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醫院,一整晚都燈火通明,緊張的氛圍並沒有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減緩。
墨尚術和李院長等人一.夜未閤眼。
其實,這一晚,沒有睡覺的人,很多。
顏洛橙和祁佑珩陪着任雨霞在藥廠一.夜沒回家,白狼因爲答應了楚歡要把監控錄相看完,因此,在楚家的沙發坐了一.夜。
楚歡是懷着身孕的特殊人羣,不敢虐待自己。叮囑了白狼一句讓他累了在一樓的客房休息,然後就回了房,即便不能睡覺,也強迫自己休息。
在不知數了多少隻綿羊後,終於疲憊的睡去。
………………
黑暗過後,迎來黎明,不平靜的一日開始。
昨夜籠罩在靜安醫院的死亡恐慌化爲漫天的頭版頭條瀰漫了整個A市,包括楚歡和墨晉修離婚的消息,流言蜚語驅逐了這個冬的寒冷,整個城市,都變得熱火朝天。
有兩家報刊似乎爲了驗證墨楚離婚的真實性,還把昨晚楚歡和一個神秘男人在電視臺外面親吻的相片也刊登了出來,配上一段色彩的文字,讓人遐想連翩。
墨家這座豪門,全面曝光於人前,以往的低調神秘不復存在。
早上七點,楚歡下樓,只見白狼坐在客廳的沙發裡一邊吃着早餐,一邊看着視頻,不知什麼時候回家換了衣服,穿着一件深色羊毛衫,袖子隨意挽着,看見她下樓來,他咧嘴一笑,灑脫隨意得仿若這屋子裡的男主人一般,
熬了一個通宵也不見他有絲毫的頹廢疲憊之色,無比愉悅地說:
“楚楚,我給你買了早餐,快過來吃。”
他嘴裡塞着食物,聲音有些含糊,聽得楚歡眉心微蹙,雖然自己不是什麼優雅高貴的大家閨秀,可見慣了優雅溫潤的紳士男人,還真受不了他這痞裡痞氣的樣子。
“你什麼時候去買的早餐?”
楚歡走向沙發,清弘水眸掃過他面前茶几上的早餐,兩份腸粉,兩杯豆漿,他是豬嗎,早上都要吃那麼多。
一份已見底,他現在吃的,是第二份,除此外,還有一個饅頭,一盒白粥,一份鹹菜。那是給她帶的。
“一個小時前買的。順便告訴你一句,剛纔我回來的時候,碰見了記者。”
“記者?什,什麼記者?”
可能是剛起牀的原因,楚歡腦子有些轉不過來,這大清早的,記者來她家?
白狼藍眸微眯,撇撇嘴說:
“你先看看今天的報紙,我再告訴你什麼是記者吧。”
楚歡這才注意到,他身旁的沙發上放着一疊報紙,臉上不禁微變。
無需看,她也能猜到上面寫了些什麼。
“你是不是對記者胡說八道了?”
她盯着他那張三分邪肆,七分英俊的臉看了兩秒,語氣微冷,對白狼這傢伙,有的方面,她信得過,但在有些方面,他真是沒節操得很。
“楚楚,你冤枉我了,我今天什麼也沒說,哦,不對,我說了一句他們聽不懂的話,然後他們以爲我不會中文和英文,就沒有再問我,只是盯着我走進你家……”
“你……”
楚歡一臉惱怒的瞪他,這個只會添麻煩的男人,記者看見他從她家出去,又買着早餐回來?
