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石窟奇遇

接着只見無形殺手索無忌大步之上,拱手道:“在下也請大師賜解藥一顆。”青衣女郎給了他一顆,索無忌隨手吞服下去。

這一來,大廳上的人,紛紛站起,去向老尼姑求取解藥。

上官平悄聲道:“姑姑,咱們要不要也去求取解藥?”

酒糟鼻小老頭低聲道:“不用,不用,只要喝幾口酒就好。”

老婦人站起來,說道:“咱們走。”

上官平跟着站起。

酒糟鼻小老頭也跟着站了起來,說道:“要走咱們就一起走。”

老婦人也沒去理他,自顧自朝廳門走去。

老尼姑沒說話,其餘的青衣女郎也沒加阻攔,老婦人走出膳廳,上官平也跟着出去。

輪到酒糟鼻小老頭,一名老婦人忽然玉腕一拾,攔着道:“慢點!”

酒糟鼻小老頭伸手指指老婦人,聳聳肩,笑道:“我們是一起的,嘻嘻,一起的。”

青衣女郎拿眼朝老尼姑望去,竟似請示。

老尼姑微微點下了頭,青衣女郎攔着的手垂了下去。

酒糟鼻小老頭聳着肩,朝她咧嘴一笑,趕緊朝廳門外衝了出去,趕上上官平,嘻的笑道:

“小哥,你們到那裡去?伏虎廟地方清靜,那裡又有現成的客房,我看還是到伏虎廟落腳的好,泰山過幾天,就熱鬧了,十年一次,機會難得,不看看熱鬧再走,真是太可惜了。”

老婦人本來一直沒有理過他,這回聽說有熱鬧好看,而且又是十年一次,不覺問道:

“你說的是什麼熱鬧?”

酒糟鼻小老頭連忙聳聳肩,跟上一步,陪笑道:“你當這些人上泰山做什麼來的?小老兒說的是鐵打羅漢、華清輝、楚子奇他們,難道真是遊山來的,泰山有什麼好遊?那裡沒有山,那一座山沒有廟,那一個廟裡沒有和尚、尼姑……”

老婦人不耐的道:“你在說什麼?”

“哦!哦!”酒糟鼻小老頭陪着笑道:“小老兒是說這些人明明不是遊山來的,卻偏偏要說是遊山來的。”

老婦人問道:“他們那是做什麼來的?”

“論劍。”酒糟鼻小老頭聳着肩,低聲道:“十年一次的泰山論劍。”

老婦人奇道:“我怎麼沒聽人說過?”

酒糟鼻小老頭嘻的笑道:“泰山論劍,本來是公開的,江湖上人人都可以參加,但因六十年前的一次論劍大會上,被一個邪魔外道的什麼教主技壓羣倫,取得了劍主之尊,差點把江湖上攪得亂七八糟,後來經五嶽劍派商量的結果,改爲秘密舉行,所謂秘密,就是不公開了。”

老婦人道:“不公開舉行,這熱鬧咱們就瞧不成了。”

“那倒不要緊。”酒糟鼻小老頭道:“要參加論劍的人,必須有五嶽派或是其他大門派的兩位掌門人推薦,看熱鬧卻簡單得很,咱們只要偷偷的上去就成了。”

老婦人聽出興趣來了,住足問道:“在那裡論劍?”

酒糟鼻小老頭道:“玉皇頂。”

老婦人問道:“是什麼時候?”

酒糟鼻小老頭道:“三月半,還有十來天。”

老婦人問道:“論劍論些什麼呢?”

酒糟鼻小老頭笑道:“就是比劍了,誰的劍術最高,誰就是劍主之尊。”

老婦人道:“劍主有什麼好處呢?”

酒糟鼻小老頭笑道:“劍主之尊,這是一種榮譽,雖然不是武林盟主,但也和盟主差不多,江湖上誰不尊敬他?”

老婦人道:“你不是說論劍不公開的嗎?江湖上怎麼會知道的呢?”

酒糟鼻小老頭道:“論劍不公開,是怕參加的人龍蛇混雜,所以限定的資格極嚴,但論劍之後,誰是劍主,立時就傳遍天下了,還有誰不知道?”

老婦人道:“你怎麼會知道的呢?”

酒糟鼻小老頭聳着肩笑道:“小老兒最喜歡看熱鬧了,前兩次我都在一天以前,就偷上玉皇頂去,躲起來看,所以比聽人家傳說不知要清楚多少倍……”

老婦人問道:“上一次劍主是誰?”

“北嶽派的譚崑崙。”酒糟鼻小老頭道:“死了快三年了。”

他忽然壓底聲音道:“有人說他是被人害死的,但北嶽派的人卻守口如瓶,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老婦人道:“你知道的事情好像很多。”

“那自然了。”酒糟鼻小老頭得意的道:“小老兒喜歡熱鬧,也喜歡打聽江湖上別人不知道的事兒,不是吹的,武林掌故,和許多江湖奇聞,小老兒裝了滿滿一肚子,就是說上三天三晚,也說不完。”

“那好!”老婦人色然心喜,說道:“你和咱們走在一起,就可以講些江湖上的奇聞給我聽了。”

“好是好!”酒糟鼻小老頭道:“只是小老兒有個嗜好,喜歡喝上一盅。”

老婦人道:“你要喝酒怕什麼,我有的是金葉子,只是山上都是有寺廟,那裡有酒買?”

“不要緊!”酒糟鼻小老頭道:“只要有金葉子,小老兒可以到山下去買,小老兒跑路快得很,年輕的時候,大家都叫我飛毛腿,小老兒只要有酒喝,就是一天上下跑兩次都不在乎……”

他兩顆豆眼貪焚的望着老婦人,笑嘻嘻的道:“老嫂子,你金葉子在那裡?嘻嘻,先借一片給小老兒去買酒可好?”

老婦人伸手從懷中取出一片金葉,遞了過去,說道:“拿去。”

“是,是!”酒糟鼻小老頭接過金葉,連眼睛都有了光彩,大喜道:“小老兒這就下山沽酒去了,你們到伏虎廟等我……”

轉身欲走,忽然從懷裡摸出兩顆綠色的藥丸來,交到上官平手中,說道:“老嫂子、小哥,你們確是中了‘五合一’奇毒,這兩顆解藥是小老兒順手牽羊摸來的,不過有一點千萬要注意,服藥之前,必須極細心的把藥丸外面一層綠色的藥粉剝去,裡面一顆紅色的小藥丸,纔是真正解藥。”

說完,聳着肩,兩腳輕飄飄的朝山下就走。

上官平望望老婦人,說道:“他的話可靠麼?”

老婦人道:“咱們確實中了‘五合一’奇毒,我因那老尼姑不像是什麼好人,所以不願服她的解藥,纔出來的。”

上官平奇道:“姑姑發覺那裡不對了,怎麼我一點也沒有感覺呢?”

話聲甫落,突聽身後有人叫道:“二位慢點走。”

上官平回頭看去,只見一個人從後面追了上來,那正是無形殺手索無忌。

老婦人冷冷的道:“你有什麼事?”

索無忌一直奔到近前,才神色恭敬的拱拱手道:“二位吃了素齋,身中‘五合一’奇毒,在下是送解藥來的。”

他取出一個小紙包,接着說道:“裡面是三顆解藥,但服藥之時,務必把藥丸外面一層綠色的藥末剝去,裡面有一顆梧桐子大的硃紅藥丸,纔是真正解藥,剝藥時務必十分小心,不可剩下一絲綠粉。”

三顆藥丸,那是連酒糟鼻小老頭也有一份了。

老婦人聽他說的和酒糟鼻小老頭一樣,忍不住問道:“那綠色的是毒藥麼?”

