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玄衣聖母

話聲未落,突覺身後微微風一颯,一點指風,朝“鳳眼穴”襲來,急忙施展移形換位,朝旁移開,回目看去,從門口掠進來的竟然只是一個十五六歲小孩,生得眉清目秀,腰問還插着一柄短劍,但這一記指風,居然十分勁急,不覺哼道:“你是小娃兒一黨?”

這進來的正是別老人門下的燕兒,聞言披披嘴道:“在泰山腳下,你也敢發橫,那是沒把咱們東嶽派放在眼裡了。”

矮胖老人哦道:“原來你們兩個娃兒是東嶽派的門下,那很好,老夫把你們兩個拿下,去叫你們師長來。”

燕兒微哂道:“上官師兄,就是東嶽派的掌門人,你真有眼不識泰山。”

矮胖老人一怔,眯着眼睛又朝上官平投來,口中發出咯咯笑聲,點頭道:“無怪你有些名堂。”

身形突然一晃,這一下,你別看他生得又矮又胖,腹大如鼓,身法之快,當真罕有其匹。

上官平只覺眼前一化,矮胖老人已經到了他面前,不,突覺手腕一緊,已被對方一把扣住了脈腕,心頭不由大吃一驚,急切之間,左手一掌朝他當胸擊去。

矮胖老人先前不知道上官平練的“紫氣神功”,使出掌風,才被化解,這時有了防範,以他多年修爲,那會懼你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夥子?右手緊緊扣住上官平脈門不放,左手隨着劃了個圈,就把上官平的掌勢封開。

燕兒一見上官平被矮胖老人拿住脈門,也立即身形一晃,撲擊而上。

楊老爹這間小酒店,從進門到裡首,也不過兩丈來深,狹長的一條,靠壁放了兩張半桌,和三條板凳,所剩一條路,已只有一人多寬,矮胖老人扣住上官平手腕,兩人只有一雙左手,互相拆招,上官平面向着外,矮胖老人面向着裡首,已把中間一條路擋住,燕兒撲到矮胖老人身後,舉掌就往他身後劈去。

矮胖老人身軀雖然又矮又胖,走起路來邁着八字腳,看似臃腫,實則身手異常靈活,燕兒手掌堪堪擊到,他忽然身子一側,左手朝燕兒襲來。

上官平究是對敵經驗不足,右手脈門被扣,空有一身本領,再也使展不出來,只有一隻左手,勉強應敵,攻出的招數,全被矮胖老人左手化去;但矮胖老人左手攻來的招式,卻甚爲凌厲,他僅憑一隻左手,幾乎接不下來。

燕兒從小跟別老人家學武,一身武功,原也十分了得,這回人家只有一隻左手可以應敵,他又站在矮胖老人身後,拳掌並施,應該是最有利的位子;但對方一隻左手雖在和上官平動手;但他好像背後長着眼睛一般,偶一回身發招,不是把燕兒逼退,就是攻向燕兒必救之處,逼得燕兒只好回招自保。

三個人堵在走道上,看去矮胖老人好像腹背受敵,實則上官平和燕兒兩人,只夠忙着化解他的攻勢,還被逼落了下風。

楊老爹早已退到裡首一間小屋裡去,口中只是喊着“客倌有話好說。”一面又不住的咳嗆。

燕兒展開雙拳,使的是一套泰山派五路短打,有拳有掌,看去十分快速,眼看記記都可以打到矮胖老人身上,但任你使得如何雷厲風行,矮胖老人左手隨意一揮一圈,就化解無形,心頭又急又氣,他第一次和人動手,就這麼不管用,尤其在他的感覺上,好像上官平並沒有和矮胖老人動手,矮胖老人的左手,只是在和自己動手一般。

上官平也有這樣的感覺,對方左手一直在和自己拆招,他因中間隔着一個矮胖老人,看不到燕兒動手的情形,只覺矮胖老人左手有時向後揮去,並不知道燕兒在他身後攻得很急,自己右腕被扣,宛如鐵箍一般,幾乎連掙脫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晃眼之間,已對拆了二十幾招,兀自無法掙脫,心頭也愈打愈驚。就在此時,只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你僅和他拆招則甚?難道左手就不能使‘風雷掌’、‘一拳石’嗎?”

上官平聽出是楊老爹的聲音,一言提醒,暗笑自己當真糊塗,急忙吸了口氣,左手握拳,奮力朝前擊出。

“一拳石”是泰山派陽剛外功,發出來的拳力,足可裂可開碑,但他一拳擊出,矮胖老人其大如鼓的腹部,忽然朝上鼓起,“蓬”的一聲,擊個正着。

矮胖老人若無其事的大笑道:“這是‘一拳石’了?”

上官平左手一震,拳頭直似擊在石鼓上,還隱隱生痛,心中暗暗一驚,人也被震得後退了一步,左手一立,緊接着又是一掌直劈過去。

這回竟然連“蓬”的一聲也沒響了,手掌擊在矮胖老人的大腹上,而且使的又是“風雷掌”,怎知這回他如鼓大腹,竟然軟如棉花,絲毫不着力道,風雷的威力,一點也發不出來。

矮胖老人只是扣着他脈門不放,呵呵笑道:“這大概是‘風雷掌’了?看來你倒真像是泰山派掌門人,泰山派的武功你都學會了,就是力氣小了些。”

左手忽然往後一探,一把抓住了燕兒右腕,身形一側,一把把他拖了過來,朝上官平身上推去,口中說道:“你們兩個娃兒,再去跟別有天練上幾年。”

雙手一放,又自顧自回到座上,抓起鹹水花生,剝着殼,一粒粒住口中丟去,邊吃邊喝,再也不去理會兩人,一面擡頭朝裡首的楊老爹咧嘴笑道:“你也不用再裝了,我那一掌,只不過用了三成力道,如果這三成力道就傷得了你,那就不用再稱什麼一掌開天了。”

上官平雖經他放了右手,但半邊身子還是隱隱有些發麻,看他忽然放開自己,一時之間不知這矮胖老人到底是敵是友?燕兒心頭有氣,還待朝他撲去,上官平心知憑自己兩人,絕非他的對手,急忙把他拉住,說道:“燕兒不可魯莽。”

他自從在祖師洞中練成“紫氣神功”,曾經兩次和魔教教主宇文靖交過手,連宇文靖最厲害的“無極尺”都不怕,方纔卻一下就被對方扣住脈門,幾乎連一點功力都使不出來,已知對方絕非常人,楊老爹既然不便出面,自己師兄兩人栽在人家手中,至少也要問問對手來歷。

心念這一分,不覺抱抱拳道:“前輩究是何人?在下兄弟學藝不精,栽在前輩手下,自無話說,還請前輩留個名號。”

矮胖老人頃刻之間,已把一壺酒喝完,朝他眯着眼睛笑道:“孺子居然前倨後恭起來,你要問老夫名號?”

伸手一指楊老爹,呵呵笑道:“你不妨去問問他,看他記不記得?”話聲一落,伸手入懷取出幾枚制錢,往桌上一放,邁開八字腳,往外就走。

直等他走出門去,上官平才朝楊老爹問道:“老爹,這人……”

楊老爹吁了口氣道:“老漢方纔還當他是尋釁來的,如今看來又有些不像……”

上官平道:“老爹也不知道他來歷麼?”

楊老爹搖頭道:“沒有見過,但好像是傳說中的一個人,只不知是不是他?”

