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榮登掌門

你別看再不稀生性猥瑣,說起話來嚕裡八蘇,但對武林中人,卻沒一個不認識的,也沒待上官平問他,就依出場先後,一個個的叫了出來。

上官平看到中嶽派鍾大先生一手持着藤仗走出之時,不期想起他看到的一幕,不再說這位鍾大先生就是一個姓祁的假冒的了,不知真的鐘大先生現在何處。

等他看到假鍾大先生身後兩個青衣小女,和兩個灰衣老者,心頭更不由“咚”的一跳,這個兩少女,他更是熟悉,年長的一個是冷雪娥,年少的一個是冷雪芬,她們身後兩個灰衣老者,正是冷雪娥的手下。

一時不禁暗暗哦了一聲,忖道:“是了,這一定是冷雪娥使的狡計,她要手下姓祁的喬裝鍾大先生而來,必有極大的陰謀。”

只聽再不稀自言自語的道:“這倒真是怪事,鍾大先生一向獨來獨往,今天居然還帶着兩個女弟子,和兩個僕人!”

老婦人回頭低低的道:“讓賢,你說他被人假冒了?”

上官平點點頭。

老婦人低聲道:“我們待會要不要當衆戮穿他?”

上官平還沒開口,再不稀立即接口道:“老嫂嫂,咱們是看熱鬧來的,管他呢……”

這時上首各大門派的掌門人和代表們,都已紛紛落座。

北嶽派掌門人杜東藩,看去不過五十來歲,濃眉如帚,皮膚白淨,中等身材,穿着一件藏青夾袍,神情從容,走到中間一張長案前面,雙手朝四面抱抱拳道:“諸位掌門人,諸位道長,今日泰山之會,敝派有幸擔任主人,蒙諸位寵臨,上屆劍主,承蒙各大門派一致推舉,由先師兄譚崑崙擔任,這是敝派莫大的榮譽,只是敝派不幸,先師兄三年前遽返道山,不克將劍主金劍,親自在大會上送還,現由先師兄哲嗣譚玉山代表先師兄送還金劍……”

他剛說到這裡,譚玉山手捧錦盒,神色莊重的走到案前,雙手把錦盒捧到他師叔面前。

杜東藩接過錦盒,就面向長案,隨手打開錦盒,朝在座的各大門派掌門人驗看,然後把打開的錦盒豎立着放到長案中間。譚玉山恭恭敬敬的朝錦盒行了一禮,才行退下。

上官平舉目看去,錦盒中墊以大紅緞子,中間放一柄八寸許長的金鑄寶劍,金光燦爛,那就是代表榮譽的劍主金劍了。

杜東藩等譚玉山退下,接着又道:“敝派先師兄已經繳還金劍,現在論劍大會開始,好在每十年一次的論劍,一切都有先例,用不着兄弟報告了。”

說完,在場之人,紛紛報以掌聲,杜東藩在掌聲中,再次抱拳一禮,就退到座位上坐下。

就在掌聲中,突然聽到女子的尖叫之聲!

大家不覺一齊回頭朝發出女子尖叫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身穿紅衣衫的少女,滿臉緋紅的站了起來,回過身玉手揮處,拍的一聲,朝坐在她後排的一個漢子臉上重重摑了一掌。

那漢子大聲道:“小丫頭,你怎麼打人?”

上官平一眼就認出那個被打的漢子,今天雖然穿了一身天藍長衫,他就是三天前在路上和譚玉山打得不分勝負的崆峒門下四弟子呂全春!

那小女紅着臉挑動柳眉,嬌聲道:“你不要臉!”

她這四個字說得不很響,但在場之人都可以聽得到,尤其她好像受了極大委屈,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誰的心中都會對她產生一種同情之心!

呂全春臉頰上登時浮起纖手的紅印,他一張白皙的臉上,脹得色若豬肝,大聲道:“臭丫頭,你嘴裡放乾淨些,我怎麼不要臉了?”

那紅衣少女氣得幾乎要哭,嬌聲道:“你……問你自己……”

邊上登時有許人喝道:“好小子,你欺負人家小姑娘,還要發橫?”

呂全春又氣又恕,粗聲喝道:“是她動手打人,在下幾時欺負她了?”

紅衣少女道:“你還說沒欺負我,你……”

只聽有人喝道:“打死這沒長眼睛小子!”

“揍他……”

喝聲中,有人揮拳朝他迎面擊去,也有人揮掌切他後腰,大家一擁而上,紛紛出手。

呂全春的三個師兄也叱喝着:“你們講不講理……”

那一堆人頭擁擠,有許多人喊着打,也有許多人猛發冷拳,亂哄哄的鬧成一團,至少有十幾二十個人把崆峒派四個門人圍了起來,人多手雜,悶哼、怒吼,也隨着響起。

杜東藩、餘日休同時站了起來。

杜東藩大聲道:“諸位快快住手,有話好說。”

餘日休已經點足飛來,沉喝道:“大家都給老夫住手!”

他這一聲喝得十分響亮,圍着動手的人,和看熱鬧的人,都被震得耳朵嗡嗡作響,趕忙紛紛退開。

等到衆人退開之時,崆峒門下四個弟子已被打得鼻青臉腫,狼狽不堪,呂全春被打倒在地,口吐鮮血,只是呻吟,看去還傷得不輕。

楊再春垂手叫了聲:“師父。”

餘日休舉目看去,那紅衣少女怯生生站得遠遠的,除了自己四個門人,方纔打人的人,均已退開,不知是那些人出的手?

心頭暗暗怒惱,朝呂全春喝道:“你傷在那裡?”

呂全春呻吟道:“回師父,弟子右肩、左肋都痛得要命……”

餘日休伸手在他右肩骨上一探,呂全春痛得“唔”出聲來。

餘日休“嗤”的一聲,撕開他肩頭衣衫,肩後赫然有一個烏黑的掌印,那分明是被“黑沙掌”一類功夫所傷,肩骨已碎,再一按他左肋,肋骨已斷了三根。

餘日休取出傷藥,喂入呂全春口中,掃向他左右的人,但和呂全春動手的人,早已散開,那想找得出來。一面吩咐楊再春三人,把呂全春扶到邊上去,目光一擡,朝那紅衣少女問道:

“小姑娘,你是那一派門下?叫什麼名字?”

那紅衣少女畏怯的道:“我……我……是……”

她底下的話還沒說出來,突聽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她是貧尼門下,餘大俠門下欺負了她還嫌不夠,餘大俠以一派掌門之尊,還要欺負一個小女子嗎?”

餘日休回頭看去,不知何時自己身邊已經多了一個身穿織錦僧衣的白髮老尼姑,但她雖然披着一頭白髮,一張臉卻似桃花一般,又白又嫩,兩道目光寒鋒犀利,正朝自己怒目而視。

心頭不禁一怔,自己方纔打量過周遭人物,根本不曾看到這個老尼姑,她到了自己身邊,自己居然一無所覺!

那紅衣少女看到老尼姑,急忙叫了聲:“師父……”

老尼姑道:“你不用怕,一切自有爲師作主。”

上官平一下就認出她是那天鬥姥宮吃素齋時強迫大家服下“五合一”解藥的那個老尼姑,心中暗道:“這老尼姑也來了!”

餘日休在江湖上成名數十年,卻從未聽說過武林中有這麼一個老尼姑,心中暗暗納罕,抱拳道:“在下還沒請教老師太法號?”

老尼姑理也沒理他,只是朝紅衣少女問道:“你說,方纔那小子怎麼欺負了你?”

