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肖天福卻渾然沒把母親的教訓放在心上,懶洋洋的躺在涼蓆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搖着扇子,很是自得外加三分不屑地說:“娘,你目光也太短淺了些,光看見了那點壞處卻沒想到這後邊的好處,實在是坐井觀天啊坐井觀天。你想想,那丫頭管着她家的鋪子,將來要是到了咱們家,咱們就算不開藥鋪了,拿來做點別的生意不也是一樣?你跟我爹忙活了小半輩子都沒掙出個鋪子來,她一來就帶個鋪子過來,這還不好?”
“還不知道那鋪子能不能帶過來呢,哼。”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那日在門邊聽見她哥跟她嫂子商量呢,說那丫頭如今大了,也該準備嫁妝了,除了鋪子要給她帶去以外,還要給她準備旁的嫁妝,她哥已經開始盤算着在咱們利州府周邊買上幾頃良田做陪嫁,還要去北邊找好工匠給她打傢俱打首飾……”
不等兒子說完,張梅花的眼睛就亮了,連聲追問:“真的?你說的是真的?”
“我騙你幹嘛?她那個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結交的都是富貴公子,一看就是個有錢的,他們家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那是裝窮呢。女子出嫁從夫,就算她再潑辣又能怎麼樣?既然成了我的人,自然是要聽我的。哼,就說娘你吧,平日裡也夠厲害了吧,還不是要聽爹的?”
一席話說得張梅花連連點頭:“那倒是,女人嘛,嫁了人自然就要聽相公的話,還是兒子你想的明白。”
“所以啊,娶這丫頭是好處多多啊。不過娘你可得抓緊着點,她現在都十三了,雖說還沒定下人家,可我看給她說親事的媒婆也來過幾個,要是錯過了,想找個這麼合適的就難了。”肖天福說完,又慢慢的搖着扇子拍打着肚皮盤算開了,春家的小丫頭當初看起來也就是比普通小姑娘白嫩些,好看些,沒想到越長越好看,現在眉眼都長開了,白嫩精緻的一張小臉,那身子看着跟剛抽出來的柳條兒似的,尤其是那雙黑亮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勾的人心發癢,先定下親,親事慢慢籌備個一兩年,等到她十五六歲了正好娶進門,嘿,那時候就正是時候了。
臉蛋那麼白淨,身上指定也差不了,潑辣怎麼了,要的就是潑辣,到時候壓倒了纔夠味兒……一時間,肖天福的腦海裡綺念橫生,躺在那裡自己嘿嘿笑起來。
可相較於兒子的樂觀,張梅花就有點犯愁了,要真是想把隔壁那死丫頭娶進門的話,她還真得下點功夫,隔壁剛搬來時可沒少跟她吵了架,如今見了面還是皮笑肉不笑的呢,這親事可怎麼說?兒子怎麼就看上那死丫頭了呢。
只是轉念一想,她也不由得笑開了,若是姓春的丫頭進了門,成了她兒媳婦,那她就是正兒八經的婆婆,婆婆教訓兒媳婦可是天經地義的,誰還能說什麼?敢跟婆婆較勁,你就得想想被休的女人是什麼下場了,有哪個好人家還會拾別人的破鞋穿不成?不想被休回孃家,那你就給我老實的呆着!
這麼想着,張梅花就覺得心裡舒坦了不少,恨不得現在就把春家的小丫頭娶進門來。
要是這番念頭讓春心知道了,估計她會直接找盆黑狗血潑到那娘倆頭上,讓他們好好清醒一下。所幸的是穿越大神忘了給春心設定讀心術,以至於她還能淡定的坐在家裡跟蘭悠蘿一起給出遠門的老哥做衣裳——當然是蘭悠蘿動手,她旁觀。
“娘啊,當初爺爺在京裡有沒有比較熟悉的人?”看着蘭悠蘿手腳麻利的揮動着剪刀和尺子,春心不由得對藏鏡老人送上了滿心的感慨,你閨女對於剪刀和菜刀的鐘愛遠超過刀劍啊,她回頭看了看掛在牆上只有每天早上纔會被蘭悠蘿抽出來舞上一通的長劍,無比同情。
“熟人麼?”劉氏皺起眉來,當初公公執意離京,連她也不知道到底是爲什麼,直到公公離世後,她才總算是明白,不禁嚇出一身冷汗,如今聽說京裡又有人找來,她的心又提了起來,要說公公做太醫時走的比較近的人,“你爺爺當初就不太愛和人來往,走得比較近的不多,莊家那位老太爺算是一個,再來就是當初的禮部侍郎,不過早在你爺爺離京前他就過世了,其他的……聽說你爺爺那時給一位小王爺看過病,那位小王爺年紀輕輕卻一點都不盛氣凌人,極爲風趣有禮的,你爺爺和他倒是有點忘年交的意思,不過如今離京十幾年,那位小王爺也該有三十來歲了。再其他的,我也想不到了,畢竟我是個婦道人家,也就記得幾個常來往的人家……”
