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閨秀的及笄大禮,有繁複的禮節要遵從。參加及笄禮的少女們,若是體力不好,恐怕都能在這些禮節中暈去。
雲菱抵達鳳凰宮外時,看見參禮的少女越有二三十人。卯時正,便有女官主持儀式。先是誦讀大盛女子戒律,然後焚香祭拜太祖皇后。一直到辰時,這第一禮才完成。
旋即是參禮的少女們,開始齊聲誦背三從四德。再由女官檢驗覈查,就跟抽查背書似的。待到辰正時刻,當朝堂早朝的鐘聲敲響,由當朝皇后主持的重頭戲方纔開始。
雲菱在經過一個時辰的折騰之後,此刻稍擡眸,在天色全亮的情況下,可以看清楚如今貴爲皇后的程皇后那神態。
年輕的程皇后一襲端莊高貴的鳳袍,頭戴唯有貴爲皇后者方以佩的,九尾朝天鳳金步搖。那垂墜的金色流蘇,將女子的容顏勾勒出一片莊嚴的金光。
她依然年輕,身上還有未褪去的澀意,但卻已經很淡。恐怕再要不了多久,當年的少女就能夠完全蛻變成一名尊貴的國後。
恍惚裡,雲菱還記得一年多前,在太后壽宴上她參賽下臺時,程皇后給她遞水喝的模樣。後來發生了太多事,她們雖互覺不錯,卻再未有正面交集。
而大約都有意要看對方,程皇后的眸光也在同時落在了雲菱的身上。
但兩人的目光纔要接觸,雲菱卻已經低垂下了頭,並隨着一衆名門閨秀俯首給程皇后行拜禮。她不知道程皇后是否心胸寬廣,但就算程皇后不在意,這樣的行爲落入有心人的眼裡,不知要被編排成什麼段子。所以她即便看程皇后,也看得十分隱晦。
“衆位小姐。”程皇后的嗓音清麗而不失尊貴大氣,緩緩開始了身爲皇后當給一衆名門閨秀講說的訓詞。
雲菱細聽了一陣便開始開小差,待到訓詞結束,辰時也結束了。可是及笄禮的流程纔開始進入**,雲菱若非有流玉扶着,若非後者兢兢業業的記住了所有的她該做的事情,恐怕她在自己的及笄大禮上要大出洋相。
等到最後的禮儀完畢,雲菱覺得整個人瀕臨虛脫,而這個時辰已經是午時!她算了一算,從卯時出門到午時。她一共被折騰了三個時辰,也就是六個小時!期間還沒有中場休息的時間,這及笄禮簡直就是一項高耗體能的體力活!
“小姐,您先坐下來歇會。”流玉知道雲菱辛苦了一早上,除了出門前吃了些點心,這到如今都沒吃上一口水,人肯定是受不住了。
“流玉啊,你家小姐要死掉了。”雲菱這會在宮裡給小姐們準備出恭用的休息室裡,看見四下無人,免不了巴到流玉身上,渾身無骨似的耷拉下來。
“呸呸呸!好好的日子,您這說的什麼不吉利的話!”流玉十分忌諱的呸道。
雲菱也不管,眼睛都眯起來道:“不管不管,走不動了。”
“小姐,您歇會還得出去。這宴廳大殿裡男賓都等着了,去遲了也不好。”流玉基本就是雲菱的秘書,給她安排着所有的行程。啞婢一般都是打打下手,但是動作爽利。
“能不能不出去了。”雲菱迷糊說道,整個人已進入睡眠狀態。
“小姐!”流玉聽這聲音可不對勁,當即推搡了雲菱道:“您這可不能睡,您快起來讓奴婢給您整整妝容,這就該出去了!”
“他大爺的,當小姐真命苦,還不如啞婢自在。”雲菱唧唧歪歪不樂意道,卻不得不坐定讓流玉倒騰。
磨蹭了一陣後,雲菱纔算是出去了,卻有宮娥迎上前來問:“您可是縉雲候府上的雲小姐?”
“你是?”雲菱並不認得這宮娥。
這宮娥細黛圓目,生得倒是伶俐,聽言十分有禮拜的道:“奴婢是皇后娘娘身邊的素青,娘娘請您過去昭明宮敘敘。”
雲菱仔細看了素青一眼,隨意問道:“皇后娘娘這般說來着?”
