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已關。
石劍寂寞無聊,思緒難平,索性夜遊太明湖去。
月明如鏡,風和夜麗。
太明湖,水光山色,賽似圖畫。
“月色美,湖光迷人。”石劍到了湖邊,讚了一句。
他僱了一隻小船,向對面的千佛山腳劃去。
船到中流。
他放眼一望,湖中不少遊船。
“可惜,今夜沒人陪我。”石劍眼泛太明湖,又惋惜身邊沒人作陪。
“巨鯨幫滅了,咱平民百姓也可以遊湖觀景了,真好!”
“是啊!石將軍真好!以前只是道聽途說他是蜀川的石青天,沒想到他真是愛民如子的。”
“多虧石將軍滅了巨鯨幫呀,這幾個月沒人搶劫了,家父也可以出湖打魚了。”
附近小舟竟有不少在議論,還有人在高聲歡呼。
石劍聞言,心頭頗感欣慰。
“不管江湖中人如何看我,我始終能得百姓讚賞,我還是成功的。”他愁雲立散,露出了笑容。
他忽然間又想:人不講名利是不可能的。哈哈,自己聽了好話,都會笑,都會樂,何況世間的其他俗人?看來,想跳出三塵界,是不可能的。
唉!今夜,我咋感慨那麼多?彷彿又大了幾十歲似的。
看來,江湖也能讓人成熟。
自己籌銀,就這麼走一回,竟讀懂了很多事。
之前,我不喜歡做這個鳥大將軍,有職無權,一直感覺徒有虛名,既不能批銀子,也不能提攜部屬,沒有銀子撈,一點好處也沒有,除了辛苦,還是辛苦。
現在,我倒不想換職位了。
繼續到各地籌銀,說不定,我就查出了身世,找到了孃親。
石劍想到此,心頭又是一樂,登覺全身輕鬆。
他對俗事世事,恍然大悟。
月色朦朧,好像一層薄霧輕紹籠罩湖面。
梵宇僧樓,倒影湖心,隱約可見。
輕舟過處,蕩起疊疊波紋,時不時有受驚嚇的游魚躍出水面。
夜色湖光,風景優美。
“太明湖真美!”石劍重遊太明湖,感覺又不一樣。
他上次剿殺巨鯨幫,來去匆匆,並沒遊覽湖中風光。
可惜,自己此次故地重遊,卻是獨身一人,又有點落寞。
美景獨處。
“龐美玲?天罡幫?唉……”石劍耳邊驀然間又響起了王湘與曹顯的對話,不由心中又是一陣酸楚。
他喃喃嘆道:“玲兒……你爲何要用這種手段來報復我?”
“唉……袁偉清這樣死於你手上,他九泉之下豈能瞑目呀?他好歹也參與了平叛,爲遼東將士押糧護銀,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你就這樣把他給宰了。你讓我怎麼向皇上交待?怎麼向遼東將士交待?”他一聲長嘆,甚爲袁偉清惋惜,也爲龐美玲的報復而感覺害怕。
“唉!獨立東風彈淚眼,寄煙波東去。”石劍正在馳目騁懷傷感,忽聽得櫓聲嘶啞,有一隻畫船已是從蘆花深處搖出來了。
石劍心道:“好大的畫舫呀!不知舫上何人?”
他好奇心起,站出船頭,吩咐舟子向那隻畫船搖去。
待兩船靠近,石劍擡頭望去,只見那畫船珠簾半卷,簾內人影隱約可見,依稀看得好像是數名女子。
石劍好生詫異,心中想道:“怎麼這幾名女子有此雅興,深夜出遊?她們不擔心安全嗎?若有奸人,她們如何是好?”
他本性善良,驀然間,又爲那幾名未曾謀面、不知何人的少女擔心。
也許長期遭武林中人追殺的原因,也是多年爲官的原因,他是那種腦子靜不下來的人。
他心念未已,只見那船上有人叮叮咚咚他彈起琴來,琴聲悠揚,石劍聽得如癡如醉,心馳神往。
此時又有數只船划來,漸漸接近那畫船時,其中一船上出來數人。
當中一人持扇在胸,指着畫舫,叫道:“姓何的賤人,你白天傷了人,晚上還敢來遊湖,膽子不小啊。”
畫船琴聲立止。
白飛鳳?水尚雲?王正東?
水尚雲沒死?賴大俠一拳竟然沒打死他?
石劍一看持扇的人,再看他身邊的人,不由大吃一驚。
那兩人竟是白飛鳳和水尚雲。
而水尚雲之前在巨鯨幫大船上被賴得出擊成重傷,還被擊落水中,竟然沒死,又敢出來橫行霸道。
石劍連忙宿回船艙去,透艙簾而觀。
只見一個丫環捲起珠簾出來,她大約十五六歲,喝道:“死淫賊,竟敢深夜打擾我家小姐雅興,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這丫環好大的口氣,竟不怕白飛鳳,她是誰家的丫環呀?
石劍心頭大奇:何方神聖呀?難道是官家小姐?