“不!”無形殺手索無忌道:“那是解另一種毒的,兩位只要服硃紅的解藥就好了。”

老婦人問道:“這解藥是那老尼姑叫你送來的麼?”

索無忌陪着笑道:“她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你老下毒,這解藥絕不會錯,你老只管放心。”

老婦人朝上官平道:“好吧!讓賢,你把解藥收下了。”

上官平答應一聲,伸手接過解藥的紙包。

老婦人朝索無忌道:“你過來,我和你說一句話。”轉身就走。

索無忌連忙跨了上去,垂手道:“你老有什麼事?”

老婦人低低的道:“你給我去弄些‘五合一’奇毒來,好嗎?”

索無忌爲難的道:“這個……”

老婦人哼道:“你非給我弄到不可,我們要去伏虎廟落腳,今晚你就給我送來。”說完,回身叫道:“讓賢,咱們走。”

上官平只好跟着她就走。

無形殺手索無忌望着老婦人背影,搖搖頭,也回身掠起,往山道石級下去。

老婦人問道:“讓賢,伏虎廟還遠不遠?”

上官平道:“就在二天門,不太遠了。”

“那不行了。”老婦人喘了口氣道:“本來我想到伏虎廟再服解藥的,但‘五合一’奇毒好像已在發作,只怕趕不到伏虎廟了。”

上官平吃驚道:“姑姑感覺怎麼了?”

老婦人道:“方纔我還勉強可以行動,現在力氣好像一點也使不出來了。”

“這就奇了。”上官平道:“我怎麼會一點也感覺不出來呢?姑姑,我來扶你。”

“不……不用。”老婦人不要他扶,緩緩的走到一塊大石上坐下,喘息着道:“你把解藥給我。”

上官平道:“你先歇息,我替姑姑把解藥外面的綠色藥粉剝去了。”

他取出一顆藥丸,細心的剝去了外層綠粉,裡面果然是一顆硃紅的小藥丸,當下用手指在泥中戳了一個小孔,把藥粉放入,然後又用腳填平了泥土,又仔細的看過藥丸,已經沒有一絲綠粉,才遞了過去,說道:“姑姑,快吞下去吧!”

老婦人目光之中流露出感激之色,說道:“謝謝你。”

接過藥丸,立即納入口中,吞了下去。

上官平看她吞下藥丸,心中還是有些放不下,問道:“姑姑,那小老頭和索無忌說的話可靠麼?”

老婦人朝他笑了笑道:“大概不會錯。”

只說了一句話,就緩緩閉上了眼睛。

上官平看地閉上眼睛,心知她服下解藥,正在運功,當下就站在老婦人身邊,算是替地護法。

他們立身之處,離登山大路約有兩三丈遠,這時只見一個身着藍布夾袍的中年人從山下匆匆行來,肩頭揹着一隻青布袋,沉甸甸的,但不像是兵刀,他似乎走累了,就在登山的石級上坐了下來。

這人休息了一會,忽然從他揹着的青布袋中取出一塊四方木板,往地上一放,然後又從布袋中取出兩個圓形的木鉢,放在木板兩面,揭開蓋子,伸手從鉢中取出一把黑子,又從另一隻木鉢中取出一把白子,不加思索,迅快的在木板上下子。

上官平站在遠處,看他一會下黑子,一會下白子,不過眨眼工夫,已經在木板上放下了幾十顆子,心中暗道:“原來這人是個棋迷,一個人自己跟自己下起棋來了。”

那藍衣中年人下了幾十顆棋之後,就沒有再下,只是目不轉睛的望着棋盤上那局棋怔怔的出神。

原來那是一局殘棋,他不知從那裡看來的,所以先前幾十顆棋,下得很快,那是布了一個“珍龍”,等到破解關鍵,他就一下子也下不下去了,只是怔怔的望着棋盤發呆,過了半晌,伸手抓起一顆白子放了下去,但剛剛放下,卻搖了搖頭,又把白子取了起來。

這時山道上又上來了四五個人,其中有一個夾着硃紅藥箱的正是落魄郎中蘇破衣。

這幾人看到藍袍中年人在石級上擺着棋盤,一個人在下棋,忍不住都停下來,圍着觀看。

只要你懂得下棋,在棋旁觀看,沒有不說話的人,所以有句話叫做“棋旁不語真君子”,這種“真君子”,可說天底下幾乎沒有。

四五個人中,就有人指點着說,該下那一顆子,也有人說該下這一顆子。

那藍袍中年人擡起頭笑了笑道:“諸位想到的,在下也想到過,只是走不過。”

他拈起白子,依着先前那人說的下了一子,然後又拈起黑子,也下了一顆,果然不對,隨即把那顆子取了起來。又照着另一個人說的,下了兩顆,還是不對,又取了起來。

落魄郎中蘇破衣眼角瞄了山路一眼,似乎有些忍不住,蹲下身去,說道:“我來試試。”

他用藥箱作凳子,坐下之後,就伸手拈了一顆白子放下。

藍袍中年人跟着拈了一顆黑子放下,蘇破衣又拈了一顆白子放下,那藍袍中年人又下了一顆黑子,兩人連下了四五顆子。

蘇破衣手裡拈着一顆白子,只是沉吟着沒下下去。

這時山下又有一人緩步行來。這人身材高大,穿一件紫紅緞袍,一頭花白頭髮,一把花白長髯,臉色紅潤,雙目炯炯有光,手中拿着一支紅得發紫的藤仗,看到幾個人圍着棋盤,忍不住也停下來觀看。

蘇破衣思索了半天,才下了一子,藍袍中年人跟着應了一顆黑子。

蘇破衣又思索了半天,搔着頭皮,說道:“好像又不對了!”把一顆白子往棋盤中放去。

“錯了。”站在他身後的紫紅緞袍老者提起手中藤杖,朝蘇破衣下了的白子一點,他杖頭竟似有吸力一般,吸着白子,朝另一處放了下去。

藍袍中年人看得一呆,說道:“我想了幾個月,怎麼沒想到這着棋呢?”

蘇破衣拍手笑道:“解了,解了,這一着妙極了。”

他還不知道這着棋是誰下的?急忙站起身,回頭看去,拱拱手道:“這位老先生一定是棋中高手了。”

紫袍老者呵呵一笑,手拄藤杖,舉步朝山上行去。

藍袍中年人因“珍龍”已解,欣然收起棋盤,裝入青布袋中,回身往山下而去。

蘇破衣也夾起藥箱走了,其餘的人,也各自往山道上走去。

上官平一直守在老婦人身旁,沒敢離開,也不知那紫袍老者如何破解了這局棋,但覺紫袍老者舉杖之間,就吸起棋子,可見此人功力如何精深了,這人不知會是誰?如果酒糟鼻小老頭在這裡的話,他可能會知道。

正在思忖之際,老婦人口中輕輕吁了口氣,倏地睜開眼來,看到上官平站在她身邊,目中含有感激之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問道:“讓賢,你一直站在這裡嗎?”

上官平喜道:“姑姑醒了,這裡就在路邊,我怕有人驚擾了你。”

老婦人含笑道:“真謝謝你。”

上官平關切的道:“姑姑身上奇毒是不是已經解了?”

老婦人點頭道:“解了,哦!讓賢,你真的沒有中毒?”

上官平道:“沒有,如果中毒,一定會感到那裡不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老婦人道:“這就奇了……”

話聲末落,只聽“呼”的一聲,一道人影已經到了兩人面前。

上官平認出是方纔以杖吸棋的紫袍老者,心中暗暗一驚,忖道:“好快的身法!”

紫袍老者滿臉怒容,目光如電,迅快朝方纔下棋之處一瞥,回過頭朝上官平問道:“小兄弟,你可看到方纔下棋的人那裡去了?”

上官平道:“老丈問的可是那個擺棋譜的人嗎?”