燕兒性急,看他吞吞吐吐的,就接着問道:“老爹,你說他是誰呢?”

楊老爹道:“四、五十年前,江湖上出了一位奇人,就是生得又矮又胖,腹大如鼓,終年笑口常開,大家沒人知道他來歷,就叫他笑彌勒,他既非各大門派出身,也不是旁門異派中人,行事也忽正忽邪,一切都以他一時高興爲準則,武功又高不可測,黑白兩道,幾乎沒人敢惹他,這話老漢還是聽先師說的,等老漢出道江湖,他業已隱去,如今算來,少說也該是百歲老人了,方纔此人,看去不過五十出頭,縱然形狀相似,年齡也並不相符;但除了此人,老漢實在想不出江湖上又出了一個又矮又胖的人來了,不過看情形他似乎並無惡意。”

說完,收過杯盤,走了進去。

上官平拉着燕兒坐下,問道:“你是再老哥哥叫你來找我的麼?”

燕兒道:“老哥哥昨天就下山去了,特地要我留下來告訴你一聲,碧霞宮不可再去了。”

上官平道:“爲什麼?”

燕兒悄聲道:“聽說玄衣聖母今晚會到碧霞宮。”

上官平問道:“玄衣聖母是誰?”

燕兒道:“玄衣聖母就是冷姐姐(冷雪芬)的師父,你去了會對你不利。”

上官平道:“老哥哥怎麼說的?”

燕兒道:“老哥哥說,要你和七星會主在一起,有事,老哥哥自會通知你的。”

上官平心中暗道:“再老哥哥還不知道楚大哥是女的,自己怎好和他在一起?”一面說道:“楚會主已經下山去了。”

燕兒道:“那小弟就不知道了。”

上官平問道:“你呢?”

燕兒笑了笑道:“小弟還要留在這裡,就和楊老爹住在一起,這裡事情可多着呢!玄女門和魔教的人,還都在山上,有什麼消息,由我負責去通報老哥哥。”他不待上官平開口,接着又悄聲道:“今晚小弟還要上碧霞宮去。”

上官平道:“再老哥哥不是叫我不可去嗎?你怎麼還要去呢?”

燕兒笑了笑道:“老哥哥是要師哥不可明着再去找冷姐姐,或者去找鍾掌門人,那是怕被玄衣聖母把師哥留住,小弟是暗裡去,探探她們有些什麼動靜,只要不被人發現,就不礙事了,碧霞宮和黑龍山莊這兩處,小弟時常來去,閉着眼睛都可以走,還怕什麼?”

上官平道:“我反正沒事,今晚和你一起去。”

燕兒喜形於色,笑道:“我知道,師哥是看冷姐姐去的了。”

上官平被他說得臉上一紅,訕訕的道:“我是說玄衣聖母今晚會來,你一個人去,未免冒險,我們同去,也好有個伴兒,其實我也想去看看玄衣聖母,究竟是怎麼一個人?”

楊老爹適時走出,說道:“上官掌門人要去看看無妨,只是這玄衣聖母如論武功,絕不在宇文靖之下,她是昔年玄陰教教主陰無垢的首徒,陰無垢的玄陰真氣、陰極指、玄女針三者,是旁門中最厲害的功夫,當年被譽爲玄陰三寶,縱是宇文靖練成先天無極尺,只怕也奈何她不得,去時務必小心,千萬不可貿然和她動手,以你兩人的功力,只要不和她動手,要全身而退,大概也並非難事,時間不早,你們索性在這裡等上一會,老漢今晚也不做生意了,去上了門板,給你們下兩碗麪條,吃了晚餐再走吧!”

燕兒搶着道:“我會上門板,我替你老去上。”一面回頭笑道:“師哥,老哥哥叫我住在這裡,也好幫楊老爹做此一事,我在這裡當學徒哩!”說着就站起身,往外就走。

楊老爹望着他後形,笑道:“老漢那有福份,有這麼好的學徒?”

上官平道:“老爹,晚輩會下面條,我自己來吧!”

楊老爹笑道:“下面條,只要水開了,把麪條丟下去,煮熟就好,看起來誰都會下;但老漢在這裡做了兩年生意,下的面,口味比你小哥下的,一定要好得多,你只管坐着,面還是老漢去下的好,有些事情,會越幫越忙。”

上官平看他這麼說了,只得依然坐下。

一會工夫,燕兒上好門板,走了進來,笑着道:“老哥哥說,我幫楊老爹做事,只要楊老爹一高興,傳我一招掌法,就受用無窮呢!”

上官平看他說話的神情,稚氣十足,知他從小跟着別老人家,很少和外人接觸,是以還是童心未泯,只是笑了笑,剝着花生往嘴裡丟去,一面笑道:“楊老爹在下面,他說我進去會越幫越忙,你進去幫他吧!”

只聽楊老爹在裡面道:“不用,再等一會,來端面好了。”

上官平道:“楊老爹也不要你去幫忙,那就坐下來我們聊聊吧!燕兒師弟,你姓什麼?”

燕兒眼圈一紅,說道:“小弟聽師父說,我是山下一個姓趙的獵戶的孤兒,從小由師父扶養長大,我除了只知道姓趙之外,連爹叫什麼名子都不知道。”

上官平眼看自己引起他的傷感,急忙拿話岔開,說道:“別師叔武功高強,師弟跟了他老人家多年,自然盡得師叔的傳授了。”

燕兒臉上一紅,說道:“小弟從小生長在山上,到處亂跑,師父只教我提氣的口訣,一直沒教我武功,一直到十二歲,才傳了我一套拳法,三年前纔要我練劍,這柄短劍,也是師父給我的,他老人家說,這柄劍很鋒利,可惜只是短了些,是師父在三十年前從一個很厲害的魔頭手中奪來的,因爲看它很古樸,想來可能是一柄古代的斷劍,經後人把斷處磨尖,所以比一般長劍短了五寸光景,師父才留了下來,三十年不曾出匣,不想抽出來還是清瑩如水,一點也沒生鏽,才知是一柄好劍。”

剛說到這裡,只聽楊老爹叫道:“燕兒,快來端面了。”

“來了。”燕兒答應一聲,跳起身奔入屋去,一手端着一碗麪走出,說道:“師兄,面來了。”

他把一碗麪放到上官平面前,自己也在橫頭坐下。

上官平問道:“楊老爹呢?”

燕兒道:“他還在下,要我們只管先吃好了。”

上官平爲人拘謹,還是坐着沒動筷,沒多一會,楊老爹也捧着一碗麪走出,看到上官平等着他,不覺笑道:“上官掌門怎麼還不吃呢?下好了的面,不吃會脹,湯都給面吸乾了。”

說着,也在半桌旁坐下,大家吃了起來。

楊老爹下的面,果然十分可口,上官平、燕兒兩人吃得很快,希裡呼嚕就把一大碗麪吃下。

楊老爹道:“鍋子裡還有,你們自己去裝。”

上官平道:“晚輩已經吃得很飽,燕兒還要不要去添?”

燕兒笑道:“我已經吃了一大碗,要再去添,不把我肚子脹破纔怪!”

楊老爹道:“年輕人多吃些有什麼要緊,老漢年輕的時候,這種大碗,至少也要吃上三碗才飽。”

燕兒吐吐舌頭,說道:“今晚還有事呢?我吃飽了就跑不動路了。”接着哦了一聲道:

“楊老爹,方纔你老人家說的玄陰三寶,到底有多厲害?”