時隔多年特地跑來找爺爺的會是什麼人?春心實在是疑惑非常,僅憑老媽這一點信息,並不足以讓她確定那幾人究竟是什麼來頭。莊家或許還沒死心,那位侍郎或許還有後人,那位小王爺,不對,已經不能叫小王爺了,那位王爺或許還惦記着爺爺,再加上或許還有老媽所不知道的爺爺的熟人……
“想那麼多做什麼,該來的,早晚還是得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要只是來打聽打聽,知道你爺爺不在世今後自然就不會再來了,你想了豈不是白想?”蘭悠蘿倒是看得開,擱下剪刀,拿起裁好的布料比劃了幾下,笑嘻嘻的說,“等給你哥做好了衣裳,我再給你做條裙子怎麼樣?咱們小春如今是大姑娘了,再過兩年可就該出嫁了。”
春心立刻翻了個白眼過去:“給我哥做完了才輪到我啊,沒良心。”
還沒等她說完,劉氏就戳了她一指頭:“怎麼說話呢你,我看你纔是沒良心呢,好意思穿着人家做的衣裳說道人家。”如今她是對這個兒媳越看越滿意,打從娶進門後,兒子和女兒的衣裳就全都由兒媳接手了,這街坊四鄰的,誰不說她娶了個好兒媳,又能幹又懂事。
春心捂住額頭很是可憐的看向了自己的老媽:“娘,我纔是你親生的。”不過,她的心裡倒是有些放下了,若真是爲了當年那件事來追究責任的,人家還用的着這麼客氣麼,直接打上門來抓了帶走就行。
“那我就再疼疼你。”又是一指頭戳了過來。
不過,令春心不爽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這不是小春妹妹麼,這麼早就去鋪子裡?唉,說起來,你一個人撐着鋪子可真不容易。”肖天福站在門邊擺出了一派儒雅風流的姿態。
春心黑着臉,她現在非常確定肖家是真的成了一窩癩蛤蟆,因爲這死小子竟然敢用那種眼神從她臉上掃到身上再轉回臉上,讓她恨不得現在就衝回家洗臉去。還特麼裝瀟灑,麻煩你去高麗整個容行不行,連我老哥的半根手指都比不上,要是讓花落看見你這副姿態,肯定這輩子他都不會再做出同樣的姿勢,免得噁心到自己。
如今近了看,還真是越看越好看,怪不得人家都說春家的女人漂亮,嘖嘖,那劉寡婦雖說是半老徐娘了可風韻猶存,那個叫蘭悠蘿的媳婦子也長了一副好容貌,這小丫頭纔剛長大一點,就能看出美人模樣了。
靠,還看,看一次十文錢啊!春心磨了磨牙,強迫自己硬擠出笑容來說道:“我不忙活誰忙活呢?誰讓我天生就是勞碌命,要賺錢養家呢?唉,哪比得上天福哥你喲,十八`九了在家裡什麼都不做也有人養活,還真是逍遙自在,我可是打五歲起就跟在我爺爺身邊學醫了,好歹是門手藝,能養活自己不是?誒,天福哥啊,你除了識字以外還會旁的手藝麼?”
肖天福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腦筋不是不會轉彎,怎麼聽不出來春心是諷刺他不學無術。
“我還有事要忙,天福哥你慢慢玩,我先走了哈。”直到看到肖天福那渾身不自在的模樣,春心這才覺得心裡舒坦了點,臉上也帶出了點正常的笑容,衝肖天福擺擺手道,“我啊,可是忙得很,跟你可沒法兒比啊。”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就走了,徒留下肖天福站在那裡對着她的背影又愛又恨的咬牙。
一走出巷子口,春心的笑容也就慢慢的淡了下去,喵的,異想天開了吧你,像你這種人,給你配條狗我還怕狗不樂意呢。等她走到春字號門前的時候,腦海裡已經規劃出了肖天福解剖一百零八法。
“春丫頭你這是怎麼了,誰不想活了敢招惹你?”虎子從旁邊探過頭來好奇的問,“不會是跟你嫂子吵架了吧?”
“去去去,我們好得很,吵什麼架?”春心瞪了他一眼。
“她就一點都不惦記你這鋪子?”虎子實在是覺得納悶的很,春家竟然把唯一的一間鋪子交到春丫頭手上,而春丫頭的大哥大嫂更是一點都不爭,難道他們就真不想要這份家業?可看那春家小嫂子也不像是個大戶千金出來的,買菜的時候比他那個摳門妹子還會講價呢。
春心嗤了一聲:“她要是惦記這鋪子倒好了,我正好一把交給她,也好自己歇兩年。”
正說着,一輛馬車停在了門前,有個聲音就響了起來:“這不是春字號麼,不是說春太醫已經過世了嗎,如今鋪子是誰在打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