紫袍老者道:“不錯,就是他,快說,他住那裡去的?”

上官平道:“他收了棋盤,是往山下去的。”

紫袍老者口中沉哼一聲,正待舉步,忽然又停住下來,問道:“那個走方郎中呢?也是朝山下去的嗎?”

上官平道:“不是,他是往山上去的。”

紫袍老者怒聲道:“好個鼠輩!”

揮手一杖,朝方纔下棋的石級上砸去,但聽“砰”的一聲,碎石四濺,一方足有四、五寸厚的青石石級,被他藤杖砸得粉碎,一道人影宛如流星一般朝山下投去。

上官平咋舌道:“這位老丈好大的火氣!”

老婦人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上官平就把剛纔有一個藍袍中年人在這裡擺下一副棋譜,後來蘇破衣來了和他正在下着,紫袍老者用杖吸棋,破解了棋局,大概說了一遍。

老婦人道:“他已經破解了人家棋局,何用再怒衝衝的追了下來?”

上官平道:“不知道他爲了什麼?也許他覺得除了那一着,另外還有更妙的下法。”

“不對。”老婦人微微搖頭:“他盛怒而來,絕不是爲了想到什麼妙着。”

上官平道:“那是爲什麼呢?”

老婦人沉吟道:“他問了擺棋的人往那裡去,又問你蘇破衣的去向,顯然另有急事,才走得如此匆忙,但兩個人一個上山,一個下山,道路不同,他趕下山去,那是先去找擺棋譜的人,如果找不到,可能回頭還要找蘇破衣……”

上官平道:“可能他丟了什麼貴重的東西,懷疑擺棋譜的人,或是蘇破衣拿去了。”

“不對!”老婦人道:“你說方纔下棋之時,那擺棋譜的一直坐在石級上,蘇破衣蹲着下棋,自然在他對面,這老人站在蘇破衣後面,如果遺失東西,蘇破衣嫌疑較大,他不找蘇破衣,要去追擺棋譜的,那就證明不是遺失東西了。”

上官平道:“不是遺失東西,他怎麼會滿臉怒容,有這麼大的火氣呢?”

老婦人忽然低哦了一聲。

上官平擡目道:“姑姑想到了嗎?”

“唔,很有可能……”老婦人點着頭道:“他中了人家的暗算!”

“這不可能。”上官平道:“姑姑總也看到了,這位老丈身手極高,怎麼會中人暗算?”

老婦人道:“少林寺的鐵打羅漢、西嶽派的華清輝、七星會的楚於奇,身手不高嗎?

不一樣中了‘五合一’奇毒。”

上官平道:“姑姑是說這位老丈也中了毒嗎?”

老婦人道:“我也只是推想罷了,他以內力吸取棋子,如果棋子上有毒,不是跟着他內力回到體內去了?”

上官平搖搖頭道:“江湖上用毒的人,有這麼厲害,我也該去學學用毒才行,否則真是寸步難行了。”

老婦人笑了笑道:“要學使毒,還不簡單……”

上官平道:“不知這位老丈中的是什麼毒?我們身邊還有幾顆解藥。”

老婦人笑道:“解毒藥物,多半也是毒藥,每種毒藥,只有一種解藥,不能用錯,你當索無忌送來的解毒藥丸,什麼毒都可以解嗎?”

說到這裡,催道:“咱們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快些走吧!”

伏虎廟是上官平舊遊之地,但這次他是戴着面具來的,僧侶們當然認不出他來了。

知客僧法悟迎着合十道:“二位施主請了……”

他底下的話還沒說完,上官平就搶着道:“我姑姑是朝山進香來的,要在貴寺住上幾天,不知貴寺可有客房嗎?”

法悟連連合十道:“有,有,二位施主上過香,禮過佛,貧僧再領二位去客房好了。”

老婦人伸手取出一片金葉,遞給上官平道:“讓賢,你把金葉子交給這位大師父,算是油香錢,我走得很累,要他先領我們到客房去,我要休息一會,明天一早再上香拜佛好了。”

上官平接過金葉,交給法悟,說道:“這是油香錢,大師父先收下了,我姑姑上了年紀,山路走累了,先要休息一會,請大師父領路吧!”

法悟看她出手大方,接過金葉,口中唯唯應是,合十說道:“女賓客和男賓客有別,老施主請隨貧僧來吧!”

他領老婦人和上官平先至女賓客舍,到得門口,便止步道:“老施主請,貧僧不能進去,老施主到得裡面,自有人會接待的了。”

老婦人獨自往裡行去。

法悟又領着上官平來至男賓客舍,就有一名小沙彌迎了出來,法悟交代他領上官平去看舍室,然後合十一禮道:“施主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了能就是,貧僧告退。”

上官平說了聲:“多謝大師父。”

小沙彌了能就走在前面領路。

上官平踏上長廊,看到自己從前住的房子,掩着房門,不覺問道:“小師父,這間房有人住麼?”

小沙彌了能道:“有,是一位姓譚的施主。”

他領着上官平走到第五間,推開房門,說道:“施主,這間房好麼?”

上官平含笑道:“那一間都可以。”說着舉步走入。

小沙彌了能道:“小儈給施主沏茶去。”隨即退了出去,不多一會,果然沏了一壺送來。

上官平道:“多謝小師父。”

小沙彌道:“不用謝。”

上官平道:“我想跟小師父打聽一個人,這一排最後一間,還有人住着麼?”

小沙彌道:“有,那是張施主,施主認識他麼?”

上官平道:“在下上次來,住的是一位姓別的老人家……”

“哦!”小沙彌笑了笑道:“別老人家早就下山去了。”

上官平道:“別老人家是什麼時候走的?”

小沙彌道:“快有半個月了……”

只聽走廊前響起一個又尖又沙的聲音叫道:“喂,喂,這裡可是男人住的客房嗎?怎麼一個人也沒有?”

小沙彌聽到有人叫喊匆匆趕了出去。

上官平聽出是酒糟鼻小老頭的聲音,他因此人只是個猥瑣小人,也就沒出去理他。

只聽小沙彌領着他朝走廊上行來。

酒糟鼻小老頭道:“小師父,有一個姓讓的年輕人來了沒有?”

小沙彌道:“小僧不知道。”

酒糟鼻小老頭又道:“這姓讓的年輕人,是和他姑媽一起來的。”

他聽老婦人叫上官平“讓賢”,還以爲上官平姓讓了。

小沙彌道:“剛纔有一位施主來了,小僧不知他是不是姓讓?”

“不會錯,就是他了。”酒糟鼻小老頭嚷道:“小師父,快領小老兒去。”

上官平聽他嚷着,只好迎了出去,說道:“老丈也來了麼?”

“嘻嘻!”酒糟鼻小老頭笑着道:“我知道他來了,啊!小師父,小老兒住那一間房?

最好和他住在隔壁。”

小沙彌道:“是,是,老施主就是這一間好了。”

他推開上官平隔壁一間的房門,說道:“老施主可要看看?”

“不用了。”酒糟鼻小老頭拖着上官平衣袖,說道:“小哥,到你房裡去說。”

兩人進入房中,酒糟鼻小老頭低低的問道:“小哥,你姑姑呢?”

上官平聞到他滿口都是酒氣,暗暗攢了下眉,說道:“姑姑住在女賓客房裡,不在此地。”

“那就好。”酒糟鼻小老頭舒了口氣道:“小老兒就怕見到她,嗨!一片金葉子,真管用,小老兒買了兩壇酒、一包滷牛肉、一隻滷雞,店家還找了我七兩三錢五分銀子,如果遇上你姑姑,嘻嘻,這找來的銀子不是要還給她了麼?”