楊老爹道:“現在時間還早,你先給老漢把碗筷收進去,再沏一壺茶來,咱們再聊不好嗎?”

燕兒答應一聲,收過碗筷,又沏了一壺茶走出。

楊老爹也把一碗麪吃完,拿着碗筷進去,再出來的時候,他手裡拿着一支根旱菸管,口中噴着白煙,笑道:“每天到這時候,老漢就空閒下來了,喝一盅茶,吸一筒煙,算是慰勞自己一天的辛勞了。”

燕兒沒等他坐下,就捧起茶壺,給他倒了一盅茶,說道:“楊老爹請用茶。”

楊老爹看着他,說道:“你這娃兒對老漢獻着殷勤,是不是想學老漢的開天三掌?”

“不!不!”燕兒忙道:“晚輩聽從師父說過,老爹的開天掌,威力很大,昨天是老哥哥說的,我幫老爹做事,老爹心裡一高興,說不定會傳我一招半式,我就受用不盡了,晚輩只是敬重你老爹,並不是爲了想學開天掌,獻你老爹的殷勤……”

他說話之時,一張臉都脹紅了。

楊老爹朝他微微一笑道:“再老哥要你留在老漢這裡,就是這個意思了,他知道老漢只有一個孫女,而且女孩兒家,也不適宜練開天三掌,難道老道忍令師門絕學失傳不成?你小哥資質極佳,只是年紀太小了,內功火候尚淺,目前還無法練習。但老漢年事已高,時不我與,因此我想今晚等你從碧霞宮回來,就先傳你口訣,將來你內功有基礎了,就可以自己練習了。”

燕兒聽得喜出望外,急忙爬在地上,磕了幾個頭,說道:“晚輩給你老人家叩頭,多謝你老人家成全。”

楊老爹笑笑道:“快起來,老漢不拘俗禮,你不用做叩頭蟲,方纔你不是問老漢玄陰三寶嗎?你們今晚前去,能在事前知道一些對方深淺,對你們也不無幫助,快坐下來吧!”

燕兒依言站起,在半桌橫頭坐下。

楊老爹吸了一口煙,再喝了一口茶,嘴中緩緩的噴着白煙,才道:“玄陰三寶,是昔年玄陰教三種最高的武功,第一種是‘玄陰真氣’,據說練到了十三層,水火不侵,刀劍和任何武功都不能傷他。”

上官平問道:“它和‘太陰神功’可是一類的嗎?”

“不同。”楊老爹道:“太陰神功是陰陵山陰穀子的獨門功夫,那是藉外界陰寒之氣,練到掌上而成,傳說陰陵山陰陵谷中有一處地穴,吹出來風奇冷澈骨,他以旁門陰功,吸收地穴陰氣練成的,所以他的門下,必須在陰谷地穴上熬練十八年之久,才能練成‘太陰神功’,等到功成之日,行走江湖,差不多已是四十開外的人了。至於玄陰真氣,其實也可算是玄門的旁支,練的是內家功夫,必須循序漸進,練到八層,已可不畏刀劍了,到了十三層,可說是無人能破。”

燕兒道:“不知玄衣聖母練到幾層了?”

楊老爹道:“這女魔頭成名在三十年以前,就算沒有練到十三層,至少也該在十層以上了。”

燕兒道:“她有這麼厲害?”

楊老爹笑道:“老漢只說了一種,還有兩種更厲害呢?第二種是陰極指,須以‘玄陰真氣’爲基礎,和道家乾元指,佛門金剛指有異曲同工之妙,但陰極指厲害之處,是陰氣到了極點,被擊中穴道,體內陽氣悉遭破壞,如救治稍慢,就會生機盡泄,就算天仙也無法挽救;但最厲害的還是‘玄女針’,那是須以‘陰極指’爲基礎,把指風練成其細如針,傷人於百步之內,中針的人,當時只感到像被細針刺了一下,但它卻會在體內逐漸擴大,據說中了‘玄女針’的人,只有玄衣聖母自己配製的‘陰極一陽丸’可救,除此之外,天下再也沒有救治之物了。”

燕兒道:“她有這麼高的武功,豈不是天下沒人能破了?”

“那也不然,多行不義,必自斃。”楊老爹接着道:“玄衣聖母的師父玄陰教主陰無垢在三十年前,自恃武功無敵,結果還是傷在一位神尼門下的無形劍下,那還是這位神尼要門人手下留了情,沒有取她性命……”

燕兒聽得悠然神往,問道:“楊老爹,這位神尼的門人是誰呢?”

楊老爹道:“當時誰也不知道陰無垢如何負了傷?因爲大家只看到陰無垢面前多了一個美如天仙的白衣女子,但只不過眨眼工夫,那白衣女子業已飄然而去,直到後來才知道那白衣女子是天嶽山神尼曇音大師的門下姓息,大家不知道她的名字。因她美若天仙,就稱她息仙子,但從那一次之後,武林中再也沒有人見過她,可是息仙子之名,卻一直流傳在江湖人的口中。”

上官平曾聽宇文靖說過,楚子奇學得了息仙子馭劍術的皮毛,心想:“莫非楚大哥他會是息仙子的傳人嗎?”

燕兒道:“不知息仙子現在還在不在?”

楊老爹笑道:“息仙子三十年前,只不過是二十來歲的妙齡少女,如今算來,最多也不過五十來歲,自然還健在了,不過沒有在江湖上走動而已,唉,其實多少名山大川,隱息着多少奇才異能之上,只是大家沒有遇上,不知罷了,就是令師和再老哥,何嘗不是風塵中的奇人?”

上官平道:“就是楊老爹,也是風塵中的奇人。”

楊老爹呵呵一笑道:“如果老漢也算得是奇人,那麼奇人就多得像過江之鯽了……”

說到這裡,突然目光一注,低喝道:“門外是什麼人?”

燕兒坐着的人立即一躍而走,飛身朝門外電射過去,一下拉開了木門,門外是長街盡頭,夜風習習,那有半點人影?他回了進來,又掩上了門,說道:“什麼人也沒有。”

楊老爹只笑了笑道:“也許是老漢看錯了,你小娃兒這身輕身功夫,倒真是不弱。”

燕兒臉上一紅,笑道:“老爹面前,晚輩就差得很遠了。”

楊老爹正容道:“人在江湖,能夠謙虛,這是美德,但也不可妄自菲薄,兩位小哥,年紀輕輕,能有這身造詣,已是難能可貴,將來前途無量,像老漢才真正老朽了。”

時間將近初更,楊老爹取出上官平的長劍,上官平佩到身上。

燕兒站起身道:“師哥,我們是不是要去了?”

上官平點點頭,楊老爹呼的一聲吹熄了燈火,上官平、燕兒推開木門,閃身而出。

燕兒道:“師哥,我領路。”說完,搶在前面,就施展陸地飛行術,一路輕蹬巧縱,朝山徑上騰躍奔行而上。

上官平跟在他身後,只是不徐不疾的走着,他現在功力深了,不須提氣,氣機就算然運行,任你燕兒跑得再快,他依然跟在身後,絲毫沒有落後。

不過頓飯工夫,離碧霞宮已經不遠,上官平卻發現情形有些不對!

因爲他自從練成“紫氣神功”,目光不但能在黑暗中看清細小的東西,而且還可以看出老遠,現在他就看到碧霞宮兩扇高大的大門敞開着,門口還站着兩個灰衣老者。

看情形,玄衣聖母還沒到來。

上官平急忙低喝一聲:“燕兒,快停下來。”

燕兒腳下一停,回身問道:“師哥,有什麼不對麼?”