紅衣少女雙頰紅暈,低低的道:“弟子……坐在最前面一排,那個人……”

她指指呂全春,羞紅着臉道:“他……他……”她羞澀得說不下去。

老尼姑寒着臉道:“不要緊,你只管說出來……”

這時偌大一片山頂,都已寂靜無聲,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只等候着紅衣少女開口說話。

紅衣少女道:“他坐在後面,伸過手來,朝弟子……身上亂……摸……”

她生得秀色照人,身材苗條,果然是一個會使男人動心的少女。

崆峒二弟子萬家春大聲道:“師父,她胡說八道,四師弟就坐在弟子身邊,根本碰都沒有碰她。”

紅衣少女紅着臉道:“你……自己沒有看見,怎麼可以這樣說話,難道……難道我還會說謊不成?”

大家都可以看得出來,紅衣少女有如美玉無暇,又是極害羞的人,自然不會說謊,有許多人朝萬家春發出噓聲來。

老尼姑目光朝萬家春投去,冷冷的道:“老尼正在向小徒問話,你插什麼嘴?”

餘日休哼道:“我二弟子只是證明我小徒兒不曾碰你門下的小姑娘,這有什麼不對?”

老尼姑沉聲道:“這話如果是其他門派的門人弟子說的,自然可信,但他是你的二弟子,師兄當然幫師弟說話的了,難道我徒兒還會誣賴他不成?好,餘大俠,你是一派掌門,這件事該當如何?”

餘日休平日最是護短,但此刻卻不便發作,回頭喝道:“全春,你老老實實的說,有沒有用手去摸這小姑娘什麼地方?”

他這話聽得大家幾乎要笑出聲來。

呂全春剛服下傷藥,大師兄給他接上了三根打斷的肋骨,聽到師父的話,不覺喊冤道:

“師父,那……小丫頭冤枉弟子,弟子根本連碰都沒有碰她一下……”

邊上就有許多人氣憤的哼道:“人家小姑娘還會冤枉你,明明是你見色起意,揩她小姑娘的油。”

老尼姑沉聲道:“餘大俠,這件事你說該如何了斷?”

餘日休哼道:“小徒已經被人用‘黑沙掌’擊碎右肩骨,左肋也被人打斷了三根肋骨,就算他不成器,摸了小姑娘,得到的懲罰還不夠麼?老師太還要如何?”

老尼姑冷聲道:“有人用‘黑沙掌’擊碎他肩骨,打斷了肋骨,這是在場之人動了公憤纔出手的,又不是老尼姑把他打傷的,你崆峒派門人欺負老尼姑徒兒,你身爲崆峒掌門,總該對老尼姑有個交代吧?”

餘日休道:“老師太要餘某如何交代?”

老尼姑道:“至少你該向我徒兒當面道歉。”

要餘日休跟一個小姑娘道歉,已是十分難堪之事,何況這一道歉,不就等於承認呂全春摸了人家小姑娘嗎?

餘日休臉色鐵青,沉笑道:“老師太是聽了令徒一面之詞,就一口咬定小兒欺負了她,餘某也可以聽小徒一面之詞,說碰都沒有碰她,雙方各執一詞,難以證實,餘某憑什麼要道歉呢?”

老尼姑突然臉色一沉,擡手向空一招,喝道:“徒兒們,上,把餘日休給我拿下了。”

她這一喝不打緊,但見人影翩飛,衣香繽紛,一剎那間不知從那裡閃出來了十一名花不溜丟,婀娜多姿的少女來!

這十一名少女衣著有青、有黃、有紫、有白、五色紛陳,每人腰間掛一柄彎彎的連鞘柳葉刀,左首還掛一個繡花的百寶袋,連同那個紅衣少女,正好是十二個人,一下把餘日休師徒圍了起來。

崆峒門下三個弟子一見她們圍了上來,不待師父吩咐,鏘鏘鏘三聲,同時撤出長劍,準備廝殺。

餘日休仰天狂笑一聲道:“老師太可知這一聲令下,會斷送了十二個小丫頭的性命麼?”

老尼姑冷笑一聲道:“憑你餘日休幾手劍法,還斷送不了她們性命。”

杜東藩身爲本屆論劍大會的主人,眼看雙方就要動手,不由得大急,一面雙手連搖,說道:“兩位駕臨泰山,參加論劍大會,即是大會的嘉賓,有話好說,千萬別傷了和氣。”

這時五嶽劍派中東嶽派祝南山,南嶽派羅浩天,西嶽派華清輝,中嶽派鍾大先生也一起走了過來,紛紛解勸。

老尼姑哼道:“小徒被崆峒派的門人在大會大庭廣衆之前調戲了,餘日休身爲一派掌門,連賠個禮都不肯,所以老尼纔要小徒們把他拿下,給他一個教訓……”

祝南山拱着手道:“老師太就給大家一個面子,他門下已經負了重傷,也就算了。”

五嶽劍派五位掌門人,也是說不出這尼姑的門派來歷。

只聽上首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徐徐說道:“副會主,既然五大劍派的掌門人這麼說了,那就算了吧!”

這發話的是七星會會主文曲星楚子奇,他稱老尼姑“副會主”,那麼這老尼姑自然是七星會的人了。

老尼姑合掌道:“屬下遵命。”一面回頭道:“你們退開去,今天便宜他們算了。”

十二名少女躬身領命,果然退了開去。

餘日休本來也因對方人多,自己並無必勝把握,經五嶽劍派五位掌閃人解勸,拱拱手道:

“既有五位老哥出面,餘某豈敢不遵?”

一面心頭暗暗哼道:“這老賊尼居然會是七星會的副會主,那好,總有一天,老子非把你宰了不可。”

一場是非總算平靜下來,大家也各自回座。

上官平心頭正不住暗暗納罕,忖道:“不對,那天七星會主也中了‘五合一’奇毒,服下老尼姑的解藥,如果她是七星會的副會主,七星會主就不致於中毒了,莫非他們之間,另有文章!”

只見鐵打羅漢能遠大師適時站了起來,雙手合十,朝在座的各大門派掌門人行了一禮,徐徐說道:“貧衲先向各大門派掌門人報告,敝寺方丈智遠師兄前年坐關,至今未滿三年,不能親自出席參加今天的盛會,要貧衲向大會謹致萬分歉意,並命貧衲代表前來,貧衲得能參與今日的盛會,至感榮幸……”

說着從大袖中取出一張白紙,說道:“本會每逢十年舉行一次,使各大門派有共同切磋的機會,十年歲月,不算很長,但也不能說短了,在這十年之中,各門各派之中或有闡發先人的武功奧秘,也有輝心竭智獨創的精妙招式,均可出場在會中表演,俾使大家一新耳目,由與會的各派掌門人予以評定,共同推選劍主,另一種方式,則是先向本屆會頭登記,有多少門派參加本屆的劍主兢選,這是百年來推舉劍主的兩種方法,可以並行不悖……”

他微微一頓,擡了擡頭,接着道:“方纔會頭北嶽杜道兄已在玉皇觀中循例舉行了一次參與兢選劍主的事先審查,經與會各大門派一致過通,要貧衲當衆宣佈,本屆報名參加兢選的門派,一共有五個門派,計爲崆峒派、七星會、東嶽派、西嶽派、中嶽派,貧衲宣佈之後,就可開始兢技……”

說到這裡,又是一頓,才道:“本會的宗旨是以武會友,互作觀摩,動手較技,也以點到爲止,好在在座的都是大行家,一眼就可分出勝負來,因爲榮獲劍主,只是一種榮譽,並無實權,也不能號令武林,故而百餘年來,不見流弊,歷屆都能做到和平謙讓的君子之爭,其實這是本會規定之事,貧衲再把它提出來,只是請大家遵守會章,不可在較技中出手太重,有了傷亡,好了,貧衲報告完畢,現在先舉行的是表演,不知那幾位在十年之中有研究心得或是獨創精妙招數的,請先出場表演。”

他話聲甫落,大家紛紛報以掌聲。

老和尚這番話,已經說得很明白,兢選劍主,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文比,各門各派的人都可以出場表演自己的拿手武功。另一種是兢技,由報名參加競選的門派,一對一以勝負作決定。

再不稀嘻的笑道:“平老弟,你可以出場去表演一手。”

上官平道:“老哥哥說笑了,小弟這點微末之技怎好去當衆表演,沒教人家笑掉大牙!”