她一會兒要怎麼去上班。
她屁股剛挨着沙發又騰地彈了起來,快步走到落地窗前,掀開窗簾一角往外看,路旁還有記者等在那裡,想來,是要等她出現的。
“楚楚,你應該高興纔對,墨家昨晚宣佈你和墨晉修離了婚,那些記者肯定不相信,現在看見我在你家過夜,他們自然會腦補完所有的情節,然後寫出一篇催人淚下的愛情故事……”
“你住口。”
楚歡轉頭衝白狼低吼,她此刻真後悔留他在這裡。
他的話,有一半是對的,可以讓記者相信了她和墨晉修離婚的事實,然而,她心裡卻有着擔心,怕墨晉修會生氣。
耳畔突然響起墨晉修上次說過的話,他讓她不要再提起白狼,不要再想起他,更不許她和他再有任何的聯繫。
她是想讓他幫忙查出事情真相,可從來沒想過,會生出這樣的事情來,報紙上那張並不清晰的相片,卻曖.昧得足以讓人發狂。
江博說,他今天就會回來……
她的心莫名的劃過疼意,緊緊地閉了閉眼,再睜開,走回沙發前,白狼見她真的生氣,冷硬的說:
“大不了到時我跟墨晉修解釋,說一直都是我一廂情願好了,你今天不是要去墨氏集團的嗎,趕緊吃了早餐,一會兒我送你去上班。”
“我不需要你送。”
楚歡氣憤的打斷他,手機鈴聲響起,看見來電顯示,她眸色微微一變,白希的食指按下接聽鍵,輕輕吐出一個字:
“爸!”
“楚楚,我已經跟董事會打過招呼,李律師和張總他們會協助你……”
許是因爲一.夜沒休息的緣故,墨尚術的聲音難掩倦意,連平日的威嚴都被某種情緒給覆蓋了。
“爸,我會努力做好的……醫院的情況怎麼樣了?”
楚歡心裡沒有底,她對墨氏集團瞭解得還不夠,或許說,她對自己並不那麼自信,墨氏集團資產數千億,不是她父親的藥廠可以比的。
況且,她現在連墨家少奶奶的身份都不是,只是一個被趕出墨家的女人,那羣股東和高層元老,會買她的帳嗎?
“醫院的事你不用操心,集團不能再出問題……”
墨尚術沉聲叮囑,他和墨老爺子是衡量過利弊,才決定把楚歡推上那把交椅的,在昨晚得知醫院突然出現前所未有的病人集體痙.攣,心臟猝停時,他們意識到了危機。
墨老爺子學醫幾十年,又得知,D國前幾日就是這種狀況,數名醫學精英不眠不休都找不出原因,找不到施救措施,那一刻,他想到的,是不能讓墨家就此倒了。
時間急迫得容不下他們想出最好的應對方案,匆忙間,只能找出最有利的決斷。
若是醫院出事,責任,不能由墨晉修承擔,墨尚術必須親自站出來,集團那邊少了他,可能外侵內擾同時發生,這段時間集團一直沒有安寧過。
把楚歡推上董事長的寶座,墨尚術自是有私心的,相信她一定能守住集團。
而事實證明,他的決定,是對的,先不論楚歡能否守得住集團,當他維護楚氏藥業的時候,程家已經表明了立場,江家,還有那個姓祁的,做爲最新入駐A市的財團,其實力是不容小覷的……
………………
昨夜,程景淵在靜安醫院度過的。
他外公離世,外婆昏死過去,他就主動承擔起在醫院照顧他外婆。
他外公的後事,有他舅舅,表哥表弟等人操辦,無需他,按理說,他外婆住院,也有他二姨和他老媽照顧,他之所以留在這裡,是想第一時間知道靜安醫院的情況。
再者,若是那些家屬鬧事,他做爲死者家屬之一,說起話來,比醫院和其他人,都頂用。
做這一切,自然是爲了楚歡,而非墨家。
程家和墨家,之前並無密切來往,只,偶爾生意上的合作。
凌晨一點的時候,他才趴在病牀前睡去。
他身軀頎長,趴在病牀前睡一.夜,早上醒來,真是渾身痠痛。
來查房的護士,竟然是蘇琳。
程景淵眸底閃過一絲詫異,眸光掃過她身上的護士服問:
“阿琳,你不是去了S市嗎?”
蘇琳點頭,目光越過他看向病牀上還沒醒來的老人,輕聲說:
“我昨晚凌晨回來的。”
程景淵恍然地點頭,蘇琳走到病牀前,給還在熟睡的外婆揶了揶被角,又擡頭看向程景淵:
“你不用去公司上班嗎?”
