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齊處長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雙手也微微顫抖起來。
齊處長眼神撲朔地道：“好，好啊，找回來就好，就好。”他一邊說着一邊望了望我和沈夢。
沈夢倒是不失時機地將了齊處長一軍：“齊大處長，想知道電腦是怎麼被找回來的嗎？”
齊處長故作鎮定道：“沈參謀，電腦是你找回來的？好，好，你又立了一個大功，大功啊！”
沈夢接着道：“齊處長，可惜立功的不是我，應該是齊大處長你啊！”
齊處長略顯尷尬地道：“沈參謀真會開玩笑，我立什麼大功？當時電腦失竊的時候，我已經下達通知，不管是誰，也不管是以什麼方式找到失竊的電腦，那就是大功一件。”
齊處長緊接着話鋒一轉，對沈夢道：“這樣吧沈參謀，你和趙龍來我辦公室一趟，咱們把事情的經過好好探討一下，好好研究研究……”
齊處長用近乎乞求的眼神看着沈夢，但是沈夢怎肯從他？
這局長辦公室的四個人當中，可能唯一一個聽得雲裡霧裡的人，便是沈局長了。他一邊看看齊處長，一邊看看我和沈夢，顯然是不瞭解怎麼回事兒。他輕咳了一聲，對齊處長道：“行了齊處長，先回你辦公室，回頭我再找你。我倒要聽聽，我的寶貝……”沈局長可能是因爲被這個喜訊衝暈了頭，“寶貝女兒”差點兒從口裡蹦出來，但是他還是及時收住，改口道，“我的寶貝干將沈參謀，是怎麼把電腦找回來的。”
我不失時機地向沈局長建議道：“沈局長，齊處長也是當事人，不如就坐下來一起聽聽吧？”
沈夢附和道：“是啊。電腦的追回，跟我們的齊大處長，關係可是密切得很喲。”
齊處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似乎還想保持鎮定，但是臉上的冷汗，卻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此時的齊處長，肯定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自作聰明的他，難道當初沒有想到過，自己的陰謀早晚會被識破？
沈夢帶着一絲得意望了一眼齊處長，然後開始對沈局長道：“沈局長，電腦失竊重新找回來，完全是因爲齊大處長的一篇日記。”
此言一出，齊處長差點兒找個老鼠洞鑽進去。而沈局長卻是聽得一頭霧水，追問道：“這日記跟電腦有什麼聯繫？”沈局長皺緊了眉頭，似乎很想盡快知道沈夢究竟在賣什麼關子。沈夢見時機成熟，將準備好的照片證據遞了過去。齊處長伸着脖子想看看是何物，卻無法得償所願。當沈局長仔細地看到這些被拍攝下來的日記截圖時，神情越來越凝重，眉頭也越來越皺緊，他甚至不合時宜地點了一支菸，將照片裡的日記內容一遍一遍地看着……
齊處長像是一隻無頭蒼蠅，心中的急切與不安，恐怕只有他一個人能體會得到。
沈局長自然認識齊處長的筆跡，也能看懂照片中日記的真實含義。但是他看完後只是舒了一口氣，淡然對齊處長道：“來，過來看看你的傑作。”
齊處長心懷忐忑地走了過去。雖然他沒見過這些照片，但是他肯定能猜測到什麼。當他湊近看清楚照片的內容時，整個人差點兒癱掉。
齊處長用手捏着照片，顫抖地望着沈夢。沈夢沒有與之對視，反而是將腦袋偏向一方。我從齊處長的眼神裡，讀出了太多的傷感。確切地說，我從來沒見過齊處長那麼淒涼幽怨的眼神。他無法想象沈夢是通過一種怎樣的手段，將這些日記段落搞到手的，也許是他疏於防範，他果真信了沈夢……
沈局長衝齊處長道：“齊處長，你可承認這是你的筆跡？”
齊處長支吾地應承：“這，這確實是我的筆跡……”他一邊說着，一邊又斜目望了望旁邊的沈夢，心裡痛如刀絞。
沈局長也許是氣得過了頭，狠狠地呼了一口氣，眼睛閉上再張開。沈局長輕輕地搖着頭，自言自語道：“想不到，想不到啊……”
齊處長嚇得渾身發抖，衝沈局長央求道：“沈局長，你聽我解釋，聽我解釋好嗎？”
沈局長一擺手：“很明白的事情了，還需要解釋嗎？小齊啊，你不僅是讓我失望了，你簡直讓整個特衛局都失望了。”
齊處長低下頭，心裡肯定是亂如刀絞。
沈夢乘勝向沈局長建議道：“沈局長，我覺得齊處長他破了特衛局的先例，利用職權陷害部屬，每一條罪名都足以讓他停職甚至是轉業。像這樣的領導幹部，再待在特衛局擔任重要職務，實在是對特衛局的一種侮辱。如果不嚴肅處理，特衛局的風氣就會受到極大的影響。”沈夢說得字字真切，將齊處長的心徹底傷透。
看着齊處長如此落魄的表情，我對齊處長的怨恨已經消除了大半，更多的反而是同情。
沈局長揉了揉太陽穴，眉頭輕輕皺起，對齊處長道：“你先出去，先出去。”聲音中透出了失望和疲憊。