再不稀不以爲善的道:“你怎可妄自菲薄?一個人要對師門有信心,對自己有信心,如果大家都像你這樣,不敢出場,這論劍大會還有人蔘加?”

鐵打羅漢站在中間,等了一會,眼看沒有人出場表演,合掌當胸,說道:“那一位有武功心得,創了新招式的同道,請下場表演。”

他說了之後,依然沒有人站起來走入場去。

鐵打羅漢目光徐徐掃過全場,又道:“如果再沒有人下場,那麼第一場文試的表演,就要結束了。”

他又等了一會,看看已沒有出場的人,這就說道:“好,那麼第一場就此結束,現在就開始第二場兢技了。”

他朝北嶽派杜東藩望了一眼。

杜東藩立即站了起來,拱拱手道:“本會論技這一場,另有規定,須由三個人共同主持,擔任公證人,按例第一位是由方纔舉行的審查資格會議推舉一位各大門派的人主持,方纔各位已經推舉了少林寺的智遠大師,另外兩人,一個是本屆大會的會頭,就是由兄弟擔任,另一位則是下屆大會的會頭,應該由中嶽派鍾大先生擔任:但中嶽派已經報名競選劍主,不得擔任,依例就該推下去由東嶽派代理:但東嶽派也報了名,那麼順推下去就該由南嶽派代理了,南嶽派羅掌門人請站起來,代理中嶽派來擔任競技的公證人了。”

他話一說完,南嶽派掌門人羅浩天依言站起,走到中間。由鐵打羅漢居中,杜東藩居左,羅浩天居右,在橫案前站定,大家熱烈的鼓起掌來。

鐵打羅漢大聲道:“兢技開始,五派參加競技的掌門人那兩位先出場?現在就請下場了。”

中嶽派鍾大先生含笑道:“泰山論劍,由是五嶽劍派發起的,故而每十年一屆的大會,均由五嶽劍派輪流作東道主,也就是說祝掌門人,華掌門人和兄弟都算得是主人,只有餘掌門人和楚會主纔是真正的來賓,主人自該讓來賓先出場了。”

華清輝接口道:“鍾掌門人說得是,餘、楚兩位道兄,正該先出場纔是。”

鐵打羅漢含笑點頭道:“鍾、華兩位掌門人說的也有道理,他們是五嶽劍派之一;也是本會的主人,主人當然不能在客人的前頭,既然如此,餘掌門人、楚會主就先請吧!”

崆峒派餘日休自然知道這競技是先下場的人最吃虧,最多就要連打五場,最後出場的人最便宜,只要打一場就夠了:心中暗暗罵道:“能遠這老賊禿,明明是幫着他們五嶽劍派說話,這還算什麼公證人?”

但人家話說得冠冕堂皇,無法反駁,明知被他們擠兌,也只得站起身離座走出。

七星會主楚子奇腰懸長劍,手搖摺扇,也起身走下場去,含笑道:“餘道兄,兄弟今年還是第一次參加,據聞本會規定,參加競技,是以門派爲主,並不一定要掌門人親自參加,那就不用擔心車輪戰吃虧了。”

餘日休心中暗暗罵道:“你他XX的七星會,江湖各式各樣的人兼收幷蓄,自然人手較多,老子除了門人,還有誰能代我出手的?”

楚子奇臉含微笑,望着餘日休道:“餘道兄一派掌門,是兄弟久所欽佩的人,不知要如何比試,還請餘道兄指點。”

餘日休心中暗道:“你這小子巴不得先把老子擊敗,卻裝出這副笑面虎來。”

一面呵呵笑道:“楚會主青年有爲,崛起江湖,在短短十年之間,統率大江南北黑白兩道羣英,可謂極一時之盛,餘某也欽佩得緊,嘿!嘿!至於如何較技,本會例有明文規定,雙方比劍,百招以內,勝負已分,那就不用說了,如果超過百招,即爲和局,就不得再打下去,再待第二場和已經獲勝的一方再比了。”

“多承指點。”楚子奇拱拱手道:“那麼兄弟就向餘道兄討教了。”

餘日休擡手從肩頭撒下一柄長僅兩尺,闊如手掌的短劍,問道:“楚會主使劍還是使扇?

請亮兵刃。”

楚子奇朗笑一聲道:“劍、扇都是兄弟的兵刃,不知大會可有規定,一個人不能使用兩種兵刀?”

餘日休道:“這倒沒有,就是暗器也並不禁止,只是不準使淬毒的。”

“鏘!”楚子奇左手掣出七星劍,說道:“兄弟從不使用暗器,餘道兄請吧!”

餘日休道:“楚會主請。”

楚子奇微微一笑道:“餘道兄一派掌門,德高望重,想來是一定不肯先出手的了,兄弟那就有僭了。”

他舉止斯文,話聲出口,右手朝外一揮,摺扇忽地劃出,姿勢十分瀟灑。這一劃並未向餘日休攻出;但扇上卻煽出一股勁風,朝餘日休迎面涌去。

這股勁風掌然傷不了人,但餘日休可不能不理,闊劍豎胸,尖笑道:“楚會主盛名果然不虛,出手就不同凡響。”

他在闊劍之上,早已凝聚了八成功力,這當胸一豎,劍上真力就朝前進發,擋住了逼來的勁風。

不,把楚子奇煽來勁風逼了回去。

楚子奇右手摺扇朝後劃出,左手長劍朝前一點,刺了過去。

餘日休身如孩童,站直了也只到楚子奇的胸口,楚子奇一劍刺出,餘日休闊劍朝前撩起,雙劍交擊,發出“當”的一聲清響。

這一劍,餘日休用了八成力道,他一向自恃功力深厚,劍上貫注真力,正是要試試對方的內力如何?

但這聲金鐵交鳴之後,他並沒有把楚子奇震退出去,忽然發覺對方長劍上力道忽然消失,長劍也很快的收了回去,左手摺扇一揚,半輪扇影,有如開山之斧,朝自己肩上削落。心中暗罵了聲:“好個狡猾之徒!”

闊劍隨着往外劈出。

楚子奇摺扇自是不願和他接觸,右手摺扇匆地收攏,身形半旋,長劍又平刺而出。

餘日休雙足一點,身子凌空躍起,闊劍朝他當頭劈落。

這一劍劍風嘶然,勢道十分勁急!

