了,我覺得自己越對他友好,他反而是越蹬着鼻子上臉,總是覺得高人一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