水尚雲“哼”了一聲道:“你叫姓何的小妞出來,她白天打傷我的弟子,如不能給個充分的理由,且看今晚是誰活得不耐煩?她是何浩林之女又如何?這是齊魯,不是雲南。”
“原來畫舫中人是何芳霞!雲南天花教主何浩林的愛女!難怪這麼牛皮!哎呀,難道白飛鳳不怕何浩林?”石劍既恍然大悟,又疑惑不解。
那丫環道:“水尚雲,令徒今天在街上強搶民女,我家小姐看不過眼,便廢了他們三人六雙爪子,這就是理由,你可以回去了。”說罷,她轉身卷珠簾要進入。
“何芳霞不僅生着觀音像,而且菩薩心腸,生於虎毒口,卻有獵狗心,真是難得。”石劍聞言,暗暗稱奇。
他想起自己之前在都司府遭遇行刺,要不是何芳霞及時趕到讓何浩林釋放人質,恐怕自己因人質而束手束腳,早死於那十八喇嘛的銅鑼下了。
水尚雲大怒,張臂縱身一躍,躍上了畫船,五爪如鉤向那丫環抓去。
忽地畫船珠簾捲起,一把長劍伸出,直剌水尚雲心窩。
水尚雲連忙閃身避過。
卻見畫船中走出了一個少女,白色衣裙,衣袂飄飄,美目含笑,雅麗如仙,好似觀世音現世。
“譁!觀世音顯身了……”
“她真是觀世音菩薩?”
“真美!”
湖中其他船上的人紛紛高叫讚揚。
此時月色正濃,數丈之內,看得清清楚楚。
白飛鳳都看呆了。
他咽咽口水,竟忘了飛身過去相助水尚雲。
石劍心道:此女之美,真與魏秋婷難分上下。
他倏然想起魏秋婷,不禁心頭一疼,兩行清淚滑下。
因爲她,自己一直成爲殺賀刻舟的替罪羊,蒙受罵名。
因爲她,自己成爲了高官厚祿之人,風光無比。
因爲她多次出手相救,自己的生命才得以延續。
因爲她,自己又走上建生祠的恥辱架。
石劍抹抹淚水,心酸無比。
何芳霞手持長劍,指着水尚雲,嬌叱一聲:“水尚雲,你在太明湖上動手動腳,未免太煞風景了!”
水尚雲道:“何姑娘,抓到了你,王爺就等於抓住了令尊的心。你還是跟我走吧。”
他伸爪向何芳霞抓去。
“王爺?哪個王爺?是福王?還是信王?”石劍聞言,心頭又是一驚,從魏秋婷的幻影中清醒過來。
“難道是那個潛藏江湖的朱弘明?”他腦爪轉動極快,剎那間又思緒飄飛到雄櫻會血案線索上來。
他卷艙簾望去。
何芳霞見水尚雲抓來,便橫劍切他手腕。
水尚雲身子一側,右手反抓向她手腕。
她身子滴溜溜滑轉,反劍橫掃。
水尚雲身子一晃,避開她的辣劍,一掌拍向她臉門,一手抓向她胸脯。
何芳霞見他出招下流,又羞又惱,持劍一劃,橫掌一切。
兩人身法都很快。
水尚雲爪法兇狠。
何芳霞劍法精妙。
二人瞬間交手十餘招。
看到湖中有人打鬥,又有數條船劃了過來觀看,船上的人紛紛稱讚何芳霞美貌可愛。
又有一艘船馳划過來,船上三人大叫一聲:“何人在此鬧事?竟敢不把公爺放在眼裡?”
白飛鳳摺扇一張,喝道:“蔣捕快,大爺在此看戲,你慌亂什麼?”
蔣捕快近前一看,竟然是天下第二淫賊白飛鳳。
“太可怕了!今夜撞鬼了。”他們一夥嚇得掉船就走。
何芳霞已與水尚雲鬥了三十餘招。
他起初欺負她雖然出身毒門,但料定她不過是雛妞,認爲武功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對手。
沒想到三十餘招一過,他赤手空拳,又在船上縱躍不便,漸處下風。
何芳霞突地左掌盪開水尚雲右爪,右手挺劍一招“白虹貫日”疾剌他咽喉。
“小妹妹,將你送給王爺之前,叔叔先嚐嚐鮮……哈哈……”白飛鳳凌空飛來,摺扇一攏,點向她的後心,緊急馳援水尚雲。
“死淫賊……”何芳霞極度厭惡白飛鳳,聞風反劍橫削。
畫船上舟子見廝殺得越來越激烈,嚇得連畫船也不要了,“撲通”一下,潛水而走了。
水尚雲得同伴相助,躍至她身後,拔出扇來,點向她側身。
白飛鳳趁機朝何芳霞胸部揮扇亂點。
她又氣又怒又無奈,橫擋豎攔,着着冒險。
因爲白飛鳳無論輕功還是點穴法,都是武林罕見武功。
數十年來,武林正士圍殺他都沒有結果。
何芳霞又豈能是他的對手?
她氣上加氣,劍法散亂,被水尚雲摺扇擋開。
白飛鳳趁機左手一探,朝她麗胸抓去。
何芳霞會否被他吃“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