上官平道:“姑姑既然拿出來了,就不會再要你找的了。”

“真的!”酒糟鼻小老頭瞪大兩顆豆眼,打了個酒呃,說道:“那怎麼好意思?不過你姑姑是給小老兒買酒吃的,反正兩壇酒喝完了,下次還要買,那就真的不用再還給地了。”

上官平道:“老丈買的酒呢?”

酒糟鼻小老頭壓低聲音道:“小老兒一路定一路喝,大概已經喝了半壇了,剩下的一罈半,嘻嘻,這裡是佛門清靜之地,不能拿着酒罈進來,所以小老兒在寺外藏起來了,待會,等天黑了,小哥幫我一起去弄進來纔好。”

上官平道:“弄到這裡來?”

酒糟鼻小老頭縮着頭,聳聳肩道:“這房間小老兒住下來了,就是小老兒的地方,和尚又不會來查,放在房裡,最安全了,就是弄進來麻煩些,你小哥是會武的,輕輕一跳,就可以跳進牆來,所以只有小哥幫忙才行,不過小哥幫小老兒的忙,也不會白幫的,有時候,如果要小老兒幫忙的地方,小老兒也會幫你的忙。”

上官平心想:“我有什麼地方要你幫忙了?”

不多一會工夫,天色漸漸接近黃昏,遠處傳來了“當”“當”震板之聲!

酒糟鼻小老頭一扯上官平衣袖,說道:“快走,膳堂裡開齋了,小哥快隨我來。”

上官平在這裡住過,當然認識,酒糟鼻小老頭卻搶着走在前面,進入膳堂,就在靠門口一桌拉開板凳,坐了下來,說道:“小哥,坐下來,你姑姑還沒來,咱們坐在門口,她一來就看到了。”

接着走進來一個素衣佩劍的青年,在另一張桌上坐下。

過沒一會,只見一個素衣佩劍少女走了進來,朝那素衣青年桌旁走去,說道:“大哥,你也來了。”

素衣青年道:“妹子,快坐下來吧!”

這兩人敢情是同胞兄妹,身上還帶着孝,男的看上去不過二十四、五歲,生得眉清目秀,斯文之中,透着一股英氣。女的最多二十來歲,眉眼盈盈,美中帶着些嬌氣,一望而知是武林世家出來的。

只聽酒糟鼻小老頭低聲道:“來了,來了。”

上官平回頭看去,老婦人已經走了進來。

酒糟鼻小老頭趕忙站了起來,陪笑道:“老嫂子,快請坐下。”

他巴結的替老婦人拉開板凳,還用袖子在板凳上抹了一把。

老婦人朝他笑了笑道:“謝謝你。”

酒糟鼻小老頭忙道:“不謝,不謝,應該的,嘻嘻!”

上官平看得心中暗暗好笑,有錢能使鬼推磨,姑姑拿出了一片金葉子,酒槽鼻小老頭就巴結得唯恐不勤了。

這時幾名和尚送上素齋,每桌還有一個飯桶。三人各自裝了一碗飯吃着。

只見方丈智通大師陪着鐵打羅漢能遠走了進來,身後跟着法善、法慈、法立、法悟四人,和隨同鐵打羅漢來的四個羅漢堂弟子,一路往膳堂上首行去。

裡面十幾桌和尚看到方丈陪同少林羅漢堂首席到來,一起雙手合十,站了起來。

鐵打羅漢也雙手合十,朝兩邊僧侶連連還禮,然後在上首一席坐下,智通等人也陪同四個少林僧人在下首一席落座。全堂僧人才一齊坐下。

酒糟鼻小老頭看了鐵打羅漢一眼,直是搖頭,還湊過頭來,和上官平低低的道:“鐵打和尚有些不大對勁。”

上官平道:“那裡不對勁了?”

酒糟鼻小老頭道:“你沒看出來?”

上官平道:“沒有。”

酒糟鼻小老頭摸摸鼻子,笑道:“那就算了。”

只聽鄰桌那素衣少女低聲道:“大哥,能遠大師也是來參加論劍的嗎?”

那素衣青年道:“大概是了。”

素衣少女又道:“少林寺怎麼只來了他一個呢?”

素衣青年道:“少林寺只是來觀禮的,自然只要羅漢堂首席來就夠了。”

一頓素齋匆匆吃畢,俗家的香客紛紛離去。老婦人和上官平三人也隨着走出膳堂。

酒糟鼻小老頭陪着笑道:“老嫂子,咱們明天見。”

老婦人本待晚餐之後,要上官平陪她到處走走,但酒糟鼻小老頭這麼一說,她就不好開口了,口中哼了一聲,轉身朝女賓住處走去。

酒糟鼻小老頭輕扯了上官平一下衣袖,低聲道:“小哥,咱們走。”

上官平道:“老丈要到那裡去?”

酒糟鼻小老頭低笑道:“這時他們素齋還沒吃完,鐵打和尚沒站起身,寺裡的和尚自然也不敢先退,這是機會,小哥幫我去把一罈酒弄進來,就不會有人看到了。”

上官平不好推辭,只得跟着他走出伏虎廟。

酒糟鼻小老頭墊起腳尖,一個人就像老鼠一般,走到伏虎廟西首的一片雜林之中,就一低頭鑽了進去,東轉西拐,鑽到一處草堆中,雙手捧起一個酒罈,交到上官平手中,說道:

“這一罈就麻煩小哥了,你會武功,從這裡翻牆進去,就是咱們住的那一個小院子,方便得很。”

說完,又從草堆中捧出一個酒罈,抱在胸口,說道:“你只要一縱身就進去了,小老兒還得從大門偷偷的溜進去,麻煩大著呢!好了,咱們走吧!”

上官平雙手捧着酒罈,覺得少說也有五十多斤,不知方纔酒糟鼻小老頭一個人抱着兩個酒罈如何走上來的?當下只好點點頭,矮着身子鑽出雜林。

酒糟鼻小老頭催道:“小哥快些走吧!不過跳進去要小心些,別讓和尚撞到了,我要走啦!”

他抱着酒罈,腳下很是滑溜,看去真有些像偷油葫蘆的老鼠。

上官平看他走了,只得也捧着酒罈,走近圍牆,輕輕一縱,越牆而入,酒糟鼻小老頭算得還真準,牆內果然就是客房前面的一片花圃。

上官平四顧無人,迅快掠上走廊,走到自己房門口,推門而入,剛放下酒罈。

只聽隔壁房門有人呀然推啓,接着聽到似有重物放到地上的聲音,心中不由大奇,暗道:

“難道酒糟鼻小老頭回來了?”

心念方動,只見自己房門被人推開,酒糟鼻小老頭一下閃了進來,直是喘氣,說道:

“好……險!差點給那個……知客大和尚撞……見了,幸虧……小老兒……跑得快……現在……好了……都運來了。”

他喘得連說話都斷斷續續,卻雙手捧起酒罈,說道:“多謝……小哥……待會到小老兒房裡……來喝幾口……”轉身往外就走。

上官平搖搖頭,過去掩上了房門,閒着無事,就脫衣上牀,躺了下來。

正在朦朧入睡之際,只聽酒糟鼻小老頭在板壁上“篤”“篤”的叩了兩下,壓低聲音叫道:“小哥,過來喝一點吧!酒好得很,真正是十五年陳的女兒紅,還有滷牛肉、滷雞,味道不錯呢!快過來。”

上官平沒去理他。

酒糟鼻小老頭自言自語的道:“年紀輕輕不會喝酒,也該練習練習,這麼早,就已經睡了,真是不夠意思,好,不喝就不喝。”

接着只聽他咕嘟咕嘟的喝酒聲、嚼牛肉聲、啃雞腿聲,還有酒喝得太快了的咳嗆聲、吐痰聲,又是喝酒聲……

這一排客舍的房間,都是木板隔的,只要有一點動靜,隔壁房裡都聽得清清楚楚!