齊處長猶豫再三，轉身狼狽離去。
我和沈夢正想說話，卻見沈局長表情凝重若有所思的樣子，於是乾脆保持沉默，靜待沈局長表態。沈局長沉默了半天，終於擡起頭來，開口道：“小趙啊，最近一直在招待所，委屈你了。”
我趕快回道：“不委屈，不委屈。”
沈局長道：“這樣吧，明天我會組織召開局黨委會議，重新研究對你的處理和任用。不出三兩天，你就可以走上新的工作崗位了。”
沈夢心直口快地道：“沈局長，這怎麼還要研究對趙龍的處理？難道您還想處理他？”沈夢顯得有些激動。
沈局長道：“C首長處出了這一檔電腦失竊事件，不管事情的起因如何，畢竟暴露出了管理漏洞，趙龍作爲首長處的負責人，當然要負有監管不利的連帶責任。不過，就此看來，對趙龍的處理的確應該從輕了。而且，在這些事件之前，局裡曾經召開過幾次相關會議，會議中曾多次提到對趙龍的表彰和獎勵。有兩位副局長提出，趙龍這次代表中國在世界大舞臺上揚了威，他對中國對特衛局的貢獻，已經不能單單用‘一等功’來衡量了。因此他們建議給趙龍提前晉銜，晉升一級。本來局裡已經開始計劃這件事情了，但是因爲最近發生的這一系列事情，擱淺了。”
聽到沈局長的話後，沈夢眼睛裡流露出特殊的神光，追問道：“這麼說，趙龍要提少校了？”
沈局長微微點頭道：“特衛局的幾個副局長是有這麼個意思，我現在也有同感。但是也不一定，還要專門召開擴大會議研究一下，儘量爭取。”
沈夢失聲地笑了出來：“太好了，這簡直太好了。沈局長，您現在真是個明君啊！”
沈局長皺眉反問：“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就昏庸了是吧？”
沈夢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沈局長現在比以前還要開明！”
沈局長接着道：“這樣吧，小趙，小沈，你們倆先回去。小趙先在招待所休息兩天……小趙有什麼困難，可以提出來。三兩天的時間，局裡就會把你的事情安排好。你放心，特衛局不會忘記你所做出的巨大貢獻，五月份的特訓隊，我覺得還是由你負責比較好，還有提前晉升的事情，我會組織開會討論。我會將事情的結果最快地通知你……”
沈局長的話似乎有些語無倫次，彷彿是在掩飾什麼。他只提到關於我的工作安排，給我抱起了幾個熱罐子，卻對齊處長的處理意見不發表任何意見。難道，齊處長犯了這麼大的錯誤，沈局長竟然還想要爲他掩飾？齊處長跟了沈局長很多年，也爲特衛局做了很多貢獻。但是俗話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怎能讓齊處長“逍遙法外”？
於是，在沈局長下了逐客令之後，我主動向沈局長提到：“沈局長，不知道局裡會怎麼處理齊處長？”
沈局長臉色一變，說話的底氣明顯下降：“這個嘛，再議，再議。”
我追問道：“沈局長，按照組織原則和紀律條令，像齊處長這樣的違紀情節，理應迅速查辦，不可耽誤。”
沈夢也附和我道：“就是啊，當初你們處理趙龍的時候，就像快刀斬亂麻，怎麼現在把齊處長給揪出來了，反而變得這麼猶豫？”
沈局長顯得十分爲難，開口道：“這不是你們應該操心的事情，局裡會安排處理的，你們先回去吧。”
沈夢反問道：“那沈局長想怎麼處理那齊處長？”
沈局長沉默片刻，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微微一揚頭，眼睛朝辦公室的門上看去，同時說道：“你們先坐下。”
我明白沈局長的意思，轉身將辦公室之門關緊，重新回到了原地。
沈局長醞釀了良久，才意味深長地道：“趙龍，我的愛將；沈夢，我的女兒，你們都是我老沈的親人和親信，今天咱們關起門來說話，有些事情……”
從沈局長的開場白中，我意識到了事情的嚴峻性，沈夢也是詫異萬分。在她的印象中，沈局長從來沒有在工作場合稱呼過她女兒。再看沈局長那凝重的表情，我越來越明顯地感覺到：沈局長所謂的事情，肯定是非同小可。
沈局長醞釀了半天，才輕咳了一聲，道：“關於齊處長的事情，你們想讓局裡怎麼處理？”
我和沈夢相視了一下，沈夢開口道：“齊處長濫用職權，陷害戰友，違紀情節相當惡劣，如果不做出嚴肅處理的話，實在是難以正軍紀。我覺得像這種情況，沈局長應該比我更清楚該怎麼處理吧？”
沈局長極不自然地一笑，轉而又問我道：“趙龍，你覺得呢？”
我道：“這件事情我覺得齊處長太不理智了，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竟然不惜任何代價，想要將我逐出特衛局。從我個人而言，我感到很震驚。說句實話，齊處長在此之前，給過我很多幫助與指導，我在特衛局的成長經歷中，齊處長也充當了一個良師益友的角色。從這個角度上考慮，我不希望齊處長從此一蹶不振，我希望他能悔過自新，也希望組織能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也不要因爲這件事情就把他徹底否決……”