上官平道:“玄衣聖母還沒到,我們先到右首林中去躲一躲,這時不能進去。”

一手拉着燕兒,迅速朝右首林中掠入。

燕兒道:“師哥,玄衣聖母沒來,碧霞宮的人都在等着她,我們不是正好乘虛而入嗎?”

上官平笑道:“你想的正好和我恰恰相反,這時碧霞宮的人,都在等着玄衣聖母,自然也都在隨時注意着消息,我們進去,豈不很快就會被人發現。”

燕兒道:“那我們要什麼時候才能進去?”

上官平道:“等玄衣聖母到了,那時他們全都着重在伺候玄衣聖母,我們悄悄跟進去,就不會有人注意了。”

燕兒道:“好吧!”

兩人就在林中找了一棵高大而枝葉茂密的樹身,縱了上去,依着橫柯坐下。

現在他們據高臨下,可以看到遠處,碧霞宮中的活動,也都已清晰如在眼前。

過沒多久,忽見碧霞宮宮前點起八盞宮燈,不,宮內許多地方,也都燃起燈火。

碧霞宮覆蓋極廣,點燃燈火之處,不過前進和第二進的西院,但迴廊曲折,燈火通明,看去已極爲光亮。

燕兒道:“他們點起燈火,大概玄衣聖母快要來了。”

上官平道:“第二進的西院,也點起了燈,可能是玄衣聖母休息之所了,待會我們進去之後,就先躲到西院去。”

燕兒笑道:“師哥這辦法不錯。”

這樣又過了頓飯光景,只見山徑上出現了一條火龍般的人影,朝山上蜿蜒行來。

上官平低聲道:“來了!”

燕兒問道:“在那裡?”

上官平道:“自然就是那羣提燈的人了。”

燕兒用足目力望去,說道:“人數好像不少呢!”

上官平道:“那些提燈的人,都是女的,身上穿的是黑衣,自然是玄女門的弟子了,後面還有一頂軟轎,大概就是玄衣聖母了。”

燕兒驚奇的道:“師哥看看得這麼清楚,小弟只看到燈火像星星般閃着,連人影都沒看清楚!”

上官平笑道:“你再練幾年內功也就會看到了。”

燕兒道:“師哥是掌門人,可以到祖師洞去練功,不是掌門人,是不準到祖師洞去練的了。”

他口氣之中,對師哥能在祖師洞練功,十分羨慕。

山徑上這一行人,腳下極爲輕快,不過一刻工夫,已經到了林前。

前面是二十四名玄衣女子,玄衣玄裙,東着烏黑長髮,體態婀娜,左手提一盞六角宮燈,兩人一對,並肩而行。

稍後,是兩個長髮披肩的青衣少女,年齡和冷雪芬相仿,身佩長劍,款步徐行。然後是四名身穿金甲,身材高大的武士,手中持着不同的兵刀,有短戟、三尖刀、金鐵、長劍,但都是成對的,雄糾糾大步行來。

接着是一頂由四個大腳健婦擡在肩上的黑色軟轎,轎簾低垂看不到坐在轎中的人,不用說自然是玄衣聖母了。

轎後還有八個玄衣女子,她們上身雖然穿的是玄色衣衫,但下身穿的卻不是裙子,而是玄色褲子,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件東西,有長劍、拂塵、玉如意、令牌和硃紅小木箱等等,一個個神色端敬,目不斜視。

這一行腳下極快,眨眼工夫,便已迅快的打林前經過。

燕兒輕笑道:“這一行人,如果是白天的話,人家一定還以爲是迎神賽會呢!”

上官平“噓”了一聲,低低的道:“我們快跟上去。”

兩人當然不會露了行藏,他們走在山徑上,上官平和燕兒卻在樹林中穿林而行。

一直到了碧霞宮左側,兩人計算已是第二進了,就悄悄越牆而入,然後由上官平領先,穿行過幾重屋宇,果然如他所料,所有玄女門的人,都涌向前面迎接玄衣聖母去了,一路都沒遇上什麼人。

一直來至西院,纔看到走廊上並肩站着兩名使女。西花廳已經打掃得一塵不染,中間放了一張高背錦墩椅子,敢情是給玄衣聖母準備的坐椅,花廳前面,也伺立着兩名使女,但花廳上卻寂無一人。

上官平暗暗拉了一下燕兒的手,繞到花廳後面,穿窗而入。他早已看好花廳中間有一橫匾,寫着“瑤池仙境”四字,這方匾高懸樑上,可以藏得兩個人,而且花廳上懸着八盞宮燈,都比橫區要低,是以燈光照射不到,上面較爲黑暗,不慮被人發現。

他拉了燕兒一把,就一縱身鑽入匾後,燕兒也極機警,立時提氣往上拔起,跟着鑽入。

上官平附着他耳朵,細聲說道:“據楊老爹的口氣,玄衣聖母武功十分了得,侍會等他們進來之後,你不可再開口說話了,就是呼吸,也要放輕,這裡離地不過三丈,須是瞞不過她的耳朵。”

燕兒回過頭低聲道:“小弟知道,我不會給她發現的。”

剛說到這裡,只見一名青衣使女匆匆從外走入,一面叫道:“你們快去沏茶,聖母就要到了。”

這人,上官平認識,正是冷雪娥的使女春梅,她一面叫着,一面目光朝廳上四處亂轉,意似最後檢查一遍,看看可有不安之處?然後又俏生生走了出去,站到了階前。

就在此時,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傳了進來!

上官平偷偷側頭看去,走在最前面的那四個身穿金甲的武士手捧兵刀,腳步沉重,一直走到花廳前面的廊下,才行停步,在門口站住。

他們敢情是玄衣聖母的轎前護衛武士了,說來可笑,像玄衣聖母這樣一個武功高不可測的女魔頭,居然還要有護衛武士,這不是故意擺排場麼?

接着,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個蒙黑紗,身穿一襲玄色道裝的婦人,腳步輕而且穩,因她面上垂着黑紗,看不清她面貌,但頭上梳着宮髻,頭髮烏黑有光,年紀應該不大。

跟在她身後,只落後半步光景的卻是綠娘子冷無雙。

上官平心頭一動,暗道:“莫非這道裝婦人就是玄衣聖母了?因爲綠娘子冷無雙,是冷雪娥、冷雪芬的師叔,那自然是玄衣聖母的師妹了,綠娘子落後半步,就是表示不敢和師姐並行之意。”

綠娘子身後,則是冷雪娥、冷雪芬和方纔走在轎前的兩個長髮披肩面貌姣好的少女,這四人卻走在一起。

上官平登時想到冷雪娥是大師姐,冷雪芬是三師妹,那麼這兩個少女敢情是玄衣聖母門下的二弟子和四弟子了。

在她們四人身後則是八個身穿玄色衣褲的少女,手中捧着長劍、拂塵、玉如意等物,兩人一對,很有次序的列隊走入。

最後纔是鍾大先生和三個面目森冷的灰衣老者,隨着走入花廳。

現在面蒙黑紗道裝婦人——玄衣聖母已經在上首一張高背椅上落座,八名手捧劍,拂之類的玄衣少女卻一字排開,站到了高背椅子的後面。

綠娘子冷無雙在江湖上素以冷傲出名,但在這位師姐面前,她可一點也不敢失禮,只是垂着雙手,站在左上首,冷雪娥等師姐妹站到她的下首。

鍾大先生和三個灰衣老者則站到右道邊上。

偌大一座花廳,此時幾乎肅靜得墜針可聞。

春梅一手端着漆盤,盤中放着一盞茗茶,連走路都十分小心,好像伯地上有石子會絆她一跤似的,一直走到玄衣聖母面前,把茶盞放到几上,連大聲都不敢透,躬躬身,退了下去。

很可能這幾步路,她身上已經泌出汗來了。

這時才聽到一個清冷的聲音說道:“無雙,你也坐下來。”