上官平給他這一吵,本來正要熟睡的人,這回那裡還睡得着覺?

酒糟鼻小老頭又喝又咳,喝了一會,又自言自語的道:“這姓讓的小子也真怪,我老頭存心和他交朋友,兩個人慢慢的喝,多有意思,偏偏這小子不識擡舉,年輕人不會喝酒,嘿嘿,當真是楞頭青,我老頭一個人這樣喝着悶酒,有多無聊?”

他咕嘟咕嘟喝了兩口酒,接着又道:“對,小老兒有的是好酒,還有這包滷味,還怕找不到陪我喝酒的人?快活三,就找他去!”

他唏唏嗦嗦的包起滷味,又輕輕打開後窗,爬了出去。

上官平聽說他要去找快活三,不由得心頭一動,急忙跨下木板,穿好長衫,輕輕打開後窗,穿窗而出,舉目看去,只見酒糟鼻小老頭已經爬上圍牆,雙手攀着牆頭,往下跳去。

上官平急忙追了過去,足尖一點,縱身上牆,那酒糟鼻小老頭已經到了七八丈外,只見他雙手捧着酒罈,弓着腰,顛着屁股,正像一頭老鼠似的直往山道上跑去。上官平豈肯錯過?

飄身落地,朝他追了上去。

酒槽鼻小老頭一味的急奔,等上官平快要追上,他忽然舍了大路,一低頭朝林中鑽去。

上官平跟着追入林中,這片樹林又密又深,黑壓壓不見天光,任你目能夜視,到了這裡面,越走越深,漸漸伸手不見五指,當然也無法辨別方向,只能聽到前面唏唏嗦嗦的有人踏着樹葉子的聲音,上官平就跟着那聲音行進。

只是酒糟鼻小老頭行動十分滑溜,忽左匆右,從樹枝交叉的隙縫間鑽來鑽去的走着,上官平有幾次幾乎閃不過去,原來酒糟鼻小老頭個小瘦小,有時弓着身子,低頭鑽了過去,你如果不弓着身子,不低下頭去,就鑽不過去。

這樣穿林而行,足足走了一頓飯的工夫。等上官平穿林而出,舉目打量,那裡還有酒糟鼻小老頭的蹤影。

再一打量,這裡敢情已是後山,四周峰巒險峻,亂石嶙峋,連小徑也沒有,可見是平日遊人不到之處:心中暗自忖道:“酒糟鼻小老頭是找人喝酒來的,怎麼會到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來呢?”

心中正在想着,只聽前面左首不遠處有人發出一聲驚呵之聲,急忙凝目看去,原來酒糟鼻小老頭沿着一處石壁走去,可能一腳踏在蒼苔上,身子一滑,抱着的酒罈忽然脫手飛出。

酒糟鼻小老頭一時情急,不知身在危處,竟然雙手一張,想去搶接酒罈,一腳踏空,身子就跌坐下去,這座石壁是個陡峭的斜坡,他跌坐下去的人,就像小孩子坐滑梯一般,嗖的一聲,往下滑落。

這當真說來湊巧,他滑落之時,那酒罈也正好從高處掉下來,給他雙手抱個正着,他雖然接住了酒罈,但滑落之勢,其速如箭,一個人順着斜坡,朝百丈深澗滑了下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上官平看得心頭猛然一驚,此時縱然飛身過去,也已無法把酒糟鼻小老頭拉住了。

這座石壁雖然是個斜坡,卻是十分陡峻,酒糟鼻小老頭滑下去雖然尚無危險,但下面的情況不明,如果石壁下面是一處嶙峋亂石的話,他這一滑下去,難免跌個粉身碎骨了。

上官平想到這裡,急忙雙足一點,凌空撲了過去,一下落到酒糟鼻小老頭滑落之處,腳尖才一着地,便已感覺不對!

這座石壁,竟然光滑如鏡,滑不留腳,足尖無法停住,就往下滑去。

上官平上身一仰,幾乎滑倒,急忙吸了口氣,支持着身子,但也只能支撐着不倒下去,無法穩得住去路。

這當真合了“一瀉千里”這句老話,上官平一個人就像穿上了溜冰鞋,筆直往下滑落,耳邊生風,人如騰雲駕霧一般,去勢之速,使他幾乎無法看清兩邊的景物。

但他心頭清楚,索性隨它滑去,一面暗暗提氣作勢,只要快到落地之時,立即提氣橫躍,卸去從上面落下的力道,即可無事。

這座石壁,坡度又陡又滑,就算沒有百丈,至少也有六七十丈上下,上官平目光凝注,漸漸已可依稀看到底下是一處峽谷,估量離地面已不到十丈了,一時那還遲疑,立即猛吸一口真氣,雙臂一劃,足尖一點,用出全身力氣,朝橫裡躍去。

這一橫躍,果然減輕了從上而下的壓力,再接連兩個起落,從十丈高處,安然飄落地面,不覺長長吁了口氣,心中暗道:“好險,自己若是不會武功,這一滑落下來,只怕連命都保不住了。”

想到這裡,不由爲酒糟鼻小老頭擔起心來,這位老丈不會武功,這下恐怕凶多吉少了。

他無暇打量周遭地形,急忙大聲叫道:“老丈,你沒事吧?”

這一座峽谷,完全由這座又陡又滑的大石壁爲主,形成一條狹長的穀道,谷底不用說亂石成堆,高高低低,大大小小,成了一個亂石坑,另一邊是陡立的峭壁,比大石壁還要陡峻,仰首望去,浮雲如絮,根本看不到上面的景象。

上官平順着穀道,匆起忽落,一路凝足目力找去,卻始終沒有發現酒糟鼻小老頭的影子,心中不禁暗自稱奇,他滑落下來的地方,和自己相同,而且時間也只是稍有先後而已,不論是生是死,總不會距離得太遠,何以會沒有他的蹤影呢?既然沒有發現他的屍體,自然沒有跌死了,何況穀道也沒到盡頭,那麼他定是循着穀道行去了,當下也就隨着穀道走去。

一路上也沒見酒糟鼻小老頭,但穀道卻斜斜的往裡彎去,這裡已經繞過那座光滑的大石壁了,兩旁雖然還是高峰峭立,但卻有了樹木,穀道右首,有一條潺潺小溪,溪水從許多大小石塊中流出。

這樣又走了一里光景,峽谷已到了盡頭,那是兩山會合的一個山坳,草長過人,岩石如疊,依然不見酒糟鼻小老頭的影子,心中暗道:“這位酒鬼老丈會到那裡去呢?”

正待迴轉,忽見山坳下面比人還高的青草,似有偃仆之處,那是有人踐踏過,纔會如此,莫非酒糟鼻小老頭朝山坳上去了?這山坳間莫非是出路不成?

心念一動,立即舉步朝山坳走了上去,這一路倒是不用找尋,因爲有經人踐踏而偃仆的青草可循,就像一條小徑一般,兩邊都是比人還高的青草,問有雜樹,人行其中,生似一條青草的巷子,曲折而上。

上官平越走越覺奇怪,酒糟鼻小老頭怎麼會到這麼荒僻的地方來的?

不多一會,好像登上了一處石壁,至少這地方北谷底高了二十來丈,左首沿着石壁有一條橫斜的石磴,只容得一個腳印,石磴上的青草,也有經人踐踏過的痕跡,只是石磴極狹,人須貼壁而行,這一段路自然極爲險峻。

上官平到了這裡,自然要過去看個究竟,這就貼着石壁走了過去。

這樣又走了一箭來遠,石磴已到盡頭,地勢也忽然寬了。這所謂寬,此起石磴來自然寬了許多,但也不過可容兩個人並肩站立而已。

上面是一座突巖,站在這裡,就像站在走廊上面一般,裡面黑黝黝的像是一個石窟。

上官平到了這裡,不覺有些猶豫起來,酒糟鼻小老頭不會武功,腳下絕不會比自己快,那麼這一路踐踏着青草來的會不會是他呢?到了這裡,已無路可通,他是不是從這裡來的?