“要去看看的。”
程景淵遲疑了半秒答道,原本是不用去的,但想到什麼,他又改變主意,得去看看才能放心。
“那你趕緊回家洗漱一下,去上班吧,我幫你照顧外婆。”
她昨晚已經瞭解了醫院的情況,知道他外公去世,外婆昏死過去……
程景淵眸光微閃:
“這不太好吧,你去忙你的,我等着我二姨她們來了再回家,醫院這兩天需要人手。”
“無事,你回家吧,我一定會幫你照顧好外婆的,剛纔院長和墨總特意叮囑過我,今天我的任務,就是照顧外婆。”
程景淵見她不像說謊,猜到墨尚術這樣做的原因,可能是因爲昨晚他對那家屬說的那番話,他不再拒絕,薄脣微勾了下,溫言道:
“那就謝謝你了,我回公司去一趟,晚些時候,我二姨和我媽媽會來的。”
“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你不必跟我說謝。”
蘇琳微笑着搖頭。
程景淵拿起一旁的外套穿上,跟她道了別,走出病房,剛關上病房的門沒走出幾步,蘇琳又追了出來,在身後喊他:
“程景淵!”
“怎麼了?”
程景淵回頭,清晨的走廊裡,感應燈光線柔和,他回眸那一瞬間,籠罩在柔和光線下的五官俊美,線條柔和,眸黑似潭,無端給人一種動人心魂的錯覺。
可能是他嘴角若有似無的弧度,又或許是他雙眸太過深邃清澄,蘇琳竟然看得一怔,腦海裡莫名躍出一個成語:
溫潤如玉!
幾步外,他身影頎長,俊雅,安靜的等着她說話。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她臉上閃過一抹赧色,連聲音也染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
“你昨晚沒休息好,開車小心些。”
她剛纔想說的是,他沒休息好,還是搭車回去好些,疲勞駕駛不安全,可話到嘴邊,又改了。
程景淵莞爾一笑:
“我會小心開車的。”
“那就好。”
蘇琳不太自然的笑了笑,立即退回病房,關上了門。
程景淵微微一怔,眉宇間泛起一絲疑惑,目光在關上的門板上停頓了一秒,轉身,走向電梯,一樓,從電梯裡出來,程景淵就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片刻後,電話接通,他母親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
程景淵溫和地問:
“媽,你什麼時候過來醫院?”
“正準備出門,你要不要吃早餐,我給你也帶一份。”
“我現在回公司,你多帶一份早餐過來吧,這會兒蘇護士長在外婆的病房裡照顧她老人家,她應該沒吃早餐。”
她之前說,昨晚很晚纔回醫院,剛纔見到她的樣子,也像是沒有休息好的,這麼早,肯定也沒吃早餐,反正他媽媽要替外婆帶早餐,多帶一份,也費不了多少事。
……………………
程景淵開車到楚歡家門口,她也是剛出門,正被記者堵在門口,雖然記者不多,但她一個弱女子,被他們四五個人圍堵,也是一件煩事。
他俊顏沉了沉,連按幾下喇叭,記者回頭之時,他下車,喊了聲‘楚楚’,邁着修長的雙腿快步走過去。
那幾名記者看得一怔,裡面有個藍眼帥哥,如今又來一個程景淵,要知道,之前有報社就寫過程景淵也喜歡楚歡,她這一離婚,便又找上了門。
還真是讓人興奮。
“程大哥,你怎麼來了?”
“走,我送你去公司。”
程景淵走到她面前,趁着記者還在怔愣中拉着她的手轉身就走,那幾名記者立即反應過來:
“楚小姐,你還沒回答我們的問題呢?”
“楚小姐,請問你是喜歡在你家過夜的祁二少,還是有意和程總再續前緣……”
聞言,程景淵眸色倏然一凌,視線冷冽的掃過,冷聲道:
“我和楚楚只是好朋友,各位不要無中生有。”
話落,把楚歡塞進車裡,自己坐進主駕座,落下中控鎖,一踩油門,寶馬X6絕塵而去。
“程大哥,你怎麼會來了我家,你,昨晚在醫院過的嗎?”
楚歡坐在後排,身子往中間挪了挪,側臉望着前面開車的程景淵,剛纔她有聞到他身上淡淡地消毒水味道,這麼早,應該不是去了醫院,而是在醫院過的夜吧。
程景淵從後視鏡裡打量着楚歡,想到有關她的報道以及記者剛纔說的話,他握着方向盤的手,不由得一緊,薄脣抿了抿,狀似不經意地問:
“楚楚,那些記者,剛纔怎麼說那個男人在你家過夜?”