楚子奇急忙舉劍封架,但聽“當”的一聲,餘日休藉着對方上架之勢,又騰身而上,這回他身在半空,右手連揮,一口氣發出三劍,三道劍光有如三匹飛瀑,同時往下直瀉而去。

他個子矮小,和人動手極爲吃虧,是以劍勢都以騰空搏擊爲主。

楚子奇看他騰身發劍,劈來的三道劍光,虛實莫測,心頭大爲駭異,但因對方身在空中,不論自己閃向何處,他都可以追擊過來,躲閃是躲閃不開的,那只有硬接一途可行,當下也就力貫劍身,左腕一振,朝上連發了三劍。

這是硬打硬拚的招術,但聽接連響起三聲金鐵交鳴,楚子奇不過三十出頭,比起餘日休練劍也不止練了三十年了,功力自然稍遜,接下三劍,腳下浮動,身不由己的後退了一步,心頭止不住暗暗驚異!

一般人動手過招,發出三五道,甚至十數道劍光,但不論三五道也好,十數道也好,那不過是劍使得快了,幻起的劍光,真正的劍光,卻只有一道;但餘日休劈落的三道劍光,竟然是真正的三劍,而且三道劍光的力量,都十分沉重,沒有一道是虛招!(通常敵人劈出三道劍光的話,應該是兩虛一實)

現在纔看出餘日休的功力來,他藉着楚子奇上架的三劍之力,一個人“嘶”的一聲又像箭一般刺空直上,到了四丈左右,身子往上一提,雙腳提起,頭手向下,倒射而下,就在快到離地二丈五六光景,右手揮舞,一柄闊劍突然間幻出五道劍光,垂直朝楚子奇當頭罩下。

楚子奇心知上了對方的當,自己早就應該想到這老道身形奇矮,只到自己胸口,和人對敵,必然會有補短截長的劍法,來彌補他身材矮小的缺點,那麼只有施展騰躍搏擊了,自己方纔不該和他硬架的,以致造成他騰身躍起的機會。

心念閃電一動,只得運起全身功力,仰首向天,長劍連揮,硬接五劍,場中又響起五聲“當”“當”的金鐵大震!

接下五劍,楚子奇卻被震得連退了兩步,這回他不能再讓餘日休一再的騰躍撲擊了,連退兩步之後,再也不敢怠慢,立即一吸真氣,足尖點地,身形向空拔起三丈多高。

說也真巧,餘日休藉着楚子奇硬接他五劍的彈力,刺空直上到五丈來高,但人可不像飛鳥,能在半空中待得住多少時間,他拔起五丈左右,就已翻了個身,往下撲來。

他是因楚子奇硬接了五劍就騰空躍起的,楚子奇卻在接下五劍,後退了兩步才縱身躍起的,兩人之間同樣騰身躍起,就有了先後之別,這先後就是楚子奇後退了兩步的時間。

因此楚子奇點足躍起到三丈高的時候,也正是餘日休從五丈高處翻身下落之際,兩人一上一下,無巧不巧就在三丈高處碰上了面。

但聽半空中叱喝乍起,也立即響起了一陣鏘鏘劍鳴之聲,兩人在半空中就互攻了三劍,兩道人影就像星丸墜地,但才落到地上,又緊接着響起一片鏘鏘之聲。

但見兩道劍光,匆快匆慢,有時發出密如連珠般的劍劍交鳴之聲,有時卻相互迴旋,一招也不相交接。

楚子奇殺得性起,口中清嘯一聲,左手七星劍劍招使得越發迅捷,右手摺扇同樣划起一道夭矯扇影,有如半輪開山巨斧,直劈橫掃,煞是凌厲。

餘日休擋得劍刺,還要防備對方的扇招,卻也絲毫沒落下風,相反的他使着身形矮小便宜,一個人滴溜亂轉,一柄闊劍同樣使得劍勢如虹,倏攻倏守,劍風呼呼,隱挾風雷,尤其一柄劍不時的幻起三五道、六七道劍光,繚繞周身,不分虛實,你和他碰上了,都是實劍。

這一場比試,當真可說棋逢敵手,誰也休想勝得過誰?

在場的各大門派掌門,對餘日休知道的較多,看他今日施展的劍法,他已把崆峒派的“分光劍法”,練到了極點。

造詣之深,可說是崆峒派百年以來的第一位劍中好高手了。

但大家卻想不到年事極輕的七星會主楚子奇劍上功夫,也會有如此了得,今日在場之人,包括了武林各大門派,卻沒有一個人能說得出他的武功路數和師門來歷,一時之間,幾位掌門人都不禁相顧愕然。

再不稀低低的朝上官平道:“楚子奇是個好人,你小兄弟以後倒不妨和他做個朋友。”

上官平問道:“老哥哥怎麼知道他是好人呢?”

再不稀聳着肩,笑道:“那天他在山腳下的酒店裡,請老哥哥我喝了頓酒,凡是生性慷慨的人,都是好人。”

上官平笑道:“就是惡人,只要請老哥哥喝酒,你就會說他是好人了。”

“啊,不!”再不稀道:“老哥哥就算喜歡喝酒,但一個人是好是壞,總看得出來,你總看過戲吧?大花臉、小花臉,總是壞人,五官生得端端正正的,一定是好人,壞人如果請我老哥哥喝酒……”

上官平搶着道:“老哥哥一定是不喝的。”

“那……啊,不!不!”再不稀嘻的笑道:“壞人多半不會請老哥哥喝酒,真要請我喝酒,嘻嘻,不喝白不喝,所以老哥哥還是會喝的。”

剛說到這裡,只聽鐵打羅漢叫道:“兩位已經超過百招,快請住手!”

這老和尚果然不愧是少林高僧,隨口說來,聲音就傳出老遠,清晰無比!

場中動手的兩人聽到鐵打羅漢的喝聲,只好立即住手,劍光掌影,倏然盡欽,兩條人影及時分開,各自往後躍退。

楚子奇返劍入鞘,手中搖着摺扇,長衫飄忽,面含微笑,朝餘日休抱了下拳,說道:

“餘道兄果然高明,兄弟領教了。”

餘日休闊劍也已收起,口中發出尖細的笑聲,說道:“彼此,彼此,楚會主劍,扇雙絕,不愧是武林中後起之秀。”

他倚老賣藝,說楚子奇劍、扇雙絕,明裡是捧場的話,暗中卻是損他用了兩件兵刀,還只是和自己打成平手。

這話楚子奇自然聽得出來,只是瀟灑一笑,並末多說。

杜東藩已在拱着手道:“餘掌門人,楚會主無請回座。”

兩人各自回到椅上落座。

鐵打羅漢雙手合掌當胸,說道:“現在第二場,不知那兩位下場?”

西嶽派華清輝含笑朝鐘大先生和祝南山招招手道:“鍾兄、祝兄兩位請先。”

東嶽派石敢當祝南山緩緩站起,走下場去。中嶽派鍾大先生手柱藤杖,也隨着走去。

站在鐵打羅漢右首的南嶽派掌門人高聲宣佈道:“現在第二場開始,是由東嶽派對中嶽派,兩位掌門人可以請了。”

他話聲甫落,突聽有兩個人同聲說道:“且慢!”

這兩個叫“且慢”的,一個是中嶽派掌門人鍾大先生,另一個則是從下首幾排中站起來的老婦人。

鍾大先生叫停,必有說詞;但坐在下首的老婦人也站起來叫停,不僅使得鐵打羅漢和鍾大先生一怔,連所有在場的人,一雙雙目光,無不望她投來。

鐵打羅漢是各大門派推舉出來的公證人,他看到坐在下首的老婦人站起身來叫停,他沒問鍾大先生,先朝老婦人雙掌合十門道:“這位女檀樾不知有何見教?”