素青聽言當即明瞭雲菱話中的意思,她躬身屈膝道:“娘娘一直念着雲小姐當日在太皇太后壽宴上所展的才情,總說着您是個妙人,就不知什麼時候能再見着您。今兒正是看着距午膳還有會時辰,一定讓奴婢過來請雲小姐過去。”
雲菱聽完這些話,看在素青身上的目光稍減了戒備,眉眼淺笑開道:“皇后娘娘真是折煞我也,讓娘娘這麼一說,我這都不敢去見人了。這不是關公面前耍大刀麼,真該要被你們家娘娘笑了去。”
“噗嗤——”素青聽雲菱這麼說話,都忍不住笑了出聲。心說難怪皇后娘娘惦記,這雲家的小姐果然是個妙人。
“走吧走吧,就是要被笑那也是合該的,但這宮裡的路我不太認得,你可得好好帶路了。”雲菱在話裡給提了醒,因爲她很清楚這宮裡,還住着那跟她不對路的太皇太后。雖然後者如今已是秋後的螞蚱,沒法蹦躂了,但防着總是好的。
“雲小姐請放心。”素青明顯不是個瓜娃子,雲菱說話的內在意思,她都能聽得明白。
雲菱知道讓素青這樣伶俐的人來給她傳話是程皇后的用心,當下也就不再推辭,只讓流玉去告知雲老夫人,她則與啞婢跟着素青往昭明宮去……
而這一幕落在那些同樣在出恭休息的閨秀們眼裡,又有了不同的論資——
“那宮娥似乎是方纔程皇后身邊的人吧?”
“可不就是,沒想到這雲家的女兒,這麼快就與新皇后有了交情。”
“恐怕就是沒有交情,程皇后也會這般做吧。你們想想,聖上已下旨讓厲王與這雲家女三月初六大婚。她如今出去,就是掛着厲王妃的名號。這厲王是誰?京都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就是皇后怎麼了,還不得多巴結這厲王妃。”
“你這話說着,可得小心了。但卻也是事實,厲王妃如今的勢頭,自然在皇后之上。就是這厲王側妃,也絕不亞於宮中貴妃的位置。”
“可不就是!”
……
少女們竊竊私語,而因爲厲王的地位,以及他此前在太后壽宴上的出彩表現,早已經被各家的夫人說與女兒知。
在今日出府之前,不少參禮的閨秀就被各自的母親叮嚀過。這未來厲王妃是不可以招惹,但這厲王若是能看上你,那就甭管什麼厲王妃了。
而彼時雲菱已去到了昭明宮……
“自從上回太皇太后壽宴上見過,一別都有一年多了。我在閨中可日日聽到你的事蹟,知道你忙得很。”程皇后屏退左右後,一改人前的端莊儀態,而多添了閨中小姐的隨意。但她並未表現得十分親暱,只是像尋常朋友敘舊一般說起往事。
雲菱看程皇后並未做作,神態雖因妝容的緣故而顯得高遠,但一雙眼眸卻清澈乾淨。
“是很忙,很被動的忙着。”雲菱淺笑回答。
程皇后聽着頷首,也知道那些時日雲菱不容易。
“本想着等你忙完了,閒暇下來再請你過府上吃茶。可後來我卻已身不由己,進了宮裡後,自然不比在家中。就是想請你來,那時候我又不熟悉宮中這些事,若是貿然請你進宮,怕是要害了你。”程皇后一直很遺憾,遺憾在入宮之前沒有與雲菱細聊過。
“皇后能爲菱兒着想,菱兒很感激。”雲菱知道程皇后剛進宮時肯定苦,先不說那太皇太后。單是一名少女,從熟悉的家中忽然來到陌生的皇宮,那種心理的過度都不是那麼容易能適應的。
“人前你喚我皇后是禮儀,這不可以廢。但人後我希望你,能稱呼我爲葭儀。不以姐妹相稱,但我希望能是友人。”程皇后聽得出雲菱語氣中的疏遠,她有些失望卻把話說直了。
“好。”雲菱的回答卻爽快得讓程皇后驚訝,她擡眸定定看着雲菱。
雲菱卻笑搖着頭:“你不知道我這是欲進而退的戰略,我可不喜歡每天都跟你喊着‘皇后娘娘’,回頭你一不高興罰我跪那就完了。但你既然這麼說——”