我說話的時候，沈夢皺眉望着我，似乎對我很不可理解。她微微嘆了一口氣，輕哼一聲，表示對我有些生氣。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替齊處長說話，或許是感念當初他對我的那份提攜之恩？
沈局長背靠辦公椅，沉默片刻後道：“如果我讓你們將齊處長的事情保密，你們會怎麼認爲？”
沈夢愣了一下，追問道：“沈局長，什麼意思？保密，怎麼個保法？”
我也足足吃了一驚。
沈局長輕嘆了一口氣，用手向後攬了攬雖然稀疏卻很油黑髮亮的背頭，道：“你們倆都不是外人，我也不再拐彎抹角了，齊處長雖然是犯了重大的錯誤，但是他對特衛局所做的貢獻，卻是無法泯滅的。警衛處在齊處長的管理領導下，成績卓越，進步顯著，而且齊處長在廣大官兵心中，有着極高的威信。如果我們對齊處長做出停職、轉業等嚴厲的處理方式，那麼整個警衛處甚至是特衛局的工作就會陷入僵局。畢竟，齊處長功勳顯赫，身居要職，正所謂是牽一髮而動全身，齊處長的事情一旦公佈，必將會在整個特衛局引起震驚，影響過於嚴重啊。”很明顯，沈局長是在對齊處長持偏袒態度，所以才如此一番說辭。
沈夢申辯道：“那您的意思，是不是就讓齊處長逍遙法外了？違反了紀律卻不予以追究，這是您沈大局長的行事風格嗎？”
沈夢將臉斜向一旁，似乎對沈局長的偏袒表示強烈抗議。
我插話道：“沈局長，我覺得這樣也不妥。”
沈局長道：“趙龍，沈夢，唉，你們如果能站在我的立場上考慮問題，就能明白所以然了。你們現在考慮的，只是表面現象，確實也很合常理，但是一個局長要同時考慮的，卻是整個特衛局的安全穩定。要處理齊處長，可以，一紙公文，一個通報，就能讓齊處長在特衛局擡不起頭來，但是這樣做，後果是什麼，整個特衛局會陷入一片恐慌，管理工作和警衛工作都要或多或少地受到影響。畢竟，齊處長這棵老樹，在特衛局太過於根深蒂固了。一旦將他扳倒，就會影響到一片森林。”沈局長的話也不無道理，但是卻不合原則。
沈夢仍然不做任何讓步，直接反問沈局長道：“沈局長在處理齊處長的問題上這麼優柔寡斷，但是你當初處理趙龍的時候，爲什麼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沈夢的話裡，好像帶了火藥味兒了。但是沈局長沒有生氣，因爲在這件事情上，他的確是處於劣勢的，沈夢手捧着原則和紀律，自然語氣頗顯強硬。反而是我有些猶豫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堅持原則，還是向沈局長做出讓步。我理解沈局長的苦衷，但是卻又咽不下這口氣。
沈局長似乎顯得很是爲難，他微微地閉了閉眼睛，半天沒有睜開。沈局長睜開眼睛，將斜搭在菸灰缸上的煙重新叼進嘴裡，開口道：“你們先回去吧，容我再考慮一下。”說罷揉了揉太陽穴，不敢直視我和沈夢的目光。
我衝沈夢點了點頭，意在不要爲難沈局長了，讓他靜一靜吧。但是沈夢卻絲毫不讓步，咄咄逼人地衝沈局長道：“沈局長，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優柔寡斷了？”
沈局長眉頭微微皺起：“你們放心，我會給全局一個明確的交代。”然後站起身，進了裡屋。
沈夢還想湊近裡屋繼續跟沈局長理論，我將她勸下，輕聲道：“讓沈局長好好休息休息吧，別逼得這麼緊。”
沈夢振振有詞地道：“這哪叫逼啊，我這是在讓我爸……讓沈局長下決心！”
我對沈夢道：“相信沈局長吧，他會做出正確合理的裁決的。咱們先回去吧。”
沈夢雖然一臉的不情願，但也只好跟我朝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就見局長秘書方曉鬆拿了一個信封火急火燎地走了過來。
我正要開口說話，方秘書主動先跟我們打了招呼：“趙秘書，沈參謀，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沈夢搶先道：“剛來，方秘書這是拿的什麼？”
方秘書左右看了一下，確認無人後湊了過來，輕聲道：“這是某首長處一個警衛參謀給沈局長的一封檢討信。”
我頓時愣了一下，追問道：“哪個首長處的？”
方秘書輕聲道：“就是你們C首長處的，劉參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