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曆7547月20。
清晨。威尼城。
城牆上,阿斯曼軍旗迎風高高飄揚。
威尼城是利亞得行省首府,位於行省東部,與海藍城相距僅五百里,是一座出了名的堅城,有着帝都盾牌的美譽。
在過去的數百年裡,阿斯曼經歷了由王國向帝國的轉變,在這個轉變過程中,曾經的西斯帝國不只一次地向它動武,數次都在威尼城下撞得頭破血流。
威尼城,成了西斯遠征軍永遠無法邁過的天塹,讓帝國名將夢碎他鄉,讓萬千男兒長眠異國。它就像歷史選中的一個轉折點,見證了一個老帝國的沒落和一個新帝國的崛起。
此時,城門外,三千名穿得像街邊乞丐般的救士兵們,稀稀拉拉地站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城牆上的軍旗上。
軍旗不落,希望就還在。軍旗不落,有一方熱土依然叫祖國。
這一刻,許多人不禁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布魯克走出城門,向着林鋒走去。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驚訝,因爲這個名動帝國的少帥居然是個十歲的青年人。這一絲驚訝很快就被由然而生的尊敬所代替了,因爲他明白,就是這樣一個年青人,在帝隊節節敗退的時候,在敵後舉起了反抗的大旗,並創造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戰跡。
“少帥,歡迎你的到來。”布魯克臉上掛着親切地微笑,大步走上前。向林鋒伸出了手。
微笑,是真誠而溫暖的。
他知道,對於這些從死人堆裡艱難爬出來的英雄們,這是最好的慰藉。
“布魯克將軍,叫我林鋒就行了!”林鋒苦笑着,和布魯克握了握手。
少帥這個稱呼,對他來說是極爲沉重的,會將他瞬間拋到血腥的戰場上。
如同一朵盛開的鮮花需要陽光雨露的滋潤,少帥的名聲是被無數人地鮮血和生命澆灌出來的。遠離戰場上。他情願做一個普通的人,而不是爲了消滅敵人甘願付出一切代價的冷酷“少帥”。
布魯克沒有再說話。因爲當他地目光落到林鋒身後的救士兵身上後,他再也無法說出話來。
這是一支什麼樣的軍隊——三千人就那麼亂哄哄地站着,許多人仍然是一身農夫的穿着。有人甚至着上身。他們手中地武器,什麼式樣都有,顯然大多是從戰場上撿來的。有的人手中,乾脆就拿着農具。還有些,拿着隨手削出來的木矛木叉。
布魯克一生中經歷過很多場戰鬥,取得過無數次勝利,但他絕對不敢說自己能帶着這樣一羣人去打仗、打勝仗。而面對血神教。布魯克覺得自己就算自己掌握着帝國最精銳地部隊,也沒有任何把握贏下來。可是,偏偏就是這樣一支軍隊。居然在惡魔嘴裡拔出了一顆又一顆的牙。成爲了敵人不得不重兵圍剿的心腹大患。
林鋒注意到了布魯克地神情。輕聲說道:“這些沒有絲毫軍紀地傢伙,讓將軍見笑了。不過。他們是真地累了!”
布魯克終於回過了神:“少帥,別這樣說,這是我一生中見過的最好軍隊!”
這位帝國名將地話裡,飽含着深刻的感情——一個男人對一羣歷劫歸來的熱血男人的由衷敬佩。
“只可惜,活下來的只有他們了。”林鋒長嘆道。
“少帥能不能告訴你,你是如何做到的?”
很顯然,布魯克想知道救爲何能在惡劣的條件下取得一個個的勝利。
“血神教打開了地獄的大門,我親手把很多人推了進去。而僥倖活下來的人,也被我逼成了瘋狂的野獸。當死亡成爲一種奢侈時,還有什麼做不到?”
“少帥,請率你的部隊進城吧!”
林鋒點頭後,布魯克大步走到了救前面。
“帝國的英雄們,請入城休息吧!我,布魯克,代表琳媚皇后、代表帝方向你們致敬!”
清越的聲音清晰地傳到了救士兵的耳中。舉目望去,一位肩上將星閃爍的將軍站在道旁,面向士兵而立的他,正以莊嚴的軍禮邀請他們入城。
按照軍隊的傳統,通常是下級首先向首長敬禮,然後受禮者進行還禮,極少有首長主動向下級敬禮。這種罕見的情報,往往出現在部屬立下大功,或者值得整個軍隊敬重時。也就是說,布魯克的這一個軍禮,從某種意識上講,不僅代表了他自己,更代表着所有阿斯曼軍人。
林鋒進城後,在布魯克的帶領下,很快安置好了部隊。
“我等下帶你去休息的地方。現在有人急着要見你,我帶你去吧!”