這石窟如此黝黑,不知裡面還有多深,自己該不該進去?

他緩緩走近石窟口,正待凝目看去,忽然鼻中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這股酒氣,正是從石窟中傳出來的。

石窟中如果沒有人,自然不會有酒氣冒出來,這不是說酒糟鼻小老頭果然在石窟中了,側耳細聽,窟中又寂無人聲。

夜色已深,他一個人到這荒山石窟中來做什麼?若是爲了喝酒,要老遠的跑到這裡來喝,這人除非有毛病了。

不錯,他說是找快活三來的,莫非快活三就住在這石座石窟中不成?

一念及此,正待舉步朝石窟中走去,但繼而一想,自己練過十年內功,平常在黑夜之中,縱然能看到數丈內的景物,那仍須憑藉星月之光,才能看得清楚,這石窟如此黝黑,進入其中,沒有一絲燈光,就算內功最深的人,只怕也未必看得見景物,自己身上又沒有火摺子一類東西,如何進去?

心中想着,右手不自覺的朝身上摸去,忽然手指碰到自己口袋之中,似有一件東西,心下覺得奇怪,伸手從口袋摸出一支五寸長黑黝黝的東西,再定睛一瞧,竟是江湖夜行人常用的千里火筒。

這下直把上官平看得大奇,自己從未用過千里火筒,身上也絕不會攜帶這類東西,那麼這支千里火筒又是那裡來的呢?

他用大拇指輕輕在蝴蝶翅上按了一下,只聽“嗒”的一聲,火石打出火星,就突然冒出火光來,眼前登時大亮。

上官平心想:“自己倒正用得着它。”

當下就一手執着火筒,舉步朝石窟走去,這石窟比人略低,須得彎下腰才得進去,走了三四步,已可直起身來,他舉着千里火筒朝四處一照,發現這座石窟地方並不很大,直走不過三四步,橫的也只有十來步光景,中間有一方圓石,像個蒲團,可以坐人,此外四面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壁了。

不,右首石壁下,還有一方數尺高的大石,火光照處,石上放着一個燭臺,還插着半支兒臂粗的蠟燭。

燭臺上的半支蠟燭,還是大紅的,顯然放了沒有多久,心中不禁一動,就舉步朝右首壁下走去,到得近前,才發現這方數尺高的大石,是從石壁下栘開來,因爲石壁間就有和這方大石同樣大小的一個石窟。

上官平心中覺得好奇,伸手取下燭臺,一手執着火筒,彎腰朝石窟中鑽入。

火光朝處,這裡面果然又有一個石室,這間石室略呈方形,四壁光滑,中間也有一個石蒲團。

石蒲團中,橫放着一柄形式古樸的連鞘長釗。

石蒲團後面的石壁上,依稀有字,他走近過去,舉着火筒,朝上一照,只見石壁刻着一行大字:“泰山派紫氣神功”。另外幾行字體略小,刻着的文字,自然是“紫氣神功”的口訣了,仔細一看,那是:“東方有聖人焉,悟天地之大道,道日無名、騎青牛、入函谷、紫氣四邁……”

這是口訣前面的小引,上官平從小背得滾瓜爛熟,正是師父教自己的“純陽玄功”!

“原來它果然是‘紫氣神功’!”上官平心中暗道:“這麼看來,自己果然是泰山派門下了。”

再看四壁,也都刻著有字,他執着火筒,從右向左,一路緩緩的看去,那可一點沒錯,都是自己練過的武功,“風雷掌”、“一拳石”、“十八盤劍法”、“亂石穿空身法”,最後是單獨的一招劍法——“一劍小天下”。這些都是自己練過的功夫,後面還有一行小字,刻着“泰山派第二代傳人嶽維峻敬鐫”。

上官平心中暗道:“看來這座石室,是本門師祖修道之處了!”

想到這裡,不覺肅然起敬,趕忙用千里火筒點燃了蠟燭,然後熄去火筒,放到地上,朝着石蒲團,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磕了八個頭,正待站起,匆見石蒲團上那柄長劍底下,好像壓着一張白紙!

上官平站起身,走上一步,從長劍底下拿起白紙,只見上面寫着:“劍名斬雲,爲泰山掌門之劍,賜爾上官平,繼承爲本門第二十七代掌門人,今後務希恪遵本派戒律,行走江湖,仁義爲先,光大本門,毋負予望。第二十六代掌門人留示。”

後面另有一行歪歪斜斜的小字,寫着:“你小子內功還差得很,進入此室,須在石蒲團上練功三日,當有莫大收穫,出此石室,仍須以大石封壁,切記切記。”

這一行字,筆跡口氣,都和前面不同,好像另外一個人加添上去的。

上官平看到這裡:心想:“不知留這張字條的二十六代掌門人是誰?他老人家好像知道自己會到這裡來的,才把字條留在劍下,他會不會就是師父要自己來找的快活三呢?莫非就是教自己‘一劍小天下’的那個異人?”

“哦!看來今晚酒糟鼻小老頭是故意把自己引來的了,那麼這後面的一行字,也是他加上去的無疑,他又是誰呢?”

“這字條上要自己在石蒲團上練功三日,會有莫大收穫,自己自該聽從他的話纔是。”

當下就退後一步,朝着石蒲團叩了幾個頭,伸手取起長劍,輕輕一按吞口,但聽嗆然龍吟,一道青光隨手出鞘,映照得滿堂皆青,森寒逼人,心中大喜過望,立即還劍入鞘,放到身邊,就依着字柬所示,在石蒲團上盤膝坐好,既然要在這石室中練功三日,就用不着燈火了。

索性一手揮熄了燭火,依照平日練功的口訣,澄心淨慮,緩緩調息,運起“紫氣神功”

來。

先前他只當這石蒲團只是一塊普通青石,也並不在意,但坐了一會之後,漸漸感到有一縷陽和之氣,從石蒲團中間傳來,由“尾龍穴”循着督脈上升,在全身周遊一轉,但覺周身充滿了陽和之氣,甚是舒服,心中頓時大悟,忖道:“字條上寫的練功三日,當有莫大收穫,大概就指的是這股陽和之氣了,泰山號稱東嶽,東方甲乙木,木生火,這個石蒲團,定然是本門師祖找到了泰山所蘊山脈靈氣,才鑿成蒲團之狀的,本門‘紫氣神功’,原是先天純陽之氣,所以師父告訴自己是‘純陽玄功’,練功之時,必須每日清晨,對面東方,吸取太陽精氣,這塊石蒲團,既是東嶽泰山山脈靈氣所在,坐在石上練功,得山脈靈氣之助,自可事半功倍了。”

想到這裡,自是喜不自勝,只顧行動導氣,加緊練功。

那知這石蒲團中一縷陽和之氣,源源不絕的從“尾龍穴”輸入,上官平坐了一會,已經感到全身充滿了陽和之氣,如今陽和之氣愈來愈盛,本來這縷陽和之氣,雖是陽氣,還算溫和,但體內陽氣積多了,就愈來愈熱,熱得全身大汗淋漓。

時間一長,又由燠熱變成了灼熱,(他坐的石蒲團當然並不會灼熱,灼熱的只是體內真氣而已!)好像身子烤着猛火一般!