雲菱頓了頓,水眸盈亮的看着程皇后道:“葭儀,我也很欣賞你。你的才情,你出身王侯之家但並不虛榮造作的品格。只要你的心一如今日,我雲菱就會待你一日如友。”
“你——”程皇后在雲菱那一雙波光盈盈的水眸裡,看到了坦率和颯然。
只要你的心一如今日,我雲菱就會待你一日如友。
程皇后默唸了這一句話,明白雲菱在話中的深意。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巧笑倩兮的少女,有着廣博的智慧。她知道人心最易變道理,所以在她們的友情前,定下了“只要她心一如今日”的前提。
雲菱見程皇后在認真回味,心知後者所言出自真心,她才緩緩又道:“無關朝政,無關男人,無關地位,這纔是友。”
她來這裡還沒有交到同性的朋友,流玉等人於她來說更像是親人。她倒是也希望有這麼個友人,可以閒來喝喝茶,聊聊無邊無際的話題。
“你果然如我所想,跟京都城裡其餘府上的小姐完全不同。”程皇后笑了。
“我不知我的心是否會在宮中變去,但我會記住你這句話。無關朝政,無關男人,無關地位,這纔是友。”程皇后用心記住這一句話,她希望自己日後能夠在宮中,保留一份屬於她自己的心境。
她羨慕雲菱,也欽佩後者的勇氣。但她知道她自己永遠不可能像雲菱那樣,敢於去挑起一切,能夠熟通兵法而有不遜色於男人的謀略。
她喜歡雲菱這份颯然,喜歡她活得快樂恣意。雖然她不能擁有,但是她希望看着這樣的人在身邊,那樣她才能夠感受到輕鬆自在,讓她自己覺得一切都很真實。
“那我就要多謝皇后娘娘的擡愛啦,話說能給點吃的不?”雲菱表示自己很餓,餓得前胸貼後背的那種。
“噗嗤——有!你等等。”程皇后燦爛笑開,起身去吩咐貼身婢女取點心來。
雲菱看見食物,那是雙眸大放光彩!
“你先吃點墊肚子,馬上就可用膳了。”程皇后解釋道。
“可以可以。”雲菱在程皇后說話間,已經大塊朵點心了。
兩人一個說話,一個一邊吃一邊回着,倒是頗爲愉快。待到宮娥來通傳皇帝已擺駕,程皇后這才讓雲菱擦了手隨她一起入席。
“這麼高調?我不用先回去麼?”雲菱深刻覺得,她還是要低調一點的好。
“不用。”程皇后起了身,見雲菱髮鬢上的頭飾頗素,一定要將那極配她今日一身幽藍流雲緞的藍玉華盛給她戴上。
“重!”雲菱抗議。
“今兒就是你的大日子,不能這麼素!”程皇后給雲菱戴上這藍玉華盛後,又給她取下耳垂,非弄上一串同樣重量級的藍玉耳墜。
“你是要害我吧?”雲菱忽然自己交友不慎了。
程皇后不理睬雲菱的抗議,自給她倒騰了一番之後,便讓宮娥進來服侍修上妝容,方擺駕往宴廳去。
因着乾坤殿到宴廳,比之昭明宮到宴廳的路長,所以這番折騰下來,這程皇后的鑾駕與皇帝的龍駕倒是正好在路上碰到。
“你是算準了吧?”雲菱賊眉鼠眼的問道。
程皇后“嗯哼”了兩聲,側頭不說話。但云菱看她臉上那胭脂下,分明還有掩飾不住的紅潮。雲菱尋思着:看來這新皇帝,是比較得這程皇后的心的嘛。
“聽聞皇后的鑾駕裡,可是有你的心上人。”這邊豐元帝看見皇后的鑾駕後,打趣給身邊的盛啓道。
“嗯,一會就能看到了。”盛啓也不閃爍其詞,直接就承了豐元帝的話。
豐元帝聽言微頓了頓,語氣多了幾許羨慕:“你倒是逍遙,甩下這爛攤子,帶着你心愛的女人,天下自瀟灑。”
“不用太羨慕。”盛啓淡淡一句話,噎住了豐元帝所有的調侃之意。
豐元帝隔了一陣,才又道:“這一年多過去,你就不曾後悔?”