之前有關楚歡被白狼強吻的相片,程景淵是知道的,他也知道,那個男人就是綁架她去M國,害她受苦的國際刑警,是祁佑珩的弟弟。
今天早上,報紙上,又刊登出他們的相片。
楚歡清眸閃了閃,輕聲解釋道:
“他是國際刑警,我讓他幫忙察點東西,昨晚,他一直在客廳沙發上工作,今天早上他出來買早餐被記者看見了……”
“他沒對你怎樣吧?”
程景淵忍不住問了出來,他擔心那個男人再欺負她。
楚歡立即搖頭,雙手搭在副駕駛座座椅上,下巴貼上去,妝容淡雅的臉蛋上泛着淺淺笑意:
“他沒有,對了,程大哥,外婆的情況如何了,外公離世,她老人家一定很傷心,現在這個樣子,我想去醫院也不行……”
說到後面,楚歡心情又沉重起來。
見她眉心輕蹙,程景淵心裡不自覺地泛起一絲柔軟,柔和了語氣:
“外婆的身體沒事,只是暫時的難以接受外公先她而去,不過,她老人家一向豁達,肯定不會有事的,你這些天都不要去醫院,不僅是醫院,平日上下班也要小心些,如今你的身份不同,沒有墨家的司機接送,你最好找個司機送你上下班,或者,我讓劉叔來送你……”
“不用不用,程大哥,你可千萬別讓劉叔來送我,我已經找好司機了,不過今天早上,沒有讓他來接我而已。”
楚歡不得已說了謊,程景淵嘴裡的劉叔,是他母親的司機,說什麼她也不能用程家的司機啊。
程景淵眸色黯了黯,知道她是不想麻煩自己,想着自己不能爲她做什麼,心頭莫名覺得失落,許是感覺到他的情緒,楚歡抿了抿脣,又關心地問:
“程大哥,你肯定還沒吃早餐吧,現在時間還早,我請你吃了早餐再去公司也不晚。”
“好!”
程景淵脣角輕勾,她的示好他自然感覺得到,更不會拒絕。
見他微笑,楚歡心裡鬆了口氣,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明豔,聲音也因此變得清脆愉悅:
“那程大哥想吃什麼,機會難得,你可別太便宜了我。”
程景淵被她的愉塊感染,似潭的眸子也染上了笑意,俊眉挑了挑,神秘的說:
“先不告訴你,省得你中途逃跑,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
上午十點半
A市國際機場
安檢通道的人羣裡,一名身着黑色高級手工西服,身軀挺拔,五官精緻,氣質冷峻的男人即便站在人羣裡,也遮掩不住那與身俱來的高貴氣質。
只見他一邊跟着人羣走出安檢,一邊接聽電話,溢出薄脣的嗓音低沉詫異:
“你說真的?”
不知對方說了什麼,只見他俊冷的五官上破裂出一絲欣喜,雖轉瞬即逝,卻男.色惑人。
“那是墨少,墨少出來了!”
“真的是墨醫生!”
接機的人羣裡,有記者驚喜的喊,話音落,衆人立即奔過去。
墨晉修身後,跟着兩名男子,一人和他年齡相仿,衣着潮流,另一人大概年過五旬,眉目慈善,這兩人,正是跟他一起來的醫生。
“晉修,是不是結果出來了?”
他剛掛電話,緊跟在他身後的男子便激動的問,一雙褐色眸子緊盯着他,似乎要把他臉上看着一朵花來。
墨晉修深邃的眸掃過蜂擁而來的記者,好看的眉頭微微一蹙,點頭答道:
“實驗證明,那個方法行得通。”
男子頓時喜形於色,這些天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那太好了,晉修,你又創下了一個醫學奇蹟!”
另一人抄着一口生硬的普通話,語氣激動,長長鬍子都隨着他的激動而顫動了起來。
“但願對靜安醫院的病人有用。”
墨晉修英俊的臉上表情淡然,心頭卻是波濤翻騰着。
剛纔聽見答案時,心底立時燃起了一絲希冀,像是在無邊的黑暗中行走,當你絕望時,轉角處突然照射進來一縷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