老婦人大聲道:“石敢當祝南山,只能說是東嶽派的人,並不是東嶽派掌門人,他以東嶽的人和南嶽派掌門人鍾大先生動手則可,以東嶽派掌門人的身分和鍾大先生動手則不可。”

石敢當祝南山棱棱目光朝老婦人望來,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你是什麼人?”

老婦人道:“祝大俠不用問我是誰,你說,你幾時得到東嶽派上代掌門人的薪傳,指定由你繼承東嶽派掌門人人的?”

祝南山被她問得老臉一紅,怒聲道:“難道你會是東嶽派的人?你得到本門上代師祖指定,繼承東嶽派掌門人的?”

老婦人哼道:“我不是東嶽派的人,但自然有人得到東嶽派上代掌門人指示繼承掌門人的了。”

鐵打羅漢合十問道:“女檀樾說的是那一位?”

老婦人回身叫道:“讓賢,你站起來。”

上官平本來不想在論劍大會上去爭名份,但想到師父臨終要自己到泰山來,也許就是這個意思,此時再經老婦人一說,不得不依言站起。

老婦人一指上官平,大聲道:“繼承東嶽掌門人的就是他,他叫上官平……”

接着朝上官平道:“你把面具取下來。”

上官平依言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露出本來面目。這下直看得中嶽派隨同鍾大先生而來的冷雪娥、冷雪芬兩位姑娘臉上不期流露出欣喜之色。

隨同祝南山而來的祝士諤也有了喜容,他只知上官平忽然不別而去,並不知道爹設計陷害上官平之事。

祝南山看到上官平,臉色不禁一沉,哼道:“原來是你小子故意在會場上和老夫搗亂。”

上官平聽他指斥自己和他搗亂,不覺臉容一正,拱拱手道:“祝老伯,這稱呼是在下和令郎士諤兄訂交,你是長輩,在下才以子侄之禮相見,才這樣稱呼你的,但在下繼承本派掌門人,是奉本派二十六代掌門人留示,擔任第二十七代掌門人的,老伯怎能說在下故意和你搗亂呢?”

祝南山怒哼一聲道:“好小子,你拐誘小女出走,又來論劍會上冒充本派掌門人,你是何居心?”

上官平聽得一愕,說道:“祝老伯怎能如此含血噴人?在下幾時誘拐令嬡了?”

祝南山哼道:“你夤夜不別而行,和小女私奔,還是假的麼?老夫正在到處找你,你倒自己送上來了。”

老婦人接口道:“上官平,當着天下各大門派掌門人,都在這裡,你不妨把經過情形說出來,讓天下英雄評評理看。”

再不稀接口道:“是啊!大家把事情弄弄清楚,拐誘人家大閨女私奔,這可不是光彩的事兒,古人說得好,家醜不可外揚,他自己要揚,那也沒有法子的事。”

老婦人喝道:“人家在說正經事,你少嚕裡八蘇的插口。”

“是,是!”再不稀連連點頭道:“小老兒不插口就不插口……”

忽然“啊”了一聲道:“不好,小兄弟留神,那祝老兒不懷好意呢!”

話聲未落,只聽祝南山怒嘿一聲道:“小子,你一再和老夫作對,老夫今天斃了你。”

他蓄勢已久,突然欺上一步,右手推出一掌,勢如奔雷朝上官平胸口印來。

祝士諤看得大駭,急叫道:“爹,你老人家不可……”

他話才說到一半,祝南山一隻巨靈般手掌已經端端正正印上了上官平的陶口。

這一掌祝南山早已存下了殺機,上官平卻絲毫不曾防範,身不由主的被推得後退了一步。

老婦人睹狀大驚,急忙問道:“上官平,你快運氣試試,可曾傷到那裡了?”

上官平只是沒有防備,才被他手掌印上胸,結結實實捱了一掌,但卻若無其事的笑了笑道:“姑姑,我沒事。”

老婦人目注祝南山,怒哼一聲喝道:“祝南山,你一大把年紀,應該是老江湖,總該知道以下犯上,偷襲掌門人,該當何罪吧?”

祝南山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凝聚了十成功力,又端端正正的擊在他胸口上,這小子居然會若無其事!

這時鐵打羅漢和北嶽派掌門人杜東藩也一齊勸道:“祝大俠有話好說,在事實真相未明以前不可出手傷人?”

老婦人哼道:“這種人還有什麼好說的,他使用卑鄙手段對我侄兒,已經不止一次了,若非我侄兒機警,早就被他姓祝的害死了。”

說到這裡,朝上官平喝道:“上官平,他一再對你下毒手,你還不把他的卑鄙陰謀在大會上說出來麼?”

祝南山氣得一張臉色若豬肝,鏘的一聲,翻腕掣出劍來,右手同時抽出一支四尺長的純鋼無纓槍,沉喝道:“小子,你亮劍,老夫今天非劈了你不可。”

老婦人冷笑道:“你想動武?憑你這點伎倆,還早得很呢!”

再不稀也夾雜着道:“真理愈說愈明,你祝大俠是不是伯上官平小兄弟說出來呢?”

鐵打羅漢和杜東藩也攔着把祝南山勸住。

上官平本來不想多說,說出來了,對祝士諤臉上也不好看;但方纔這一掌,不禁把他打出火來了,差幸自己有“紫氣神功”護體,不然這一掌豈不送了性命?這就走上兩步,抱抱拳道:“各位掌門人,各位武林前輩,在下上官平,月前奉先師遺命,前來泰山,寄住伏虎廟,後來在無意中認識祝士諤兄妹和祝老伯,蒙他們不棄,知道在下是泰山派的人,就邀在下到祝家小住……”

接着就把祝士強如何支出一個姓李的人僞稱蒯樂山,接來莊上,如何騙取本派“紫氣神功”口訣,後來差幸給自己看到他毒殺姓李的滅口,自己甚爲憤慨,就夤夜不別而去,詳細說了一遍。

祝南山大笑道:“好個刁滑小子,你居然編造了一套說詞,把誘拐小女之事,卻一字不提。”

上官平道:“那晚在下在你書房外看到你殺人滅口,回身欲走,看到令嬡就站在不遠之處,在下看到的,令嬡自然也看到了,她想不到一向敬重的爹,竟有如此險惡,自然十分傷心,在下輕身掠上牆頭之際,你和令嬡都在院中,怎說在下誘拐令嬡?”

祝南山厲聲道:“她離家出走,難道不是和你私奔去了?”

上官平冷笑道:“這種話虧你說得出口來,虎毒不食子,你身爲人父,卻硬說你女兒的壞話,差幸祝姑娘不在這裡,否則她還能做人麼?”

祝南山切齒道:“你敢說她不和你在一起?”

祝士諤目含淚水,站了起來,說道:“爹,上官兄不是那種人,你老人家不可……說了……”

他“不可”下面,不好說“冤枉了上官兄”,是以頓了一頓,才說出“說了”兩個字來。

祝南山一看連兒子都幫上官平說話,這一氣非同不可,怒笑道:“好,好,畜生,你也幫著姓上官的小子和爲父作對了。”

話聲甫落,只聽四周有人“噓”了起來,也有人說:“他當不成掌門人,老羞成怒了!”

