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乾衣裳出來,春心幾步就躥進了客廳,見只有老媽也爺爺在,老哥並不在,她的心微微緊了一下,面對這麼一家三口全是殺手的特殊客人兼親戚,她不能不提起戒心啊。
“你這丫頭還是冒冒失失的,快過來。”劉氏沒好氣的瞪了女兒一眼,有點不好意思的向羅幽蘭笑道,“也不知道你們竟然今天會來,我也沒好好準備一下……”
這一家三口的到來是真的殺了劉氏一個措手不及,她知道蘭姑娘走後下一步就是雙方家長討論成親的事宜,身爲男方家長輩,她倒是想親自去找蘭悠蘿家長輩談,可她根本不知道那個寒微山該怎麼去啊,問兒子吧,兒子又說那裡路途遙遠,如今也應該大雪封山了,讓她在家等着即可。
可她怎麼想也不能等着人家女方上門啊,明明是兒子先去提的親事,若是讓女方上門來談,倒顯得他們家很沒誠意似的。誰知今天下午,這位羅夫人竟然真的來了,還是和丈夫兒子一起來的。
“伯母不必掛懷,是我們來的突然了。”羅幽蘭笑笑,毫不在意的說,“我們只是來談一下悠蘿的親事而已,我父親年事已高,寒微山離利州府也太遠了些,所以親事就全都交託給了我,今日談妥親事,我們便要即刻離開的。”
“這麼快就走?也太快了些。”劉氏意外的脫口而出,隨即搖搖頭道,“外面起了風雪,還是歇一晚吧。”
不過,羅幽蘭怎麼可能會隨隨便便就改了自己的決定,她擺擺手,隨即就轉過話題開始說起春尋和蘭悠蘿成親的事宜。
拜託,當事人一個都不在,你們都不用問問當事人的意見嗎?不過,春心沒聽幾句就沒耐性了,橫豎就是定下時間,什麼時候下聘,什麼時候迎親,什麼時候成親,以及去哪裡迎親,從哪條路上過……這種事情果然是老哥提不提意見都可以的,橫豎只要別換掉新娘和新郎就成。
她視線轉來轉去落到了步率身上,正看到步率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立刻就投過去一個白眼,哼,你小姨子是我嫂子,咱們現在平起平坐了,從今天起,我再也不叫你大叔,以後叫你不帥姐夫。
誒,你什麼意思?春心發現剛被她改了稱呼的不帥姐夫似乎在衝自己使眼色,順着步率的視線看過去,她就看到了站在羅幽蘭身後的步飛。
頓時,一種糾結的格格不入的感覺襲上了春心的心頭。
話說,咱們兩家正在這裡熱火朝天的討論着你二姨的親事呢,明明是這麼接地氣的話題,爲毛你還是一臉冷淡的站在那裡,連眼神都沒變一下?好像我們討論的是婚禮不是葬禮啊。
察覺到春心的目光,步飛視線微微轉過去,掃了她一眼。
作爲曾經跟這小子同住同吃了幾天的人,春心很淡定的讀出了那一眼所代表的意思:有事?她不禁無聲的嘆了口氣,整個人都耷拉下來了,好像沒什麼事。
作爲曾經跟這丫頭同住通吃了幾天的人,步飛很明確的讀出了那表情所代表的意思:沒事。於是他收回了視線,仍舊穩穩的站在那裡。
劉氏也察覺到了那個漂亮的跟小姑娘一樣的少年似乎對親事沒什麼熱情,再看看一臉無趣的女兒,她索性推了推女兒道:“你也別猴在我身上了,去陪你飛飛哥……”她說到這裡就頓了一下,雖說那孩子比小春大,可按着輩分來說,似乎不能叫小春妹妹啊。
春心樂了,響亮的說道:“娘,蘭姐姐要是做我嫂子的話,他得叫我姨!”不過,老媽啊,你知道你在管誰叫“飛飛”嗎?
“這丫頭被我寵壞了,你可別往心裡去。”劉氏連忙對羅幽蘭說,又敲了女兒一下,“你這丫頭人不大,輩分倒是算得挺清楚,小孩不排輩,少琢磨這些有的沒的。”
羅幽蘭倒是不在意這個,擺擺手道:“沒什麼,她說的倒也沒錯。飛兒,去和你春姨玩。”她轉過頭看了步飛一眼。
羽兒,你這是何必呢。即使看不到妻子的臉,步率猜也能猜到妻子那一眼究竟表達了什麼信息。
步飛看向春心,終於緩緩點了下頭,默默的掀開門前布簾走了出去。
娘說過,身爲一個殺手,因爲虛名而爭執最是可笑,什麼都拋開,什麼都不在意,才能真的立於不敗之地。
他低頭看到了自己的的手,白皙纖細,他的第一個目標以爲他不過是個纖弱的少年,在那人正爲他的臉而失神的時候,就已經註定活不過當天了。
他擡起頭,漆黑的夜幕下風雪仍舊呼嘯,地面上雪白一片。
哪怕沒有月光的黑夜,雪地也這麼亮麼。
“吶,現在我升級了,是你的阿姨了喲。”春心跟着步飛出來,頓時打了個寒戰,凍死個人了,老媽讓她陪他玩,這簡直就是玩刺激。
不過,還好不是陪嘉禾玩,那是玩命。
步飛只是回頭看了春心一眼,他不明白,只是一個稱呼而已,這丫頭有必要這麼高興麼。
喂,你給我“哦”一聲會死啊?春心翻了個白眼,這一家三口裡頭,看來看去,只有步率最有活氣,可惜步飛這小子好像從外貌到內裡都沒遺傳到。算了,反正老早就知道這小子是沉默派的,她犯不着憂桑,繼續自說自話好了。
“你有沒有見過你二姨啊,也就是蘭悠蘿。”
……
“你有沒有見過你二姨啊,也就是蘭悠蘿。”
“你有沒有見過你二姨?”