“你知本王做事,自來沒有悔字。”盛啓回答得很爽利,沒有半分的拖泥帶水。彷彿當初的決定,對於他來說,真的就是一個簡單的抉擇而已。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會不會後悔接你這爛攤子。”豐元帝卻道。
“悔也不要來找我,早早生了兒子,你找他接下這位置。”盛啓直接撇清了干係道。
豐元帝聽着直搖頭:“人人要當皇帝,你卻避之不及。從前可不是這樣,我倒是真好奇那雲家女是什麼天仙,能把你迷得江山都不要了。”
“沒遇到菱兒之前,我並不知要什麼,那時候爭帝位大約只是爲了不被壓制。”盛啓難得說肺腑之言,豐元帝靜默聽着。
“一直到菱兒出現了,我才知過着那些日子,不如她一笑讓我喜悅。只這喜悅,就勝過一切。”盛啓的形容很簡單,但這種簡單,並不是人人都能理解得透的。
盛啓拿得起放得下,在情感上的處理方法一如他帶兵打戰,目的明確直接。他認定了雲菱就握住不放手,並以這一點爲最重要的一切來處理所有事。於是其餘的就變得不重要了,而他的用心和專注,帶給他的回報也不菲,因爲他最終抱得美人歸了。
豐元帝聽着雖能理解,心頭卻仍舊是一片茫然。或許他依然沒遇到那種“喜悅”,所以不能理解。或者遇到了,但是他卻沒有抓住並留心這種“喜悅”,因而錯過了也未可知。
思量間,已可聽到設宴的大殿裡傳的頗爲熱鬧的聲音。
豐元帝旋即整了思緒,在新晉內侍總管全德的聲音中步下車輦。他擡眸當可見程皇后那一襲濃豔鳳袍,以及那金色步搖下的端莊容顏。
只這容顏裡,似乎有未褪全的笑意,和一絲嫵媚的嬌羞?這讓豐元帝有些驚訝,因爲在他的眼裡,程皇后禮儀周全,端莊賢良不假。但是卻讓他總感覺是沒有生氣的布偶,可今兒看着似乎並非如此。
不過豐元帝的目光很快被程皇后身邊的少女吸引,那略顯冰清的藍調衣裙,在這初春時節看着,讓人稍感過分清涼。
可是這樣涼淡的藍,在少女豐麗的嬌顏下,卻顯得正當美好。猶如一朵珍品的清荷,花叢中高雅靈韻自成一方天地。
“臣女拜見聖上,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雲菱在看到豐元帝時,亦是微微驚訝。因爲從五官上來看,他與盛啓生得很相似。除去豐元帝承襲的,是盛氏固有的鳳眸。而盛啓承襲的是娰太妃的深刻黑眸。其餘幾有八分相像,這果然纔是親兄弟啊!