不,你如果烤着猛火,灼熱的只是皮膚而已,但上官平感到灼熱的卻是體內真氣,連五臟六腑,都被這股熱氣灼得炙熱難耐,令人無法忍受。

上官平從小由師父扶養長大,平日聽師父時常說起種種練功情形,心知自己必須堅定的忍耐下去。他咬緊牙關,澄心淨慮,不去管它如何灼熱,只是一心一意的按照口訣,運氣行功。

石室之中,不分晝夜,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上官平漸漸已能耐得住如火灼一般的熱氣,在體內運行,他不敢梢停,依然不住的運氣導引,周而復始,勤練如故。這樣又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灼熱之氣居然漸漸減弱,不,從石蒲團中傳來的一縷陽和之氣,依然源源不絕的從“尾龍穴”輸入,並未稍減,只是上官平已能逐漸的把它運化,不再聚積在體內,灼熱之感自然減弱,同時體內對這種熱氣,也漸漸的能夠適應了。

只要你能適應,就會漸漸體會出它的功效來了,上官平但覺灼熱之氣,收爲己用之後,整個人都充滿了陽和之氣,循環不息,有如龍行虎奔,自己都可以感覺到元真凝結,骨髓堅凝,所謂內因塋神儀,外宣寶相的境界。他能夠體會到好處,自然更不肯停止,繼續練了下去。

這回他但感如醍醐灌頂,全身四肢百骸,舒暢莫可名狀,漸漸就進入天人合一的忘我之境!

等他醒轉,已經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睜開眼來,但覺眼前景物,絲毫可辨,心中不禁大奇,這石窟之臺,暗無天日,自己又不曾打亮火筒,居然可以一目瞭然,難道這一番行氣運功,內功會增進得如此快法。

再凝目打量,在室中的景物,確實看得清清楚楚,連兩邊石壁上刻着的小字,也都筆畫清晰,好像就站在石壁之下觀看一般。

這下真教上官平喜得怔住了,字條上要自己坐在石蒲團上練功,當有莫大收穫,如今這話果然應驗了!

難道自己已經練了三天三晚不成?

當下就跨下石蒲團,又朝着石壁端端正正的拜了幾拜,才雙手捧起雙劍,掛在腰上,舉步走出石室:心中暗道:“這方大石怕不有千斤以上,自己不知能不能移得動?”

一面緩緩吸了口氣,功運雙臂,兩手捧住大石,朝窟窿中推出。

說也奇怪,這方千斤巨石,經他輕輕一推,居然毫不費事的就推了過去;心中不禁大喜,忖道:“原來自己力氣也大得多了。”

當下對準石窟,緩緩推去,合上石壁,再仔細看去,竟是渾然天成,若非事先知道這方大石是可以開啓的門戶,很難看得出來。

原來外面這間石室,四壁粗糙,凹凸不平,巨石合上之後,石縫極細,被凹凸不平的石面飾住了,外人絕難發現,縱然發現了石縫,也無處可以着力,把巨石從石壁中挖出來。

上官平移好巨石,彎着腰舉步跨出石窟,仰首看去,洞外一片黝黑,敢情這是在黑夜之中,他不知道自己在石窟中已經待過了幾天?側身走過石磴,舉目一看,前晚經人踐踏過之偃的青草,都已恢復原狀,早已看不出有人走過的痕跡了。

上官平知道路徑,就循着原來的路徑走下石壁,再循着峽谷,走了一箭來路,已回到那座滑下來的大石壁之下,心想:“自己內功雖然精進甚多,但不知是否能登上這座坡度甚陡的峭壁?這道峽谷,兩邊峭壁插天,只有這座石壁,稍稍有些坡度,如果仍是無法上去,那就別無出路了。”

當下調勻呼吸,雙足一點,但覺自己身子極輕,這一縱,差不多就縱起四丈來高,一時不敢大意,足尖才一落到石壁上,就縱身上拔,這樣一起一落,提氣疾掠,不過片刻工夫,居然輕而易舉的登上大石壁(大石壁只是在半山腰,並非絕頂),然後再雙腳點動,縱身朝右掠去,此處已有容足的石梗,走沒多遠,已是一片森林。

上官平怕在林中迷失方向,仰首看了看天上的星斗,然後穿林而入。這時他內功大進,和來時已是大不相同,這片密林之中,縱然不透天光,黝黑如墨,但他目光一瞥,遠近景物,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走來也就並不吃力,不多一會,便已穿過森林,正待往林外走去,忽然聽到林外似有幾個人說話的聲音,這就腳下一停,舉目朝林外看去。

林外不遠,一共站着六個人,靠林下這邊是四個人,中間一個身材高大,穿着一襲天藍長袍,左邊一人和右邊兩人,都穿着一身黃衣。

在四人對面的兩人,一個身穿黃衣的站在側首,一個面對林下四人,也是身材高大穿着紫色長袍,只是手中拄着一支藤杖。

這六人看上去年紀都已五六十歲了。

只聽對面紫色長袍的洪聲道:“邀老夫前來的,就是這四位了?”

此人頭髮花白,臉色紅潤,生得濃眉鳳目,胸飄花白長髯,雙目炯炯有光,雖在黑夜之中,宛如兩點寒星,說話的聲音,也甚是宏亮。

他這話似是朝身側那個黃衣老者問的,因此那黃衣老者含笑答道:“奉請鍾大先生的,應該是五個。”

這“鍾大先生”四字聽到上官平的耳中,不由一怔,暗道:“鍾大先生不是中嶽派的掌門人麼?莫非這紫袍老者就是鍾大先生不成?”

只聽紫袍老者道:“還有一位呢?”

站在他左首的黃衣老者陰笑道:“還有一個自然是區區兄弟。”

紫袍老者濃嘿一聲道:“五位是那一條道上的朋友,邀鍾某到這裡,有何見教?”

他果然是鍾大先生!

現在站在他對面身穿天藍長袍老者拱拱手道:“咱們能請到鍾大先生,真是莫大的榮幸,主要是兄弟手下這位邊兄弟想拜識一下鍾大先生而已!”

他在說話之時,指了指站在他左首的那個黃衫老者。

這四人面向鍾大先生,上官平看到的只是他們背影,無法看到他們的面貌。

鍾大先生冷嘿一聲道:“就是爲了要看看老夫?”

爲了要看他面貌,才把他約來的,鍾大先生身爲一派掌門,聽得自然大是不信。

藍袍老者笑了笑道:“自然還有……”

鍾大先生道:“請說。”

藍袍老者道:“兄弟還想借鍾大先生手中的藤仗一用。”

鍾大先生手中的一支藤杖,確實很精緻,那是一根古藤杖做的,足有四尺來長,杖身四周本來長着許多刺的地方,如今凸出着一個個光滑而圓的節,只要看它色澤紅中透紫,這支藤杖在鍾大先生手中,至少也有數十年了,而且是寸步不離,纔會有如此光澤。

鍾大先生聽藍袍老者說出要借他的藤仗,不覺仰首發出一陣虎嘯龍吟般的大笑,點着頭道:“很好,五位有本領只管把老夫的藤杖拿去。”

藍袍老者道:“鍾大先生那是答應了。”

鍾大先生目中寒芒暴射,沉聲道:“五位那就來取吧!”

藍袍老者哼了一聲,說道:“也好,咱們遲早總是要動手的,那也不用客氣了。”

他在說話之時,右手輕輕擡動一下,四個黃衣老者立即迅快的圍着鍾大先生散開,像梅花般分做五個方位,把他困在中間。

藍袍老者翻起長袍,取出一柄兩尺長,劍葉闊如手掌的短劍,又從肩頭取下一面鐵盾。

其餘四個黃衣老者也各自亮出兵刀,左首一個手中是一對虎頭鉤,右首兩人,一個是一對短戟,一個是一對鏈子錐,方纔站在鍾大先生身側的一個卻是一對點穴決。

這五人亮出來的都是外門兵刀,而且每人太陽穴鼓得高高的,一望而知均是內外功俱臻上乘的好手。

鍾大先生看得暗暗驚異,這五人自己怎的從未聽人說過?手中藤杖一擡,笑道:“很好,五位請吧!”