“你有沒有見過你二姨?”
“……見過。”步飛知道,若是自己不回答的話,這丫頭恐怕真的會一直重複下去,皺皺眉,他終於率先開口了一次,“有意思麼?”
矮油,竟然先開口了,春心立刻笑嘻嘻的說:“反正無聊打發時間嘛,要不然幹嘛,陪你在這裡罰站啊?你平時都幹嘛呢,不會一天到晚的研究怎麼……”她說着壓低了聲音,“殺人吧?”
步飛再次回答了春心一個眼神。
靠,你那是在鄙視我的意思嗎?春心瞪眼了,她怎麼都覺得自己是從步飛的眼裡看到了鄙視的意思。
“算啦,就知道你不會說話,話說你這麼憋着也不怕憋死你。”春心撇撇嘴,伸出手去接落下來的雪片,“我一天到晚忙的要死,忙着做藥——我是指治病救人的藥,跟你那毒藥可不一樣!還要忙着背醫書,還要賣藥,順便還要圍觀一下熱鬧,跟人扯點閒話,還要幫我娘乾點雜活……真是無比的充實啊。哼哼哼,反觀你一天到晚不事生產,只琢磨害人,空虛到了極點,嘖嘖嘖……”
空虛?那是什麼意思?步飛眉頭微挑,是指不夠忙碌麼?和這丫頭比起來,似乎他確實不怎麼忙碌。
“有時候我就琢磨啊,什麼時候把我家春字號開上幾十上百家,開出利州府,開遍大昌朝,凡是要吃藥的,不管買不買我家的藥,一說春字號,那都得‘哇’一聲。”春心邊說邊口水嗒嗒的琢磨開了,要不要順便分開男科婦科呢,到時候她專管接待十六歲到三十六歲的男病人……
只不過是做生意罷了,至於那麼高興?步飛仍舊不解,他無法理解這丫頭的興高采烈究竟從何而來。
娘說過,喜怒不可形於色,除非是爲達目的故作喜怒。
“喂,好歹咱們也算認識,又是親戚,你就不能給我個好臉色?”春心不爽的瞪了步飛一眼,話說這小子漂亮得讓她無地自容,要是笑起來的話,會不會直接傾國傾城?
好臉色?指笑臉麼?步飛凝滯了一下,不知爲何卻無法對面前這個女孩子露出熟練的笑容來。
“算了,當我沒說。”春心放棄了,轉而提起一件她無比關心的事情,“話說你知不知道嘉禾的血有什麼特殊用處?他的血有沒有毒?”留個疤不要緊,可要是那變態的血裡帶毒就完蛋了,最好別跟某些三流小說裡似的,毒性一旦爆發,不啪啪啪啪就不能解毒神馬神馬的。
嘉禾的血?步飛眉頭一動,伸手就將春心提到了跟前,不顧她的張牙舞爪將她打了個轉兒上下檢視一遍,果然看到她掌心裡有一道鮮豔的紅痕。
“有沒有毒?”春心眼巴巴的看着步飛,這小子一聽她問話就能察覺到不對勁,肯定知道嘉禾的血有什麼用處。
可步飛沒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道紅痕看個不住,看了半天又將視線轉向了春心。
咿,好嚇人。春心瑟縮了下,這是她第二次從這小子眼中看到明明白白的不爽,第一次則是她趁他不能動的時候給他傷口換藥。
“我又沒辦法,你不會以爲就憑我這小胳膊小腿的能打過他吧?”春心可從來沒忘記過這小子變態的佔有慾,恐怕對這小子來說,她不是什麼春姨,而是那個他老爹送給他的小丫鬟。
步飛的眉頭微皺,再次看了一眼春心掌心中的那塊紅痕,沉默不語。
“……我有反抗過的,可胳膊拗不過大腿啊,你可別把我變成屍體……”老天保佑這小子只是有點潔癖和佔有慾,最好不是個殺人狂,春心吞了口口水,補充道:“你二姨還要嫁給我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