“你就是雲菱?”豐元帝目光落在雲菱的身上,仔細的打量了一番。而豐元帝這種眼神,這種用心落在別人的眼裡,那意味可就不一般了。
雖覺豐元帝問的是廢話,但云菱還是回道:“回聖上,臣女是姓雲名菱。”
“免禮。”豐元帝看完便收回了目光,伸手握住程皇后的手掌往殿中去。
那時盛啓自然的伸手扶着雲菱起禮,見她月白的耳垂上,少有的綴着一對華麗耳墜。那幽然的藍,在暖陽之光下,映爍着惑人的藍熒。
“這耳墜,極好看。本王之小菱兒,越發動人了。”盛啓低聲在雲菱的耳邊讚道。
雲菱抿脣見豐元帝和程皇后已經進殿,她這步子也得趕緊跟上去。否則在盛啓的**下,她恐怕是別想低調進殿了。
盛啓看雲菱匆忙,知她是擔心他做出格之事,只淺笑着隨她進殿……
彼時宴廳內已滿座,來的人似乎與如今的太皇太后,當日的太后壽宴時相差無幾,但那最重要的,身着龍袍之人卻已變了。
但不會有人去惋惜那死去的皇帝,或者那失蹤的太子。在權勢圈子裡的人,一直都是這麼現實。又或者是已經漠然,因爲司空見慣或者不得不如此。
因是先帝駕崩未滿三年,所以豐元帝雖是藉着三月三這樣的女兒節,宴請百官並各自女眷,但席間的聲樂明顯低調不少。
直到酒過三巡,纔有人提議讓方參禮的少女自獻才情。
“先帝駕崩不及三年,大行娛興不覺有愧麼?怕是有人要顯風頭,自促了人這般說吧。”昔日的華玉公主,但在太皇太后失勢之後,如今也只是過氣的老姑娘了。此刻聽說了這話,想到此前與雲菱在太后壽宴上的過節,她不由刻薄說道。
“華玉公主,這話可不能這般說。您這前年風騷了,不能讓這些剛參禮的姑娘不露頭角吧。您自個是追求者衆多,卻是不上心的,可別挑過了年華空哀怨的好。”因着華玉公主過氣,堵她話的人也就沒了壓力,這藉着話還暗諷華玉公主年華已老。
這女賓席間的話雖不大聲,但說話者周邊之人都能聽得清楚。當即都給華玉公主遞過去不少眼神洗禮,看得她面色青白交加。
程皇后看席間無助興之行確實單調,又要顧着先帝駕崩未滿三年,因是提道:“各家小姐都是飽讀詩書之人,不妨來行詩令。其餘都如常,只這對不上詩來,或者詩應不得景者,得展自己除去聲樂舞之外的才情。”
“不錯,就這般來行。以愛卿們爲先,就從厲王開始。”豐元帝挑了頭就直接將第一棒交給盛啓。
盛啓不用猜,就知道豐元帝這是小泄心頭之忿。但一衆人卻都巴巴的看着他,因爲誰都知道厲王從來不加入這些娛興玩樂。一直也沒人敢說他不是,或者攛掇他加入。
衆人不見盛啓有反應,本以爲這回他亦會拒絕,不過悶騷夠了的盛啓卻開口道:“就這樣輪着來對詩多沒意思。”
“哦?”豐元帝眉峰攢動,目光落向女席上一直想減少存在感的雲菱。
盛啓說話間還提起酒杯,黑眸裡碎着點點星光,那硃色的薄脣抿着酒杯喝完酒。纔在豐元帝的問說:“那厲王以爲當如何纔有意思?”後,方擡眸掃了一眼女席。
那些未出閣的閨秀,一個個將最嫵媚的姿態綻放,只等盛啓能多看他們一眼。那場面看在豐元帝眼裡,一雙鳳眸多了幾分隱晦的戲謔。
“臣覺得有意思,怕是無人覺得有意思。”盛啓放下酒杯,卻有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姿態。
雲菱聽着青黛微動,她知道盛啓並非婆媽之人,今日這般說話藏着掖着,似乎有什麼玄機啊!
“且說說。”豐元帝也聽出了些許意思來。
盛啓微靠着椅背,目光深而讓人捉摸不透,只聽他素來冷而清的嗓音道:“臣出身行伍,做事情直接有目的性。”
盛啓這話意出來,衆人都停下所有動作來聽。
“按臣說來,我朝外有四方之賊來犯,過幾日在座許多青年都要前赴戰場。今日不如放開胸懷,若有看上哪家閨秀,自站出來以詩明跡。取得媳婦歸,戰場上記住多殺敵,方可回京見嬌妻。”
這一番話直白的剖析出大盛如今的局勢,讓大殿內的呼吸都一窒。但是這話意中的熱血,卻有讓人心頭一熱。
來日就要上戰場,今朝抱得美人歸。他日場上殺敵,自當留着一份牽掛,一定要記得回來,家中方娶的嬌妻還在等着。
這是最好的壯行,更是最好的激勵!國之大顯得飄渺,爲國捐軀聽着壯烈,其實都是虛的。但爲家卻不同,那是實實在在的,就在自己跟前的人和情。
盛啓一番話,直接將戰前的思想以及備戰工作全做了。果然是目的性很強,卻直接明瞭得讓人心懷大開的爽快!