這說話的正是玄衣聖母了,她聲音說得不響,但卻有一股說不出的威嚴,但這句話,她已經是算很柔和了。

冷無雙連忙躬身道:“大師姐,小妹不累,還是站一會好。”

玄衣聖母道:“你也真是的,我們是師姐妹,在我面前,還要這樣拘束,你坐下來了,有話慢慢的說,還有,祁護法四位,也坐下來。”

於是綠娘子冷無雙,和鍾大先生等四人,各自退後半步,在兩旁的木椅上坐下。

玄衣聖母目光一擡,首先朝鐘大先生頷首道:“祁護法,這次五嶽劍會,你能取到劍主,對本門今後發展,你應是首功。”

鍾大先生欠身道:“聖母誇獎,屬不愧不敢當,這是大小姐的功勞。”

玄衣聖母兩道眼神從蒙面黑紗中深深注視了他一眼,就轉過臉,目光朝垂手站立的冷雪芬看去,徐徐道:“雪芬,我聽說你在這裡遇上了你的表哥?”

冷雪芬一張清麗絕俗的臉上登時脹得通紅,低頭應了聲“是”。上官平聽她提到自己,心頭不覺咚的一跳。

玄衣聖母輕哼一聲道:“你五歲就隨爲師上山,小時候的事情還記得這麼清楚。”

她雖然話聲說得並不嚴厲,但已隱然含有責怪之意。

冷雪芬聽得悚然一驚,撲的跪倒地上,顫聲道:“弟子從小就和他一起長大,所以弟子一眼就認得出來,後來一問,他果然是弟子的表哥……”

他心裡一害怕,急得眼睛都包了淚水,看去楚楚可憐!

“你起來,爲師只是問問,並沒有責怪你。”玄衣聖母柔聲道:“爲師聽說你表哥還是東嶽派的掌門人,一出道就當上掌門人,這是一個了不起的年輕人,你們表兄妹既是素識,爲師也不禁止你和他交往,只是不許泄漏了本門機密,一切應以本門爲重,你知道嗎?”

她口中的“不禁止和上官平交往”,即含有要她籠絡上官平之意,“一切以本門爲重”,則是暗示玄女門要利用上官平也。

上官平隱身匾上,這話他自然聽得出來。

冷雪芬脹紅着臉,口中應了聲“是”。

玄衣聖母接着道:“本來我認爲毋須親來,有雪娥和祁護法,已經夠了,後來雪娥趕了去,我已覺得事情有些出乎我意料之外,本門復出之際,魔教也在此時出現,所以我派無雙前來主持,不料無雙竟爾傷在宇文靖無極尺之下,向我告急,到底這裡發生了一些什麼事?”

冷雪娥道:“事情是這樣,首先是在這裡作客的上官平被黎佛婆劫持了去,接着二師妹又突然失蹤……”

她把近日發生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玄衣聖母哼了一聲,冷冷的道:“魔教竟敢惹到本門頭上來了!”

冷無雙道:“這是魔教眼看咱們奪得了劍主,祁護法又聯絡了形意、八卦、五行三門,後來上官平也因和雪芬是表兄妹之故,來過兩次,又和祁護法訂了交,才引起黎佛婆的爭功,和本門由暗爭化爲明奪。”

玄衣聖母點點頭,問道:“宇文靖有一個女兒,和上官平很好,可有這回事麼?”

上官平聽到她又提起自己,不覺臉上一熱!

冷雪娥抿抿嘴想笑,又不敢笑,說道:“師父問三師妹好了。”

玄衣聖母道:“雪芬,還是你說吧!”

冷雪芬兩頰飛紅,口中低低的應了聲“是”,才道:“弟子也……也不太詳細,好像……

好像宇文蘭改扮成一個老婆婆,和他認識……弟子也不知道……他……他叫她姑媽……”

玄衣聖母道:“這上官平倒是也風流得很,有了一個表妹,又去認一個姑媽,後來呢?”

上官平聽得臉上熱烘烘的,心頭也深感不安。

玄衣聖母這一說,冷無雙和冷雪芬的三個姐妹,還有伺立在玄衣聖母身後的八名玄衣少女,她們都是女孩兒家,忍不住想笑,只是在玄衣聖母面前,又有誰敢笑出聲來?

冷雪芬一張臉早已變成了大紅緞子,粉頸低垂,低低的道:“後來……弟子就不知道了……”

“唔!”玄衣聖母道:“魔教爭取上官平,居然利用宇文靖的女兒……以宇文靖的爲人,不可能用他女兒爲餌,至於黎佛婆,她不過是魔教一個使者,也不敢把美人計使到宇文靖女兒的頭上去,看來這是宇文蘭自願的了。”

她果然厲害,一言中的!

冷無雙接口笑道:“大師姐說對了,上官平確實長得很英俊,看去一表人才,文質彬彬,像個白面書生。”

玄衣聖母望了她一眼,點點頭道:“師妹也誇獎他,這人大概是長得不錯了,幾時把他叫來,我要見見他。”

冷雪娥忍不住笑吟吟的道:“三師妹,聽到沒有,師父要見他,明天把你表哥約來纔好。”

冷雪芬脹紅了臉,說道:“祁護法也和他很熟……”

“祁護法。”玄衣聖母聲音清冷,叫着“祁護法”,森冷的目光也隨着朝鐘大先生投去,徐徐說道:“你還記得是什麼人把你介紹到我玄女門來的嗎?”

鍾大先生聽得心頭暗暗一驚,趕忙欠身道:“屬下記得。”

他不是祁天壽,怎麼知道是什麼人介紹來的?

玄衣聖母忽然問出這麼一句話來,也聽得冷無雙、冷雪娥等人暗暗覺得奇怪,忍不住朝玄衣聖母看去。

只聽玄衣聖母冷冷的道:“那麼你說,你是什麼人介紹來的?”

現在,隱身匾上的上官平也聽出來了,事情有了麻煩!

鍾大先生不知自己那裡被她看出破綻來了,否則她不會盤問自己介紹人的。但他總是久經風浪的人,心裡縱然震驚,臉上不僅絲毫沒露,卻裝出了一臉惶恐之色,欠着身道:“屬下不知那裡觸犯了本門規炬,還乞聖母明示?”

他說不出介紹人來,但這番話也答得甚爲得體。

玄衣聖母輕哼了一聲,忽然笑了笑道:“你並沒觸犯本門規炬,你們師兄弟四個(指他和三個灰衣老者),承陰穀子介紹到我玄女門來,協助本門復出江湖,你們應該體念尊師善意,協力同心,協助本門,對不?”

這話聽得鍾大先生心頭又是一驚,祁天壽等四人,竟然還是陰穀子的門人,一面應了聲“是”。

匾上上官平暗暗吁了口氣,原來她只是隨便說說,並未看出鍾老哥哥的破綻來。

玄衣聖母道:“巢天成,你們三個,和你們大師兄同門學藝數十年,可曾發現他有什麼地方不對麼?”

