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這個小插曲,三人繼續上路,因爲希望過後又失望,陸雲滄情緒有些頹然,雖不至於一蹶不振,但一路上話明顯的少了起來。
紅玉明白陸雲滄心結所在,難免就話裡話外地開解着他,而戰天一雖然並不知道陸雲滄到底是在難過什麼事情,可也時不時插上幾句,甚至還破天荒開始跟陸雲滄講起了自己的過去。
“我出生在西崑崙內的一處偏僻山村當中,那裡的人雖然聽說過外面有修士,但始終是世世代代老實務農的人居多,也鮮少有人興起念頭說是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眼的,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沒有遇到師尊,恐怕這輩子也會如那些村民一般,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到了年齡便娶妻生子,平平凡凡地過完這輩子。”
說着,戰天一忽然輕輕一搖頭:“不對,說不定還沒有這麼簡單,畢竟我在出生之際,就被村裡的神婆批了命,說我這輩子命硬得很,克父克母,不興六親,所以從很小的時候起,我就被父母送到一個遠親的姑婆家去,我娘捨不得我,每隔一段時間就偷偷跑來姑婆家看我,姑婆家住在村口山腳下一個很偏僻的地方,在我六歲那年,有一天下着大雨,我娘來看我,給我塞了兩個雞蛋,結果回家的路上,被山上滾下來的石頭砸死了,第二天,我娘還沒下葬,我爹就提着繩子來到我姑婆家,一把把我拴上,說要拖出去丟山裡喂大蟲。”
“我姑婆費了好大勁攔我爹,可最後還是沒攔住,我就被我爹拖到山裡去,用石頭照着頭上砸了好多下,最後丟進了一處山坳裡,原本我以爲那次我死定了,不料想卻被路過的師尊給撿回點雲宗。”
陸雲滄擡眼看向戰天一,此前他從來沒聽自家師尊提起過家人,也沒提及過幼年經歷,想不到自家師尊的經歷竟然如此令人喟嘆。
“師尊,師尊撿到我的時候,我也差不多快要死去了……”
陸雲滄下意識脫口而出一句師尊,等到意識到自己說漏嘴後,只好將話題生硬地擰開了,不過這句話倒不是假話,戰天一撿到陸雲滄的時候,他的確跟死了沒什麼兩樣。
“師弟說的是師叔吧。”
戰天一溫和一笑,見陸雲滄終於開口說話,神情也不似方纔那般鬱郁,他心中才略略放下心來:“師叔常年在外遊歷,鮮少有回宗門的時候,之前師尊還曾唸叨過,說師叔也不知道收個弟子收收心,順便幫他分擔一下點雲宗傳承的重擔,想不到話剛說完沒多久,你就出現了。” 兩人口中說的師尊明明不是一個人,但陸雲滄樂得見戰天一誤會,也就只是笑了笑,而後便把話題扯開了去。
“不知師兄修道有成之後,可有回自己家鄉去看一看?”
“回去過。”
戰天一點了點頭:“我爹在對我下手那一刻,與我就算是血脈清算了,可我至少還要去祭拜我娘,還有撫養了我六年的姑婆……說出來也不怕師弟笑話,曾經在回到故鄉之前,我腦海中設想過無數次回去後,該如何面對那些舊日親朋,然而直到我真正去到那裡時才發現,因爲山洪暴發,我出生的那個村莊早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遷徙走了,師尊曾經問過我,問我要不要再去找尋他們,我最後拒絕了。”
戰天
一目光認真地看向陸雲滄,雖然面容還很年輕,但目光卻已然有了後世那種飽經滄桑後的淡定從容:“因爲我發現,修道一途,不管最初的時候你身邊圍繞着多少人,這條路最終,還是要一個人走下去的。”
聽到戰天一說的這句話,陸雲滄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戰天一也是在變着法兒安慰自己,看來他已經猜測出自己失望的原意是跟親人摯友有關,想到這兒,陸雲滄不由得心中一聲長嘆,真是不管用什麼身份相處,師尊始終都是爲自己操心的那一個。
“師兄說的是,是我着相了。”
陸雲滄點了點頭,剛要再說些什麼,卻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喧譁聲響。
“前方似乎有人在鬥法。”
紅玉擺了擺尾巴說道,在海面上,他能感知到的範圍比陸雲滄等人都要遠出不少去。
陸雲滄聞言與戰天一飛快地對視了一眼。
“咱們現在最好不要多生事端,等下我遠遠觀望一下,若只是單純的修士間的恩怨爭鬥,那咱們就直接繞開,若不是,咱們再做商量。”
戰天一沉聲說道。 “不用你去觀望,我在這裡看的比你們仔細,你們就在這裡等我消息好了。”
紅玉阻止了試圖單獨飛過去探查情況的戰天一,同時身形開始急速縮小,陸雲滄見狀便先跳到了戰天一身後,與他同乘一劍,而紅玉最終化作了一隻比成人拇指還要小上半分的細小遊魚,刺溜一下就朝着衝突發生的方向潛游了過去。
見紅玉自告奮勇去探查情況,戰天一便劍指一劃,劍之道的六道金色護體劍氣瞬間彈了出來,將他與陸雲滄二人牢牢圍住。
陸雲滄也不敢放鬆大意,這一路被妖族追殺不斷,他心中那根弦始終是緊繃着的。
紅玉離開不到半柱香工夫,就飛快地遊了回來,然後給陸雲滄戰天一二人帶來一個聽起來十分不妙的消息。
“前方是一艘人類修士的商船,正在被妖獸羣攻擊,不僅如此……”
紅玉頓了頓纔開口道:“那妖獸羣裡有兩名化形期妖修坐鎮!”