另一個人道:“泰山石敢當,原來只是個沽名釣譽之輩,連他親生的兒子都看不過去了。”

大家議論紛紛,都是指摘祝南山的不是,當然也有人大聲叫囂,本來肅靜的會場,一時人聲嘈雜,亂哄哄起來。

鐵打羅漢連連搖手道:“請大家靜一靜,祝大俠和上官施主之間的是私人恩怨,老衲認爲他們既然同是泰山一脈,應該各本息事寧人,江湖武林,以和爲貴,不可再爭執下去,但此事和本會無關,因爲本會是論劍大會,百年來,論劍大會除了以切磋、觀摩爲基礎的論劍外,從不涉及江湖恩怨之事,也希望兩位遵守本會規則,至於兩位究竟誰是掌門人?這一點百年來本會也事無前例,無法判斷誰是誰非,這是貴派之事,也希望兩位不妨心平氣和的談談,作一決定,因爲本會是由五嶽劍派所發起,只有掌門人才能參加,兩位決定了,告知本會,本會才能再繼續開始。”

祝南山怒笑道:“十年前老夫就代表東嶽派,出席論劍大會,你小子是今年才冒出來的,你到底受了何人支使,前來搗亂會場的?”

這話倒沒錯。再不稀聳着肩道:“十年前那次論劍會,是他冒充掌門人來參加的。”

這話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老婦人瞪了他一眼,大聲道:“上官平,你怎不拿出東嶽派第二十六代掌門人的手示出來,這還會假的不成?”

上官平道:“在下並非要和你爭掌門人,但在下是奉本派二十六代掌門人的留示才擔任的,在下有本派第二十六代掌門人的手示爲證。”

說完,果然從衣袋中取出那張字條來,說道:“大師,杜前輩請看,這是在下在泰山某處本派祖師修的石窟中得來的。”

鐵打羅漢伸手接過,看了一眼,又遞給了杜東藩。

杜東藩看了,轉身又交到祝南山手中,說道:“祝兄請看。”

祝南山看了一眼,哈哈大笑道:“第二十六代掌門人是誰,這字條上又沒簽名,若要假冒,隨便寫上一張字條,就可作爲證據了麼?”

說完,雙手一搓,把字條搓成了粉末,隨風飄散。

老婦人哼道:“你怎可毀去證據?”

祝南山大笑道:“這算什麼證據?”

老婦人道:“五嶽劍派五位掌門人中,除了這位以東嶽派掌門人自居的祝大俠,定然有人認識東嶽派掌門人之劍了?上官平,你把劍取出來給大家瞧瞧,你這掌門人是真的還是假的?”

上官平“鏘”的一聲,抽出斬雲劍,高舉過頂,說道:“這是敝派掌門人的信物,諸位前輩之中,總是有人認識此劍的了。”

再不稀又接口道:“泰山斬雲劍,自然有人認得,就是沒見過劍,也總聽說過的了。”

“阿彌陀佛。”鐵打羅漢合十道:“小施主手中,果然是斬雲劍。”

杜東藩道:“兄弟不才,昔年確曾見過此劍。”

祝南山道:“斬雲劍不假,確是本派掌門人的信物,但此劍遺失已久,小子,你是那裡得來的?”

隨着話聲,人如奔馬一般疾欺而上,右手一探,疾向上官平執劍右腕抓來。

老婦人一擡手,從她袖中射出一縷白影。大家因兩人正在爭奪東嶽派掌門人,目光都集中在祝南山和上官平的身上,是以誰也沒去注意到她。

白影一閃,祝南山抓出的手腕上,突然一涼,等他低頭看去,只見手腕上已被一條純白的小蛇纏住,一顆三角小頭,吐着紅線般的舌信,大有朝脈門一口咬下之意!

祝南山見多識廣,這條白蛇,雖然只有筷子粗細,但三角蛇頭上兩顆細小如珠的眼睛,閃着紅光,分明是一條罕見的毒蛇,不禁臉色大變,額上綻出一粒粒汗珠來,直伸着手不敢稍動,口中大聲叫道:“這白蛇是那一位朋友的,快請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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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人哼道:“這條小白是老身的,誰教你想奪人家掌門人之劍,我不叫它咬你一口,已經是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了。”

說完撮口輕吹,那小白蛇居然十分靈異,一下從祝南山的手腕上飛起,白影一閃,竄入老婦人袖中去了。

祝南山氣得滿臉通紅,仰首向天大笑道:“好,好,上官平,你有魔教神女撐腰,東嶽派的掌門人自然做定了,祝某自知不敵,失陪。”

話聲一落,朝鐵打羅漢等三位公證拱拱手,又朝其餘三位五嶽劍派掌門人以及在座的各大門派掌門人拱了拱手,回頭喝道:“諤兒,咱們走。”

正待舉步離去。他這句“你有魔教神女撐腰”的話,可說惡毒已極,聽得全場的人,莫不爲之神色大變!

武當元真子、形意門宋景陽、八卦門許玄通等人不覺一齊站了起來。

元真子稽首道:“祝施主說的魔教神女,是那一位?”

祝南山看到有武當、形意等門派支持,頓覺膽氣壯了,大笑一聲道:“昔年有白娘娘之稱的魔教神女,不是正有一條劇毒無比的白練蛇麼?”

老婦人怒笑道:“姓祝的,你無中生有,說老身就是魔教神女,你簡直是亂咬人的瘋狗!”

武當元真子打了個稽首道:“女施主對這條白練蛇的來歷,總有個解釋吧?”

老婦人哼道:“這有什麼好解釋的?從前魔敦神女有過一條白練蛇,天底下就不許有第兩條白練蛇麼?從前魔教中人使過劍,從此就不準天底下的人使劍了,那麼我要請問姓祝的,從前魔教中人都是吃飯長大的,你姓祝的是不是不吃飯了?”

她一連串的話,說得甚是氣憤,接着才朝元真子道:“我要請問道長,見過魔敦神女麼,她那時有多大年紀了?”

元真子道:“貧道未曾見過,那是六十年前的事,貧道只是聽先師說過那是魔教神女已是四十餘歲的人了,望之猶如三十許人。”

老婦人道:“四十歲加上六十年,已是百歲以上的人了,老身看起來是百歲的人麼?如果不像,那我是她女兒,還是孫女?總該有個憑據,豈能血口噴人?”

元真子稽首道:“據聞魔教神女並未嫁人,當然不會有女兒和孫子了。”

大家聽到這裡,已經覺得祝南山捏造是非了。

老婦人又道:“這條小白,是老身前年途經烏蒙,在一處草堆中發現的,白練蛇舉世難得一見,我花了很大力氣,才把它捉到,但又不擅馴蛇方法,還特別去找丐幫一位長老請教,才把它訓練得指揮如意,可以當作暗器使用,方纔我是看到祝南山趁人無備,出手偷襲我侄兒纔出手的,我會是魔教的人麼?”

她雖然沒有說出丐幫長老是誰?但誰都可以想得到那一定是擒龍手季倫了,丐幫現任幫主的師叔,他就隱居在雲貴山中。

元真子聽到她是上官平的姑母,上官平有東嶽派掌門人信物斬雲劍,自是東嶽派掌門人了,那麼他姑母自然不可能是魔教中人,心念轉動,還未開口。

七星會主楚子奇已經站了起來,說道:“上官少俠身有泰山掌門之劍,他姑母自然不可能會是魔教中人,這一點,大家應該可以放心的了。”

元真子正好無法下場,經他一說,就朝老婦人稽首道:“此事原是誤會,女施主幸勿見怪。”

老婦人連忙還禮道:“道長好說,六十年前魔教猖亂,掀起了一場血雨腥風,各大門派均蒙其害,道長自該問問清楚的了。”

鐵打羅漢忙道:“大家請回座,這是誤會,說過也就算了。”

大家又紛紛落座。

祝南山道:“上官平,你說在泰山某處有一石窟,是本門祖修真之處,你這柄劍也是在那裡得來的,這洞窟在何處?”