“好!”豐元帝沒想到盛啓會來這麼一招,但他卻知道這招很重也很見效。
厲王一如他的封號,出言犀利而一針見血。
但云菱聽完青黛卻擰了擰,不過她並沒有提出反對的意見。雖然在人權上,尤其是在女權上,她非常不喜歡盛啓的提議。因爲這樣被表白的少女,根本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畢竟在這種大前提下,她們拒絕的話非常不應當。
可雲菱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作法,能夠極大的鼓舞朝中士氣,更能夠將朝中人的心氣集中起來。那麼在戰爭,在生與死之前,風花雪月似乎應當放一放了。而且也不排除這樣的熱血表白,也許會促成很多有情人。這也是一種緣分,不是麼?
“菱兒。”盛啓在說完話之後,率先站起來,他自男席上走出。一步步走向雲菱,那一身濃紫泛黑的朝服,在他的步伐中,如一朵朵盛開的墨蓮,耀得人眼挪不開。
“請厲王站着別動。”雲菱卻開口道。
盛啓聽言眉微凝,不知雲菱要作何,但他還是如她的意站定下來。
“王爺所言極善,往日不知今日心中所愛之人,是否還能在京都城中。只怕更多的人,都要趕赴前線參戰。今日菱兒及笄,同我一般及笄者,都到了在我大盛適婚的年紀。”雲菱也起身開口了,她是不反對這種做法,但是她也希望有想法的少女能夠得償所願。
“那麼在這種時機,請拋下你們的矜持,請拿起你們的勇氣。爲你們心目中的英雄,或舞或歌一曲。想必這並不算有違祖訓吧,皇后娘娘?”雲菱說到末了,向程皇后拜問道。
“不算。”程皇后的回答果決斷然,讓一旁的豐元帝又是驚訝了。他不由側頭看向程皇后,發現她那此前沉靜的眸,此刻清亮通透。
也在此時,程皇后回眸看向豐元帝。四目相對之間,豐元帝看到他的皇后眼裡,有一些他從未看見過的光亮。
“陛下,臣妾想爲今日厲王與雲小姐這番話撫琴,不知可否?”程皇后起身拜道。
“朕同意。”豐元帝知道自己這位皇后才情了得,但他卻從未聽過她的琴音。
“謝陛下。”程皇后起身命素青去昭明宮取琴來。
隨後程皇后一曲跌宕起伏,大氣磅礴的琴音,開啓了這一場由盛啓促成,雲菱推波促瀾的盛宴!
程皇后本身的琴技不俗,加上她有心爲雲菱助陣,那琴音里加入了她的鼓勵與慫恿,聽在一衆年輕的兒郎和姑娘們的耳中,頓感熱血澎湃!
雲菱在曲調開始不久,便從女席上走下來。盛啓聽着她的話,正站在大殿的中央,也未因程皇后撥琴而退回去。
只是雲菱出席卻並未直接往盛啓所在之地走去,而是向着大殿的角落走去。正當衆人疑惑之間,她墊腳折下那用於裝飾大殿而用的一支薔薇花?
盛啓看雲菱這動作,眉頭不由跳了跳。他自來知道雲菱的鬼點子多,常能讓人驚喜和驚嚇。只不知這回是送驚喜,還是送的驚嚇了。
雲菱在衆目之下走近盛啓,在他跟前將薔薇花咬在嘴邊。那菱脣紅粉,咬着那一支薔薇,自有一番嫵媚性感。
但隨後雲菱的舞姿,更讓盛啓驚豔!同時讓整一個大殿寂靜,連並奏琴助興的程皇后也頓住了!
因爲雲菱一個美麗的旋舞起步,她以最嫵媚的姿態端起手勢,隨後上前抱住盛啓的腰,還一手伸展將手掌放入盛啓的手心!
這是一個極度大膽甚至放蕩的動作!但是雲菱還有更大膽的,她踮起腳尖仰起頭靠近盛啓低語:“把我的花咬過去。”因爲她忽然想起一個大問題,盛啓不會跳探戈。她必須言語指導,可自己耍帥摘的薔薇花怎麼辦,只能給盛啓了。
“咬?”盛啓有些發愣,他不是不知道雲菱膽大,不過這回他也被驚到了。但看到那菱脣如此誘惑,他也顧不得這麼多人,還真的就要咬下去。
雲菱還沒來得及反應,盛啓的薄脣就落在她脣上,將她的薔薇花“咬”過去!趁機咬脣自然不在話下!