這句話不對了!

三個灰衣老者不由得一怔,冷無雙、冷雪娥等人也同樣一怔,連隱藏匾後的上官平都心頭狂跳,看來這女魔頭果然看出什麼來了。

鍾大先生卻依然神色如常,望着玄衣聖母,詫異的道:“屬下不知那裡不對了?”

巢天成(坐在鍾大先生下首第一個灰衣老者)也同時欠欠身道:“屬下並沒發現什麼?”

玄衣聖母目光冷厲,冷聲道:“祁天壽,你把面具取下來。”

鍾大先生依言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從臉上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

廳上的人,因玄衣聖母口氣不對,大家目光自然全朝鐘大先生投去。

冷無雙、冷雪娥就在他對面,看得更是仔細,但鍾大先生揭下面具之後,恢復了祁天壽的本來面目,一點沒錯,心中不禁暗暗奇怪,不知聖母此舉,究是爲了什麼?但大家誰也不敢作聲。

上官平心想:“還好,鍾老哥哥總算戴了兩張面具。”

只聽玄衣聖母冷笑一聲道:“你在我面前,還敢使手法麼?”

鍾大先生驚異的道:“聖母究竟懷疑屬下什麼呢?”

“豈止懷疑?”玄衣聖母冷然道:“你不是祁天壽,你究是何人?在我面前,不用再裝作下去了。”

鍾大先生道:“屬下不知聖母在說些什麼?屬下不是祁天壽,那會是誰呢?”

“很好。”玄衣聖母道:“你準備的很周詳,揭下面具,裡面還經過易容,如果就憑這點手法,就能瞞得過我的眼睛,我這玄女門也不用再出江湖了。”說到這裡,一擡手道:

“你們去把他給我拿下,看看他臉上是否經過易容而來?”

她身後立時走出四名玄衣少女,正待鍾大先生逼去。

到了此時,鍾大先生已無法再裝作下去了,口中敞笑一聲,虎的站起,左手朝前一攔,說道:“且慢!”

玄衣聖母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鍾大先生洪聲道:“不用她們動手,老夫自己取下就是了。”

他方纔說話,學着祁天壽的聲音,話聲低沉,現在不同了,已經毋須掩飾,就變成自己說話的聲音洪亮蒼勁了。

冷雪娥駭然道:“他果然不是祁天壽!”

那坐在鍾大先生下首的三個灰衣老者聽說他不是大師兄,不覺同時站了起來。三人中爲首的巢天成沉喝道:“你究是何人?”

鍾大先生往後疾退兩步,伸手臉上揭下了一張面具,忽然又變成了鍾大先生,一面洪笑道:“老夫鍾士元。”

玄衣聖母微哂道:“原來是中嶽派掌門人,這倒頗使老身感到意外。”

“哈哈!”鍾大先生洪笑一聲,又後退了一步,右手藤杖柱地,目射精芒,不待玄衣聖母開口,洪聲道:“老夫對聖母一眼就能看出真僞來,不得不令人感到欽佩,老夫倒想請教一聲,不知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玄衣聖母先朝玄衣少女一擺手道:“你們回來。”

四名玄衣少女依言退下。

玄衣聖母道:“很好,老身不妨告訴你,你雖然假裝得很像,但有三點破綻已經告訴了我。第一、祁天壽是陰谷門人,他們都在陰谷之中熬過十八年,練成‘太陰真氣’,凡是陰谷門人,身上隨時都有陰冷之氣,這是你身上所沒有的。”

鍾大先生道:“還有兩點呢?”

玄衣聖母道:“聲音,你假扮祁天壽,說話也竭力摹仿着他的聲音,雖有七分相似,但你的後音,掩不住洪亮,陰谷門人,練成寒冰之氣,話聲也變得低沉,絕無陽剛之音,老身有了這點發現,才故意問你是什麼人介紹到本門來的,你很鎮定,也掩飾得很好,但卻答不出來,而且聽到老身問你之時,眼神微露驚色,因此老身可以斷定你果然不是祁天壽了。”

鍾大先生抱抱拳道:“聖母觀察入微,老夫自嘆不如。”

玄衣聖母道:“鍾掌門人問的話老身已經奉告了,現在老身也想問你一句話,希望你也要實話實說。”

鍾大先生道:“好,聖母要問什麼?”

玄衣聖母道:“老身想知道你的來意?”

鍾大先生又是一聲洪笑,說道:“問得好,貴門不擇手段,要祁天壽在老夫身上,暗下散功之毒,取老夫而代之,可惜老夫命不該絕,於是老夫又想到了,祁天壽既已變成鍾某,江湖上總不能沒有個鍾士元吧!所以老夫只好以真作假,再取祁天壽而代之。”

巢天成喝道:“你把大師兄怎樣了?”

鍾大先生笑道:“他怎樣對待老夫,老夫也怎樣對待他,你們總知道他是怎樣對待老夫的了。”

陰谷四天老三姬天發陰的道:“你把大師兄活埋了?”

鍾大先生道:“他就在埋老夫的坑中,這是以其人之道,還諸其人,又有什麼不對?”

巢天成怒哼一聲,舉手就是一掌劈了過去,一道澈骨奇寒的掌風,朝鐘大先生涌撞而出。

鍾大先生笑道:“老夫並不懼你們的玄冰掌。”

左手一擡,發出一記劈空掌,迎着一團寒風擊去。兩道不同的掌風,乍然一擊,發出蓬然一聲震響,鍾大先生依然站着沒動。巢天成卻被震得後退了一步。

另外兩個灰衣老者姬天發、羅天義身形一晃,同時欺身而上。

玄衣聖母冷喝一聲:“你們住手,我還有話問他。”她聲音說得不響,但三個灰衣老者聞言只好收手後退。

玄衣聖母目光凝注,緩緩說道:“鍾掌門人既然假冒了祁天壽,只要你能和本門合作,老身也致表歡迎,至於陰穀子那邊,自有老身擔待,不知你意下如何?”

鍾大先生道:“你要老夫如何合作?”

玄衣聖母笑道:“鍾掌門人仍然是鍾掌門人,不過在本門卻要委屈你擔任總護法名義,一切照舊,和你沒有揭穿身分時一樣,這樣鍾掌門人總可答應了吧?”

鍾大先生道:“還有沒有什麼條件?”

“條件是沒有。”玄衣聖母道:“但鍾掌門未必肯真心悅服,這一點,老身也要打開天窗說亮話,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本門此次重出江湖,要辦的事太多,內部自然不能容納一個心懷貳志的人,因此鍾掌門人必須服下老身自制的一顆藥丸,老身方能對你信任。”

鍾大先生身邊因有楚子奇所贈“解迷怯毒丹”,倒也不懼他什麼毒藥,但爲了不使對方起疑,臉上故意流露出遲疑之色,問道:“聖母要老夫服的是什麼藥丸,有何作用?可以見告麼?”

玄衣聖母含笑道:“老身煉製的名爲一心丹,就是永無貳心之意,此丹服後,對心智、武功,均無大礙,但每隔六十天,必須再服一丸,可以永保無事。”

鍾大先生道:“如果六十天以後,不再服藥,後果如何?”

“鍾掌門人果然顧慮周到。”玄衣聖母笑了笑道:“屆滿六十天不再服藥,初時就會內力消散,漸漸失去武功,十二個時辰之後,全身癱瘓,呼天搶地,生不如死……”

鍾大先生點頭道:“那是毒藥了?”