上官平尚未開口,再不稀尖聲笑道:“所以你老弟沒有資格當掌門人咯,泰山派歷代祖師修真之處,自然只有繼承人才能去得,各大門派都是一樣,這道理你會不懂?不信,可以問問在場的許多掌門人,小老兒雖沒有當過掌門人,這規矩我可懂。”

祝南山怒聲道:“你是什麼人?”

再不稀笑嘻嘻的道:“你不是要走了麼?怎麼還沒走呢?哦,哦,你問小老兒是誰?小老兒,嘻,嘻,叫做再不稀,再不稀?就是醉不死的意思,酒喝得再多也不醉,你老弟若是想請我老哥哥喝酒,我一定會上祝家莊去的。”

祝南山被他說得一腔怒火,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祝士諤緊隨着爹身後離場。再不稀叫道:“喂,喂,祝老弟,你幾時請我喝酒,小老兒……我一定叼擾,嘻嘻,一定叼擾……”

祝南山一句不說,帶着祝士諤朝山下行去。

場中立時有人鼓起掌來,那是替上官平鼓的掌,祝南山一走,東嶽派掌門人自然而然就是上官平的了。

鐵打羅漢雙手合十,朝上官平行了一禮,說道:“恭喜上官施主,你是東嶽派的掌門人了,請到上面座。”

上官平俊臉一紅,不知該不該上去。

老婦人喜道:“上官平,你是名正言順的掌門人,自該坐到上首去了。”

再不稀更是聳着肩,笑道:“小兄弟,還不快上去,鐵打大師在請你了呢!”

上官平只得紅着臉走了上去。

五嶽劍派的南嶽派掌門人羅浩天、西嶽派掌門人華清輝、北嶽派掌門人杜東藩、中嶽派掌門人鍾大先生等四人首先迎了上來,向上官平道賀。

接着是武當派元真子、形意門宋景陽、八卦門許玄通、五行門侯世海、七星會主楚子奇、崆峒派餘日休、丐幫幫主獨臂丐幹靖邊和伏虎寺方丈智通大師等人,雖覺上官平只是一個乳臭末乾的大孩子;但五嶽劍派的四位掌門人都已承認他了,自然也紛紛過來和他握手道賀。

譚玉山、譚玉琴兄妹做夢也想不到新結識的平讓賢,竟然會是東嶽派的掌門人,心裡自是十分高興,尤其譚玉琴姑娘芳心更是興奮,首先鼓起掌來。

全場的人,因爲對祝南山的卑鄙行爲,有了先入之見,對上官平的榮獲東嶽派掌門人,自然竭誠的捧場,一時掌聲雷動,歷久不息。

上官平朝大家連連抱拳致謝。

鐵打羅漢等掌聲稍息,才朝上官平合十道:“本來東嶽派祝大俠報了名競選劍主,現在上官施主以東嶽派第二十七代掌門人身分出現,不知是否參加競選,就要上官掌門人決定了。”

上官平神色肅然,朝鐵打羅漢、羅浩天、杜東藩三人拱拱手,然後又朝武當、形意等門派的人同樣拱了拱手,朗聲道:“在下年輕識淺,本來只是東嶽派門上的一名弟子,先師易簣之時,遺命在下前來泰山,只是命在下找一個人來的,不料進入敝派歷代祖師修真洞府,才發現敝派第二十六代掌門人在石墩上留書,賜予斬雲劍,命在下繼承敝派門戶,爲二十七代掌門人,這在在下初來泰山之時,根本連想都想不到的事,以在下一個初入江湖的小子,

驟膺重任,已經深感惶恐,劍主是十年一次,推舉武林中德隆望重的前輩,才爲適宜,因爲這是武林中無上榮譽,也是名至實歸的人才可獲得,小子何人斯?怎敢有和諸位前輩競爭之心?在下代表東嶽派退出競選,務請諸位前輩原諒。”說完,又拱了拱手,才行坐下。

他這番話說得極謙虛,這在他來說,也是實情。

崆峒餘日休心中暗道:“這小子撿來了一個掌門人,武功只怕平平,不敢出手,才宣佈退出競選的了。”

一面呵呵一笑道:“上官掌門人新膺榮命,說得謙虛,但論劍會上,原有表演一項,方纔並沒有人出場,本會二十年來,兩次大會,泰山一派都是由祝大俠代理掌門人,這就是說貴派真正掌門人,已有二十年不曾出席參加了,上官掌門人能獲得貴派上代掌門人青睞,指定繼承掌門人,可見上官掌門人必然是青出於藍的少年才雋之士。何不表演一手泰山派絕技,讓與會同道一飽眼福,這也是本會創會的初意,切磋與觀摩,大概上官掌門人總不好再推辭了吧?”

與會的人,大多數是看熱鬧來的,自然要看看這位東嶽派的少年掌門人究竟有些什麼技藝?於是紛紛附和餘日休的建議,鼓起掌來。

鐵打羅漢站在中間,等大家掌聲一落,徐徐說道:“餘道長這話,說得甚是有理,上官施主初膺東嶽派掌門重任,在會上表演一手,也是應該的了。”

大家又紛紛鼓起掌來。

鐵打羅漢續道:“方纔第一場是崆峒餘道友和七星會楚會主,雙方未分勝負,這一場,本來是東嶽派對中嶽派了,勝的一方還須再和崆峒及七星會連續兩場比賽,才能決定本屆劍主誰屬,不過,這第二場獲勝的人,須連續再比兩場,未免成了車輪戰,太過耗損體力,因此貧衲想徵詢上官掌門人的意見,如果上官掌門人願意出場表演,那就可以在第二場比賽之後,由上官掌門人出場表演,讓第二場獲勝的人,可以藉機稱作休息,再比第三、第四兩場,不知上官掌門人意下如何?”

老和尚這番話,是和另兩位公證人南嶽派羅浩天、北嶽派杜東藩兩人商議之後才當衆說出來的,意思要看看上官平使的究竟是不是東嶽派武功?

各大門派六十年前吃了魔教的虧,老實說心裡還有恐懼的陰影,方纔老婦人指揮小白蛇,大家表面雖然誤會已解,實際上還是不大放心,故而都想查證一下上官平的武功。

再不稀沒待上官平開口,就搶着:“這位鐵打大師的話一點沒錯,小兄弟,你當上了東嶽派掌門人,正該露一手絕活給大家瞧瞧,小老兒記得……”

他用力搔搔頭皮,說道:“記得有—年看過東嶽派不知那一位掌門人露過一手斬雲劍,那纔是真正的飛劍呢!一道白光,直衝上天,把正好從他頭頂飛過的一片白雲硬生生劈了開來,小老兒當時趕忙兩手捧住了腦袋,飛劍可以百步之外,取人首級,小老兒蹲的地方,算起來還不到百步,若是那道白光在小老兒頭頂上這麼盤旋一下,小老兒的六斤四兩豈不要搬了家?這多年來,小老兒跑遞大江南北,就從沒看到一個會使飛劍的人,你小兄弟既然繼承東嶽派,這一道白光,取人首級的本領,一定也學會了,待會就使一招飛劍給大家瞧瞧好了。”

天底下那有飛劍?但他說得口沫橫飛,煞有其事一般,卻也教人不得不信!