“他們竟然如此明目張膽!”
戰天一聞言率先面顯怒容:“此地已經毗鄰東西崑崙兩界交界之處,妖族如此肆意妄爲,顯然是得了崑山上面的指示了——我要過去看一眼!”
陸雲滄點點頭,與戰天一相比,完全沒有經歷過與妖族和平共處年代的他自然無法對這種約定被打破感到如何憤怒,但既然前方的騷亂是起源於妖族襲擊人類,他就不能坐視不管。
“師兄,我們二人同去,也好有個照應。”
化形期妖族只是一個很籠統的預判,妖族那邊的領頭之人修爲究竟如何,陸雲滄他們並不清楚。
“好。”
戰天一沉聲應道。
同一時刻,在前方不遠處的海面上,明明沒有風,這片海域卻巨浪滔天,被困在浪中的一艘十餘丈長的大型商船,此刻正左右搖擺、上下顛簸,每每看着已經堅持不住,就要被海浪給卷翻過來了,卻在下一刻又堪堪穩住了船體。
不少海中妖獸不斷從浪花中涌出,紛紛撞擊啃食着商船的船體,而在半空之中,一男一女兩名
妖族首領正一言不發地盯着下方海面,那女妖族嘴角還勾着輕鬆愜意的笑容,顯然對於大商船的覆滅,他們是胸有成竹。
“老祖宗,那兩名化形期妖族奸詐狡猾得很,他們浮在半空中,船上配置的靈火炮根本打不到他們!”
船頭處,一名渾身溼透的中年男人正低聲朝眼前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彙報道:“乾坤珠能量所剩不多了,如果韓家的援軍再不來,我們今日恐怕是要折在這裡了……”
“說什麼喪氣話!”
那名老者聞言冷喝一聲:“韓家的援軍?哈,我看這一批妖族說不定就是韓家請來的呢,我顧東昇在海上跑了這麼多年,什麼風浪沒有見過,不過是兩名半步元嬰階段的妖修,就叫你們亂了陣腳,真是給我顧家丟臉!”
“老祖宗!”
那中年男子雖是被呵斥了一頓,臉上卻沒有流露出着惱神色來,只是無奈地再度低喚一聲:“倘若這艘船真格兒翻了,我與老祖宗這些人要逃出生天不難,可船上那些顧家兒郎卻註定逃不脫一死啊!”
“我顧東昇是會撇下族人自行逃命的懦夫嗎?”
老者一瞪眼:“今日我話拍在這裡,你們不要去理會那些撞船的雜碎,只管將帆揚起來,有我一口氣在,定會叫你們安然走完這一趟海!”
“玲妹快看,這顧家竟然在船上起帆了。”
漂浮在半空中的妖修男子忽然出聲道,同時伸出一隻慘白的手指朝着下方一點:“呵呵,我看顧東昇這老東西是被我們的風浪給衝昏了頭了,此時揚帆,只會死得更快。”
“我看倒不盡然。” 那個被喚作“玲妹”的妖族女子搖了搖頭:“顧東昇在海上跑了大半輩子,可不是個腦子容易發熱的毛頭傻小子,我看他是打算跟咱們決一死戰,好爲顧家殺一條血路出來了。”
“哈哈哈哈,他倒是想得夠美的,殺一條血路,那也得看咱們讓不讓他有出手的機會。” 那妖族男子怪笑兩聲,忽然子懷中掏出一個古怪物件來,這東西看起來好似一節鐵灰色的金屬筒子,一被拿出來就開始在妖族男子手中輕輕地顫動。
“妖王使者給的這個寶貝,那可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任他顧東昇手可通天,今日也只能乖乖留下命來!”
看到妖族男子掏出這個物件,那女妖族眉心一皺:“你怎麼這麼快就打算使用這個東西?”
“怎麼了?”
男子眉毛一挑:“這東西不拿來用,難道還要揣在你那巢穴裡孵小的?玲妹,你着實是太過天真,你怎麼不想一想,只要我們取了這艘商船上的貢品去謹獻給妖王殿下,今後有的是好日子等着你我,這種寶貝——”
男子特意掂了掂手中那個金屬筒子:“以後說不定擺在咱們眼前,咱們都不稀罕去多看一眼呢,捨得捨得,有了取捨纔能有後面的‘得’啊。”
“隨便你吧。”
對於妖族男子的話,那女妖族彷彿有着一絲不耐煩,她朝着已經揚起了帆準備破浪而行的商船擡了擡下巴:“你若是再不出手,人可就跑了。”
“呵呵,有我在這裡,玲妹放心就是,到嘴的肥肉,絕沒有叫他們跑了的道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