“我讓你咬花,沒讓你咬我。”雲菱鎮靜的臉色不由發紅。
“你沒說清楚。”盛啓咬着花枝含糊道。
雲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既然打算宣誓主權,而且方纔話說得那麼大義,那就要整完這一切。
“你聽着我說,配合我的動作。”雲菱緩了一下,讓自己無視滿朝文武和女眷們的目光道。
“嗯。”盛啓的手掌倒是早已配合的摟住了她的腰肢。
雲菱於是開始手把手教盛啓跳探戈,她並不擔心後者學不會。她知他悟性高,且武功底子好,這都是有幫助的。再說了雲菱也不需要盛啓很專業,只需要他的配合而已。
隨後兩人相處一年多的默契,便在這一支舞中展現!
雲菱猶如一朵嫵媚綻放的玫瑰,將探戈的高雅、奔放、熱烈、華麗演繹到了極致!
她如輕盈的藍蝶,雙腳在地起舞時,舞得靈韻動人彷彿可躍然飛去。
她如綻放的芍藥,躍於盛啓腿上時,神采清麗嫵媚猶如妖姬蠱惑着人心。
她如怒放的芙蓉,腰在盛啓的掌上,丰姿豔豔生光似神女可顛倒衆生。
……
起初衆人還在由心的鄙視這種放蕩行爲,後來卻都被雲菱舞姿中的奔放熱烈所動!那是真正的拋開矜持,鼓足了勇氣才能辦到的!
最後一個舞姿,雲菱伸手握住神奇的側臉,身體依靠在他的懷裡。一滴滴汗珠子她嬌嫩的臉上滑落,她的氣息很急促,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因爲這探戈,確實是一項非常耗體力的舞。加上她今日操勞過度在先,這會舞罷還真的覺得有些虛弱。
盛啓察覺得到雲菱的乏力,但他又捨不得鬆開這柔軟貼着他,在舞時完全信任他,將身體的掌控權交給他來穩定的小人兒。若可以,他想這樣一直擁着她。
雲菱擡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愛人,看他黑眸裡星光中那她揮汗如雨的模樣,她輕啓脣聲脆而動人的念道:“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爲河嶽,上則爲日星……”
她那聲音時而急,時而緩,時而聲高,時而聲平,抑揚頓挫的將文天祥的詩搬出來改編。但她變了意思在贊盛啓品格正氣,自當出師告捷掃平妖魔鬼怪。
“……四國皆來犯,如此又奈何?吾國之英雄,定斬而殺清!肅天下正氣,還大盛朗朗!”雲菱唸完自編的最後四句,水眸裡有充盈的信任在。
盛啓的心在雲菱唸完這首詩後,跳動的頻率快了!他一直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但在心愛之人的水眸下,他棄甲投降了!
這一刻在雲菱的眼裡,盛啓就是英雄,可庇護她所有的英雄!她的壯行,達到了巔峰!
饒是章臺這等覺得雲菱傷風敗俗的老臣,亦是要爲她年的詩讚一聲!
“好一個天地有正氣!”章臺拍案讚道,老邁的聲音亦是激越:“吾國之英雄,定斬而殺清!肅天下正氣,還大盛朗朗!”
“好!”豐元帝拍手稱讚,所有人都大肆贊起。
這亦是壯行,又是表心跡的作爲,被雲菱一開場就演繹到了極致!
如此一來,完全沒有哪家小姐有勇氣去向盛啓表白。你自問你的舞姿夠美麼?你自問你的才情足麼?你自問你的心懷夠如此博大麼?
不夠?不足?那麼請把緊巴巴緊着厲王的眼神挪開吧,這時候上去向厲王表心跡就是自取其辱!人家厲王會看你一眼,那就真的是瞎了眼!
而此刻盛啓鬆開雲菱的腰身,他雙手托起她那月白的小手,一雙深黑星光的眸鎖着雲菱,聲似春回大地時沁人心扉的風道:“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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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要萬更的,結果寫到最後剩下九千,這這——這是爲何,這絕壁是因爲乃們沒撒雞血……咩哈哈哈~其實是因爲我在最後絞盡腦汁了啦,本來想要大章節寫完這一個情節的,但是麼有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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