老婦人叱道:“你少亂吹了。”

再不稀道:“這是真的。”

鐵打羅漢當然不會相信他這番信口開河的話,朝上官平問道:“上官掌門人意下如何?”

上官平躬身道:“大師吩咐,在下自當遵命。”

再不稀立即插口道:“你要表演飛劍才行,普普通通的玩意,大家都會……”

老婦人怒聲道:“虧你還是老哥哥,怎麼盡給你小兄弟出難題?”

再不稀聳着肩道:“小老兒這是給他捧場呀!”

老婦人哼道:“你還是捧場?這是在搗蛋。”

“這怎麼會呢?”再不稀嘻的笑道:“我給他捧幾句,他練不練都可以,只要把劍丟上去,待下來再伸手接住,就可以了。”

老婦人道:“這是什麼飛劍?”

再不稀壓低聲音道:“本來就是唬唬人的,又作不得真。”

老婦人冷笑道:“照你的說法,唬得住誰?”

這時鐵打羅漢已在宣佈第二場開場,由西嶽派掌門人華清輝對中嶽派掌門人鍾大先生。

華清輝從容站起,緩步走入場中,朝鐘大先生拱拱手道:“兄弟請鍾老哥多多指教。”

只聽一個又冷又嬌的聲音叫道:“師父,你老人家說過,今年論劍大會上,要讓徒兒們顯顯身手的,這一場自該讓弟子上場來見識見識才是。”

場中衆人朝發話之處看去,這說話的正是中嶽門下的一個女弟子。

這女弟子看去只有二十二三歲,一身青布窄腰身衣褲,生得眉目如畫,體態妖嬈,梳着兩條烏油油的長辮,垂在鼓騰騰的胸口兩旁,腰間懸一口青色劍穗的長劍,模樣兒嬌美已極。

她正是騎着白額錦毛虎上伏虎寺尋釁的冷雪娥。照說,在座的伏虎寺方丈智通大師應該認識她:但她那晚穿的是一身黃衣,長髮披肩,裝束和今天大不相同,老和尚看到她又是晚上,相距較遠,再說老和尚是出家人,總不能盯着人家姑娘直看,是以認不出她來了。

全場之中,認得她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上官平。他看到她師姐妹兩人隨同假冒中嶽派鍾大先生而來,心中早已估量到必是有備而來,可能就是爲了奪取“劍主”的頭銜;但“劍主”只是一項榮譽,並無實權,她們爲了要奪取“劍主”,不擇手段假冒鍾大先生,這到底有何企圖呢?

鍾大先生呵呵一笑道:“你們姐妹兩個,雖已盡得爲師傳授,但要和華掌門人較量,還差得遠呢!”

冷雪娥嬌聲道:“你老人家說過,本來這次是不準備報名參加競選劍主的,就是爲了徒兒們來開開眼界,會會天下英雄,才報的名,所以師父不該出場,該由弟子出場纔對,你老人家說過:勝敗都無所謂,你老人家也並不想真的當劍主,現在你老人家怎麼跟弟子搶起來了?”

在場羣雄心中部暗暗忖道:“鍾人先生本來就是個好好先生,敢情他平日對這兩個如花如玉的女弟子,百依百順,縱容慣了,不然,她怎敢在大庭廣衆,對師父如此說話?”

鍾大先生聽得一手捻鬚,呵呵笑道:“好,好,你要代爲師出場,也未嘗不可,這也是機會,平時你們想請華掌門人指點幾招,都不容易呢!”

冷雪娥聽到師父已有允意,喜孜孜的道:“多謝師父。”

隨着話聲,俏生生的越衆而出,朝場中走去。

上官平心中暗道:“是了,這姓祁的雖然假冒了鍾大先生,但他武功沒有冷雪娥高,所以要由冷雪娥代他出場了。”

場中的人,都被冷雪娥婀娜身材,款段步法,看得出了神,直等她走到場中,先朝三位公證人襝衽爲禮,再朝華清輝盈盈一福,說道:“華師伯多多指點,小女子使得不好,更要華師伯劍下留情。”

大家才一起鼓起掌來。

華清輝身爲西嶽派掌門人,爲人曠達,鍾大先生臨時換了一個女弟子出場,他也不以爲侮,競選“劍主”,本來各大門派門下弟子可以代師出場,有例在先。這就含笑點點頭道:

“姑娘不用客氣,鍾老哥強將手中無弱兵,姑娘只管施爲好了。”

冷雪娥皓腕拾處,刷的一聲從腰間劍鞘中拔出長劍,抱劍欠身道:“華師伯請賜招了。”

華清輝看她年齡只此女兒大上兩三歲,居然要當着天下英雄和自己動手,不覺莞爾一笑,隨手抽出長劍,說道:“姑娘只管請先。”

冷雪娥抱劍直豎,目視劍尖,緩緩吸氣,然後豎劍朝前推出。

這一招正是中嶽派劍法的起手式“朝天一柱香”,劍術練到上乘境界,這吸氣推劍,便有一股內勁從劍刀朝前涌出。

須知一般使劍的人,貫注內力,從劍尖透出,已是十分難能可貴,但內力從劍尖透出,還較容易,因爲從握劍掌心,運力催動內力,由劍身直達劍尖,再由劍尖透出,只是一股直勁,“朝天一柱香”豎劍當胸,手臂朝前平推而出,內力須從整柄劍身橫的透射出去,自然要比從劍尖直射,難得多了。

中嶽派一向以內家劍法自居,爲了要使對方未戰無餒,這起手一劍上,就要貫注內力,直逼對方;但這句話談何容易?要真正做到這一步,非有數十年苦練不克臻此,所以一般中嶽派弟子功力尚淺,只是把這一招尚作起手式使出,從來也沒有人去認真貫注真力的。

“朝天一柱香”雖是起手式,也含有尊祟對方之意,華清輝自然知道,對方使出這招劍法來,自己必須答禮,因此他長劍緊貼手腕,左手搭在握劍右手之上,算是答禮。

那知左手五指剛剛搭上右手,突覺一道內勁好像豎立門板一般,朝自己直撞過來,這道內勁居然森冷無比!

華清輝這一驚非同小可,他怎麼也想不到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女竟然會有如此深厚的內力。

不!內勁之中隱含森森寒氣,莫非此女使出來的竟然會是劍氣?他左手搭着右手,急忙運起“太白真氣”,向外推出,纔算把冷雪娥推來的一道勁氣擋住。

這一段話,說來較長,但兩人推出內勁,無聲無形,外人是看不出來的,只有華清輝心裡明白,莫看這青衣少女年事極輕,竟是自己從未遇見過的勁敵,一時之間,不敢絲毫輕視對方,右腕翻處,長劍在胸前划起一個圓圈,靜以待敵。

冷雪娥第一招推出,立即展開劍勢,身隨劍走,朝華清輝左首欺進,斜刺一劍,指向左肩,去勢奇快,但纔到中途,身形已轉,劍尖一振,改刺爲挑,一點銀光直奔眉心。

華清輝練劍數十年,劍上造詣極深,深懂得使劍訣要在敵未動,我不動,敵將動,我先動,因此冷雪娥劍勢乍展,他同樣身形挪動,長劍一使,展開華山“太白劍法”,刷刷兩劍,隨手發出,以攻還攻,使得從容不迫,輕靈快捷,不愧西嶽派一代掌門,從他使劍時神態,就可以看他劍術如何爐火純青了。

冷雪娥劍走中鋒,施展開中嶽劍法,劍勢綿密,一路和華清輝搶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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