走出救的營帳後,布魯克對林鋒說道。就在剛纔,他對林鋒的認識又深刻了一分。這個少帥,拖着疲憊的身體,將救的營帳挨着檢查了一遍,詢問了每個傷病員的情況。觀一葉而知天下秋,從這些細微處,布魯克看出了這個少帥的成功絕非偶然。
“林鋒少帥到了,統領大人。”布魯克將林鋒送到海侖的房外,侍衛一通報,他便向林鋒告辭而去。雖然這一次與海侖接觸的機會多
他更懂得把握分寸。而門口的狼軍侍衛,似乎也沒意思。
“請進。”一個溫婉的嗓聲從屋裡傳了出來。
林鋒走進房裡時,海侖正站在窗前,出神地望着窗外一叢凋謝的花。
嫋娜多姿的美好背影,美人傷春的淡淡哀愁,一時間讓林鋒有些心神恍然。他的心裡突然升起一種微妙的感覺:戰場上的浴血搏殺就是爲了守住這一份景緻。
海侖優雅地轉過身,目光在林鋒地身上仔細地打量着。
“辛苦了。少帥。”海侖道。
“林鋒見過統領大人,少帥的稱呼實在不敢當!”林鋒急忙應道。對於這個曾經逼得流雲投江,又被他多次誇獎的神秘女子,林鋒心裡有着一份深深的敬意。
“當初我還以爲,他把這個孩子留在西斯,同樣也是爲了幫他拖延血神教,贏得時間。沒想到,經過他短暫的調教,一個年輕的少帥就登上了戰爭的舞臺。看來。他的眼光真的很獨到,對於一場戰爭地走向居然看到這樣清楚。只是這孩子行事太偏激了些,與他的差異太大了。”海侖望着林鋒,又想起了與流雲離別時的叮囑。
“你沒有讓你的老師失望。林鋒。”海侖道。
林鋒聞言苦笑道:“如果當初知道自己要面對地是這樣的敵人,我一定會跟着師父離開的!過去心懷夢想,以爲年輕想做什麼就能做到。可是這場戰爭卻讓我越走越迷茫,一頭撞在了冰涼了牆上。”
海侖默默地望着他。她知道。這個年輕人的內心正經歷着巨大地痛苦。每一個身處戰爭中的人必須承受戰爭帶來的創傷,更何況一支軍隊的統帥。
“就現在來看,整個阿斯曼帝國沒有人比你做得更好。眼光放遠一些,心胸放開一些。路會越走越寬。”海侖安慰道。
“如果不是老師地教誨,我哪裡能堅持到現在。我想,眼下的大陸。也只有老師和他的黑鷹軍團也許還能擋得住血神教軍隊地攻擊。”
“也許未必。”海侖笑道。“不過。他既然通過你實現一種全新地作戰方式,我相信他不會安靜地看着血神教肆虐。而且。以他地狡猾,我敢打賭血神教在他手裡也會碰一鼻子的灰。”
“未必?”林鋒訝然道,“我倒希望統領大人說地是真的。”
“嗯。林鋒,我今天找你來,還想問你一件事。”海侖道,“聽說你的救,從不留任何西斯俘虜?”
“是的,統領大人。這不是一場普通的戰爭,從這些西斯軍人選擇追隨惡魔開始,他們就沒有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資格。而且,對這些殺人放火、姦淫擄掠的侵略者,我無法放下手中高舉的屠刀!”林鋒冷然應道。
海侖追問道:“林鋒,如果明天就是大陸的末日,你還能否剋制內心的陰暗面?即使你做到了,你能保證多少人能做到?”
林鋒沒有回答,低下頭思索起來,他一時領悟不了海侖話裡的意思。
“如果這些西斯士兵有活下去的機會,他們還會像現在這樣瘋狂?他們只是看不到希望,所以在絕望中選擇了沉淪。你難道沒有認識到,這場戰爭,是整個大陸種族與血神教的鬥爭?”海侖接着問道。
“我該如何做?”林鋒鄭重地問道。
“想贏一場戰爭,軍隊正面的較量只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要把所有可以利用的力量揉合在一起,以此削弱敵人。血神教將西斯人逼上絕路,你給他們一條活路,他們就會急着擺脫血神教的控制。”海侖覺得,她有必要給這個青年再補一些東西,否則他可能會走上一條流雲和她都不希望看到的彎路。
林鋒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再問你,假如現在你是威尼城的守將,敵人久攻不下,於是押着十萬阿斯曼民衆來到城下威脅你。如果你拒絕投降,他們將會殺死這十萬人。你是堅守,還是棄城?”
“堅守!”林鋒毫不猶豫地作出了選擇。
海侖的眼中閃過一抹刻骨的悲傷,似乎想起了一些痛苦的往事,緩緩說道:“如果是我,我會放棄!抗爭的目的,不是爲了死人,而是爲了讓更多人可以自由地生活。如果敵人能讓他們活下去,我有什麼權力去斷送他們的生命?國家因爲民衆而存在,但危難關頭,民衆要的不是統治者,而是生存!這也是你的老師被火雲人稱爲軍神的原因。”
海侖的一番話,顯然讓林鋒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難道,我做的都是錯的?”
“不,非常時期,也可以用雷霆手段。我只是希望你能認識到這些。你先好好休息幾天,也許你將會看到智慧與創新在戰爭上的巨大力量。人才是戰爭的決定力量,把士兵變成野獸和工具,是背道而馳的行爲。”海侖最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