“也可以這麼說。”玄衣聖母道:“但只要永遠對本門作不貳之臣,自可永遠太平無事,鍾掌門人聽了老身的話,是否滿意?”

鍾大先生道:“若是老夫拒絕服用呢?”

玄衣聖母淡淡一笑道:“服與不服,悉聽鍾掌門人自行決定;但鍾掌門人既然知道了本門這許多機密,不服一心丹,只怕很難生離此地了。”

鍾大先生神色一凜,說道:“你要和老夫動手?”

玄衣聖母笑道:“老身是本門之主,在這裡,何用老身親自出手?”

“哈哈!”鍾掌門人敞笑一聲道:“聖母最好自己出手,如要老夫擔任你玄女門總護法,甘心服下一心丹,聖母總要先使老夫心服才成。”

這話是要掂掂玄衣聖母的斤量,其實他心裡早就準備服她的一心丹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以他鐘大先生平日的爲人,一向嫉惡如仇,不動手就答應服上一心丹,豈不啓人疑竇?

玄衣聖母頷首道:“鍾掌門人說得也是,無雙,你去陪鍾掌門人喂喂招吧!”

冷無雙笑盈盈的站起身來,說道:“鍾掌門人要比拳掌,還是兵刀?”

鍾大先生道:“聖母要冷姑娘下場和老夫較量,自無不可,只是喂招和較量不同,這一場比試,在老夫來說,是生死之爭,既然出手,就不能當作喂招!……”

冷無雙沒待他說完,就格的笑道:“鍾掌門人只管出手,冷無雙若是接不下來,縱有失手誤傷,也絕不會怪你手下不留情的了。”

“那好。”鍾大先生接着道:“老夫還要請問聖母一句,若是老夫僥倖勝了呢?”

玄衣聖母道:“任鍾掌門人自去,本門絕不留難,但鍾掌門人萬一落敗的話……”

她故意拖長語氣,不往下說。

鍾大先生洪笑一聲道:“老夫落敗了,就吞服一心丹,擔任貴門總護法。”

“好!”玄衣聖母點頭道:“鍾掌門人果然快人快語,乾脆得很。”

冷無雙道:“鍾掌門人還沒說比試什麼呢?”

鍾大先生手中藤杖一起,說道:“老夫方纔已經說過,這場比試,乃是老夫生死之爭,自然不限於那一種,這支藤杖,可作棍使,杖中有劍,也可以使劍,老夫還有一隻左手,更可以夾雜拳掌,除了老夫一生不使暗器,咱們就會什麼,使什麼好了。”

冷無雙一雙俏眼,笑盈盈的道:“就是這樣吧,要不要到廳外去?”

鍾大先生大笑道:“綠娘子名滿武林,玄女門數一數二的高手,咱們有這廳前一丈方圓,應該已可以周旋了。”

“好!”冷無雙俏生生走出幾步,往中間一站,說道:“咱們就以這一丈方圓爲限,不論劍鋒掌風,都不得超出這一丈範圍。”

“可以。”鍾大先生跟着走到花廳前面,和冷無雙對面而立,拱拱手道:“冷姑娘可以亮劍了。”

冷無雙舉起玉手輕輕掠掠鬚髮,又用手貼了貼衣袖,才緩緩抽出她腰佩長劍,擡目道:

“鍾掌門人請啊!”

“強賓不壓主。”鍾掌門人仍然以藤杖柱地,含笑道:“還是冷姑娘先請。”

“那我就不客氣了。”

冷無雙嬌語如鶯,笑靨乍展,一支雪亮的青鋒已然快速有如電閃,朝鐘掌門人咽喉急刺過來。

好快的一劍,但鍾掌門人可也不慢,五嶽劍派,以劍名派,當然對劍上都有獨到之處。

鍾掌門人練劍數十年,豈會看不到綠娘子右腕振動?他右手藤杖起處,划起一個海碗大的棍花,朝上撩起,口中喝道:“冷姑娘小心了。”

就在藤杖方起,他人已身形一側,左手一記劈空掌,凌空拍出,一道勁風呼然有聲,像匹練卷撞過去。

冷無雙劍勢被他藤杖封住,也立即身形閃動,避開掌風,長劍撤招發招,急走偏鋒,刷刷刷一連三劍,絞花刺出,劍風嘶嘶,青光如靈蛇般閃動,輕靈、快捷、凌厲,兼而有之!

鍾大先生劈出的一記掌風,因爲冷無雙沒有硬接,一團勁氣像洶涌怒潮,排空涌出,撞向廳上;但他不愧一派掌門,言出必踐,他說過一丈方圓,足可週旋,自然不能衝出一丈之外,左手一招,把掌風收了回去,右手藤杖同樣似鳥籠盤空,以攻還攻,以快打快,和冷無雙展開搶攻,你攻了老夫三劍,老夫也同樣攻還你三杖。

中嶽派劍法,以大開大闔見勝,不料他杖法在大開大闔之中,還有許多精妙變化,輕快如點穴道,辛辣如三截棍,奇幻如梨花槍,剛猛如降魔杵,幾乎變幻無窮,奇奧莫測。

玄女門爲了要攫奪“劍主”,選擇假冒鍾大先生,是因爲鍾大先生沒有門人弟子,只是一個光棍掌門人之故,既然要假冒他,自然先要練熟他的中嶽派劍法,是以祁天壽會,冷雪娥、冷雪芬、冷無雙當然也會了。

但此刻一動上手,冷無雙才知鍾大先生並不易與,他一支藤杖,已有如此厲害,如果使劍的話,豈不更厲害嗎?(因爲他長劍藏在藤杖之中,遇敵之時,自然是先使藤杖,如果藤杖不能取勝,最後纔會使劍,劍術自然在杖法之上了。)

冷無雙和他搶攻了二十幾招,你攻我解,我攻你封,誰也沒有佔到半點上風。冷無雙急於想見識見識他的劍法如何?這就嬌聲道:“鍾掌門人,你怎麼還不使劍呢?”

鍾大先生大笑道:“冷姑娘何以還不使玄女九轉掌呢?”

冷無雙心中想道:“莫非他要我施展九轉掌,他才肯使劍,以劍破我九轉掌了?”不覺格的嬌笑一聲道:“好,那你就接我一記九轉掌試試!”

身形倏地欺上前去,玉手翻處,朝鐘大先生拍了過去。

掌稱九轉,自然是說這一掌變幻無定,不可捉摸了。

鍾大先生不肯使劍,正是久聞玄女門九轉掌的厲害,籌思破解之法,既不能用掌硬接,只有劍杖同施,方可化解。

這一來,一個是想用九轉掌逼對方使劍,看看他中嶽劍法究竟還有什麼奧秘?

一個是身爲一派掌門,總不能輕易敗給了對方(其實他心裡是存心敗在對方手下,但也要敗得不露痕跡,破解了對方九轉掌,她纔會使出比九轉掌更厲害的招術來,那時順水推舟,輸她半招,不是好麼)。

於是就在冷無雙玉手輕轉,漾起一片掌影的同時,鍾大先生迅快的把藤杖交到了左手,口中大笑一聲:“冷姑娘不是要老夫使劍麼?那就接招了。”

右手擡處,長劍嗆的一聲,從藤杖中抽出;但他卻並未立即發劍,左手藤杖隨着話聲朝前推出。

他這一招杖法名爲“三十六峰長周旋”,原是大詩人李白的名句,藤杖乍起,立時幻起三十六根杖影,排空涌出,正好把冷無雙一片迷離掌影擋住!