藍袍老者喝了聲:“上!”闊劍一舉,首先攻了上來。

四個黃衣人立即隨同撲上,八件兵刀同時攻到。

鍾大先生果然不愧是一派掌門,右手—振,藤杖橫掃而出,光是這一杖,就風聲如濤,隱挾雷霆,立時有三個人被逼得後退了一步。

他自然知道這五人之中,以藍袍老者爲首,因此一杖逼退三個黃衣人之後,藤杖迅若雷霆,朝藍袍老者劈去。

藍袍老者闊劍如風,劍上造詣極爲精湛,一見鍾大先生舉杖劈來,闊劍起處,陡然朝杖上削來。

鍾大先生最愛惜這支藤杖,豈肯讓他砍上,手腕輕輕一轉,“拍”的一聲,擊在對方削來的劍脊之上,震得右手臂微微發麻,心頭不禁一驚。

那藍袍老者卻被他一杖把闊劍直盪開去,一個人跟着被震出了三步。但此時其他四人的八件兵刀,業已從四個方向攻了上來。

鍾大先生突然大笑一聲,左手朝外一揚,但聽鏘的一聲,一道匹練般的白光,隨手朝外劃去。

原來他藤仗之中,暗藏着一柄細長長劍,此時左手抽出長劍,就閃電一劍朝左首黃衣人劈去。

那左首黃衣人使的是一對虎頭鉤,此時看到鍾大先生一劍劈來,虎頭鉤原是鎖拿兵刀之用心中一喜,立即舉鉤去鎖鍾大先生手中長劍。

但他怎知鍾大先生這出鞘一劍,威震中原,劍上貫注了內家真氣,勢道強勁無比,但聽“當”的—聲,竟把虎頭鉤一個彎鉤削斷,左首黃衣人大吃一驚,急急往後躍退。

鍾大先生一招得手,理該運劍攻向其他四人,但不知怎的,腳下突現踉蹌,上身往前衝了一衝,總算他立時剎住,右手反手一杖,朝後掃出,呼的一聲,又把兩個黃衣人退逼了一步。

藍袍老者和另外一個使鏈子錐的黃衣人,也忽然往後退下,但五人依然分立五方,遠遠的把鍾大先生圍在中間。

鍾大先生左手持劍,右杖拄地,凜然而立,臉上現出無比憤怒之色!

藍袍老者發出咯咯怪笑說道:“鍾大先生,現在應該可以答應賜借藤仗了吧?”

上官平心中暗道:“鍾大先生並沒落敗,反而略佔上風,他何出此言?”

鍾大先生目皆欲裂,洪聲喝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可是在老夫身上做了什麼手腳?”

藍袍老者陰森一笑道:“鍾大先生一派掌門,咱們兄弟豈敢得罪?但大先生這支藤杖,咱們是非借不可,因此不得不在大先生喝的那壺酒裡,下了少許散功散藥粉,不料大先生內功精湛,還能支持得這許多時間才發作,倒是大出兄弟意外之事。”

上官平心中暗道:“難怪方纔鍾大先生一劍削出,腳下出現踉蹌不穩,這五人居然在他酒中下了散功藥物,當真卑鄙至極。”——

第八章 石窟奇遇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二十章 修羅公主第十二章 亂象漸萌第二十三章 朱崗集會第十二章 亂象漸萌第十八章 玄衣聖母第二十六章 一掌驚天第二十七章 大戰玄女第十九章 霞宮被困第五章 人心叵測第二十二章 抑濁揚清第十章 榮登掌門第十一章 劍主之爭第十章 榮登掌門第六章 救人一命第十七章 易釵而弁第十四章 朝陽教主第十章 榮登掌門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五章 人心叵測第六章 救人一命第五章 人心叵測第四章 假快活三第十章 榮登掌門第十六章 丈人看女婿第三章 癡情女子第六章 救人一命第一章 於菟佳人第二十一章 鬼域心機第十八章 玄衣聖母第九章 論劍大會第一章 於菟佳人第七章 鬥姥毒齋第十八章 玄衣聖母第四章 假快活三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二十三章 朱崗集會第十九章 霞宮被困第二十三章 朱崗集會第二十四章 四路分兵第十章 榮登掌門第二十七章 大戰玄女第十四章 朝陽教主第二十三章 朱崗集會第六章 救人一命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八章 石窟奇遇第十二章 亂象漸萌第八章 石窟奇遇第二十六章 一掌驚天第五章 人心叵測第十二章 亂象漸萌第二十章 修羅公主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十六章 丈人看女婿第三章 癡情女子第十八章 玄衣聖母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十二章 亂象漸萌第五章 人心叵測第十一章 劍主之爭第十章 榮登掌門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六章 救人一命第十一章 劍主之爭第一章 於菟佳人第十章 榮登掌門第十九章 霞宮被困第十三章 夜襲黑龍莊第五章 人心叵測第五章 人心叵測第四章 假快活三第十章 榮登掌門第十二章 亂象漸萌第十一章 劍主之爭第十六章 丈人看女婿第十六章 丈人看女婿第十章 榮登掌門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九章 論劍大會第二十三章 朱崗集會第十二章 亂象漸萌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十四章 朝陽教主第二十章 修羅公主第八章 石窟奇遇第十五章 疾風勁草第四章 假快活三第十四章 朝陽教主第十二章 亂象漸萌第十五章 疾風勁草第十五章 疾風勁草
第八章 石窟奇遇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二十章 修羅公主第十二章 亂象漸萌第二十三章 朱崗集會第十二章 亂象漸萌第十八章 玄衣聖母第二十六章 一掌驚天第二十七章 大戰玄女第十九章 霞宮被困第五章 人心叵測第二十二章 抑濁揚清第十章 榮登掌門第十一章 劍主之爭第十章 榮登掌門第六章 救人一命第十七章 易釵而弁第十四章 朝陽教主第十章 榮登掌門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五章 人心叵測第六章 救人一命第五章 人心叵測第四章 假快活三第十章 榮登掌門第十六章 丈人看女婿第三章 癡情女子第六章 救人一命第一章 於菟佳人第二十一章 鬼域心機第十八章 玄衣聖母第九章 論劍大會第一章 於菟佳人第七章 鬥姥毒齋第十八章 玄衣聖母第四章 假快活三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二十三章 朱崗集會第十九章 霞宮被困第二十三章 朱崗集會第二十四章 四路分兵第十章 榮登掌門第二十七章 大戰玄女第十四章 朝陽教主第二十三章 朱崗集會第六章 救人一命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八章 石窟奇遇第十二章 亂象漸萌第八章 石窟奇遇第二十六章 一掌驚天第五章 人心叵測第十二章 亂象漸萌第二十章 修羅公主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十六章 丈人看女婿第三章 癡情女子第十八章 玄衣聖母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十二章 亂象漸萌第五章 人心叵測第十一章 劍主之爭第十章 榮登掌門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六章 救人一命第十一章 劍主之爭第一章 於菟佳人第十章 榮登掌門第十九章 霞宮被困第十三章 夜襲黑龍莊第五章 人心叵測第五章 人心叵測第四章 假快活三第十章 榮登掌門第十二章 亂象漸萌第十一章 劍主之爭第十六章 丈人看女婿第十六章 丈人看女婿第十章 榮登掌門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九章 論劍大會第二十三章 朱崗集會第十二章 亂象漸萌第二十五章 會集二郎廟第十四章 朝陽教主第二十章 修羅公主第八章 石窟奇遇第十五章 疾風勁草第四章 假快活三第十四章 朝陽教主第十二章 亂象漸萌第十五章 疾風勁草第十五章 疾風勁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