但“玄女九轉掌”掌勢柔若無骨,擅於乘隙進掌,你一排杖影只能擋住她身前迷離幻影,她舒展九轉掌的去掌,卻已悄無聲息的從杖影中間,伸了進來。

鍾大先生左手藤杖推出,已是早有準備,右手長劍緊接着使了一招“嵩門待月”,劍光畫起斗大一個圓圈,大圓圈中又緩緩推出一個小圓圈。

這是一招招中套招的劍法,冷無雙只顧得施展九轉掌,忽略了鍾大先生抽出長劍,尚未發招,一隻五指纖纖的玉手,宛如自己送上去的一般,朝鐘大先生長劍畫出的大圈圈伸入,正好迎上劍尖疾圈的小圈圈,等到她發覺不對,手指幾乎已和劍尖接觸上了。

差幸鍾大先生這—劍使得並不快,一圈小圓圈冉冉從大圓圈中飛出。

去勢極緩,但已把冷無雙驚出一身冷汗,急忙收掌後躍,同時左手在收回之際,食中兩指卻朝鐘大先生劍尖點出。

這一指以退爲進,她已經使出了最後的壓箱本領——“陰極指”來。

鍾大先生如真要勝她,這一招“嵩門待月”的小圓圈儘可把冷無雙纖細如玉的五根手指一齊削斷。

當然他的意思,原是隻想破她九轉掌,並不想真的削斷她手指,心裡正在籌思:“自己破了她九轉掌之後,如何才能不着退跡的敗在她手下呢?”

心念還在轉動之際,但聽“錚”的一聲,已被冷無雙一縷指風已彈中劍尖,手中長劍不覺一震!

不,一縷極陰極寒之氣,居然從劍身傳了過來,掌心立即感到如握寒冰,他真沒想到對方會在被自己逼退之際,發動得如此快法,心中一動,臉上立時故作驚容,五指一鬆,長劍墜地,人也急急住後躍退。

冷無雙一擊奏功,就展眉嬌笑道:“鍾掌門人承讓了。”

鍾大先生臉色如灰,黯然道:“冷姑娘這一記可是‘陰極指’吧?老夫承認落敗了。”

冷無雙格的笑道:“鍾掌門人承認就好!”

玄衣聖母自然看得出來,先前一招上,鍾大先生分明是留了情,不然冷無雙五指已被削斷,那裡還發得出‘陰極指’去,至少是他把玄女九轉掌破去在先。

不過話也要說回來,敢情他自恃身分,他是向自己(玄衣聖母)叫的陣,卻由冷無雙出手,他不好用劍去削斷一個年紀比他輕了幾十年的女子手指,才吃了大虧,鍾大先生一生喜愛面子,劍被人家指風震落,自然不好意思不承認落敗,連他本來可以削斷冷無雙五指,劍下留了情,也不好說出口來了。她這麼一想,倒也並不起疑。

冷無雙接着道:“那麼鍾掌門人現在該接受我大師姐的‘一心丹’了?”

鍾掌門人拾起長劍,返入一藤杖之中,仰首發出一聲洪亮而悲壯的大笑,說道:“鍾某一生言出必踐,既已落敗,有約在先,縱然是穿腸毒藥,老夫也絕不皺眉。”

冷無雙含笑道:“惟大英雄能本色,鍾掌門人一這份豪氣,小妹無任敬佩。”

說話之時,站在身後玄衣聖母的一名玄衣少女,已經手捧玉瓶,傾出一顆丹丸,雙手遞上,欠身道:“鍾掌門人,這是‘一心丹’。”

鍾大先生接到手中,連看也沒看,就一口吞了下去,黯然說道:“鍾某吞下這顆藥丸,不知要何年何月,方可復我自由之身。”

玄衣聖母含笑道:“鍾掌門人放心,咱們以一年爲期,到時老身一定給你解藥。”

“好!”鍾大先生道:“咱們一言爲定,這一年之內,鍾某就算是祁天一的替身,悉憑聖母調遣就是了。”

玄衣聖母道:“鍾掌門人言重,從現在起,你就是本門的總護法了。”說到這裡,她兩道目光透過蒙面黑紗,徐徐朝上望去平和的道:“好了,躲在匾上的朋友,熱鬧已經看完了,你該下來了吧?”

這話不僅隱身匾上的上官平、燕兒兩人,悚然一驚,不知她如何發現的?連冷無雙、鍾大先生等人,無不暗暗一驚,誰也不知躲在匾上的究是何人?

一時之間,所有眼光,無不仰首樑上投來。

上官平急忙以“傳音入密”朝燕兒道:“你躲着不可稍動,待會萬一我和他們動手,你必須以最快身法衝出去!”說完不待燕兒回答,口中朗笑一聲道:“在下就是聖母要見的上官平了。”人隨聲下,飄然落到了玄衣聖母面前。

冷雪芬看到躲在匾後的竟然會是上官平,這一剎那,如一張春花般的臉上,登時變得煞白,身上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

上官平的突然出現,連鍾大先生和冷無雙等人都大感意外。

玄衣聖母看到站在面一刖這個身穿青衫,腰懸古劍的少年,生得玉面朱脣,劍眉星目,眉宇之間隱現紫氣,不但人品俊逸,看來武功修爲也大有可觀,心中先已有了幾分喜悅,頷首道:“你就是雪芬的表哥,東嶽派掌門人上官平?”

上官平抱抱拳道:“在下正是上官平。”

玄衣聖母道:“人品果然不錯,你既是堂堂東嶽派掌門人,爲什麼要躲在匾上呢?”

這句“人品果然不錯”,大有誇獎之意,是以雖在問他“爲什麼躲在匾上”,也就並沒責怪之意了。冷雪芬聽了師父的口氣,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蒼白的臉上,隨着升起一片紅暈,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上官平抱拳道:“在下原是找鍾老哥哥的,後來聽說聖母來了,在下一時好奇,也無處可躲,只好躲到匾上去了,還請聖母原諒。”

他終究臉嫩,口中說了謊,臉上卻不禁紅將了起來,但這一臉紅,也正好掩飾了他的謊話。

玄衣聖母認爲他是被她識破行藏而臉紅的,聞言笑了笑道:“年輕人多半好奇,但你是一派掌門,像這樣偷偷躲在匾上,窺伺人家機密,是江湖上最犯禁忌的事了。”

上官平囁嚅的道:“在下知道。”

玄衣聖母道:“你知道就好,方纔你已經看到了本門機密,你說該當如何?”

她說來並不嚴厲,但已可使人感到事態嚴重!

上官平道:“在下已經向聖母道歉。”

玄衣聖母笑道:“真是小孩說的話,你窺伺本門機密,就說句道歉的話,就可以了事麼?”

上官平道:“那麼依聖母之意,又當如何呢?”

“問得好。”玄衣聖母緩緩說道:“你看到本門機密,難保不說出去,這不是壞了本門的事麼?”

上官平道:“在下不說就是了。”

玄衣聖母笑道:“這很難保證,最好的方法,就是和鍾大先生一樣,服下本門的一心丹,鍾大先生擔任了本門總護法,你當他副手,擔任本門副總護法,總沒辱沒你吧?”

上官平道:“在下不想當副總護法。”

玄衣聖母道:“你要走也可以,但也要服了一心丹才能離去……”

上官平道:“在下也不想服一心丹。”

玄衣聖母看了一眼,才道:“你倒是倔強得很。”

上官平道:“在下一向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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