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可能?”
擡眼看着一臉不敢置信的白瓔芸,二夫人輕聲嘀咕道:“這人的命啊,有時候還不得不信。你說你,要不是陰差陽錯的,現在,你已經是中山伯世子妃了,哎……”
“娘……”
瞪了母親一眼,白瓔芸有些生氣的別過了頭,二夫人見狀,忙收住話頭賠笑的說道:“好了好了,娘不說了,都是孃的錯。”
一直以來,白瓔芸都無法接受自己已經和蘇文遠訂親的事實,如今,中山伯世子已然成親,而自成親後,中山伯世子付梓勳一改往日流連於花街柳巷的頑劣模樣,頗有了幾分爲人夫的責任和擔當。
是故,再提起中山伯世子,大家都不由的豎起了大拇指。
前幾日,新嫁娘還診出了喜脈,中山伯夫人來靖安侯府拜年的時候,面上的笑意便怎麼都抑制不住,直等着十月懷胎後兒媳婦能誕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孫子,讓她在府裡含飴弄孫。
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可再一想到北寧伯夫人對白瓔珞的喜愛之情溢於言表,而與林之予關係交好的太子和六公主,對白瓔珞也都親厚於旁人,若是有他們從中穿針引線,林之予會瞧上白瓔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雖然心裡有些酸溜溜的,白瓔芸卻不得不承認,白瓔珞這兩年生的愈發嬌媚好看了,尤其是在宮裡伴讀了半年,回到靖安侯府又被教養嬤嬤調教了三個月後,如今,一舉手一投足,便是白瓔萍這天之驕女,也有些不如了,怨不得前一陣子京城裡流傳着白瓔珞和竇繡巧是京城雙姝這樣的讚語了。
“娘,您剛纔說的那事兒,不是真的吧?您打哪兒聽來的?”
強忍住心裡的苦澀,白瓔芸擡眼看着二夫人問道。
二夫人猶豫了一下,見白瓔芸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也知曉她在想什麼,遂開口說道:“龍擡頭那日,北寧伯夫人來咱們府裡做客,特意尋六丫頭來着,沒見她人,才暗裡和你大伯母提起了此事,不知你大伯母怎麼說的,反正,這事兒當天便再沒提起。是茗雅園茶水上的一個婆子告訴我的,不過,我估摸着,北寧伯夫人既然已經把這話說出來了,可見是真不在乎六丫頭的身世,怕是要不了多久,你大伯母去慶安堂探了口風,北寧伯府就要上門來提親了。”
聽着母親的話語,白瓔芸的面色便越來越蒼白,彷彿已經看到了白瓔珞趾高氣揚的從自己面前走過,鳳冠霞帔面若桃花的綺麗模樣。
“不,不許,我不許……哇……”
冷不丁的便哭出了聲,白瓔芸撲在母親懷裡,哽咽着哭訴道:“娘,從小我就什麼都不如她,唯一強過她的,就是我有爹孃疼我。憑什麼都是嫡女,她什麼都拔尖,什麼都比我的好?娘,我不甘心,不甘心哪,娘……”
肩膀處傳來微微的溼潤感,知曉女兒這回是真傷了心,二夫人心如刀絞,一邊卻柔聲勸道:“傻丫頭,北寧伯府怎麼也是勳貴之家,那樣的人家,規矩多着呢,這門親事若是真的定下來,六丫頭表面看着光鮮亮麗,以後可有她的苦吃呢。所以,她比你差遠了,你表哥儀表堂堂,那可是你祖父祖母都誇讚過的,將來謀個一官半職的,你可就是官太太了,這一世,你都吃香的喝辣的,準保比六丫頭活的自在。咱不和她比,就過好自己的日子,啊?”
“我不,我不……”
站起身跺着腳,白瓔芸滿臉是淚的嚷道:“娘,女兒也是要臉面的人,如今,這府裡上上下下的人都覺得我不如六妹妹,若是連親事我都不如她,那我寧可一頭撞死算了,我不要這麼丟臉的出嫁,娘,我不要……”
淒厲的說着,卻越說越沒底氣,白瓔芸拉住母親的衣袖祈求道:“娘,女兒的臉面,也是您的臉面,三房都已經沒人了,若是六妹妹還壓我一頭,回頭傳揚出去,您和爹爹不是也鬧的沒臉?娘,咱們想想辦法,別讓六妹妹嫁去北寧伯府,可好?娘……”
嬌聲喚着,白瓔芸滿眼期待的看着自己的母親。
“哎……”
無奈的嘆了口氣,二夫人低垂着頭冥思苦想起來,過了一會兒,她心思一動,轉瞬,面上卻猶豫起來。
“娘,您可是想到法子了?”
睜大眼睛看着母親,白瓔芸疾聲問道。
“法子,倒是有,不過,有些陰損,回頭若是鬧出來,莫說是親事,便是在京城立足,怕是也難了,到時候,六丫頭可是一點兒臉面都沒有了。”
二夫人猶豫着說道。
眼前一亮,此刻的白瓔芸,已經忘記了白瓔珞是她的妹妹。
搖晃着二夫人的胳膊,白瓔芸有些躊躇的問道:“娘,您快說說,是什麼法子?”
二夫人覆在女兒耳邊說起來。
白瓔芸越聽越興奮,彷彿已經看到了白瓔珞面如死灰兩眼無神的頹敗模樣。
“娘,祖父和祖母那麼疼六妹妹,若是他們不相信,將此事捂得嚴嚴實實的,興許這法子也動不了六妹妹一根汗毛呢。”
低垂着頭思忖了一會兒,白瓔芸將可能發生的結果,都梳理了一遍,生怕留下什麼漏洞,給了白瓔珞可乘之機。
二夫人微一沉吟,冷笑着說道:“老太爺和老太太,你三叔在時最偏頗你三叔,待到你三叔三嬸都走了,便把滿腔的疼愛都轉移到了六丫頭身上,這麼多年了,也就之前六丫頭還住在秋然軒的時候,咱們能落點好處,這一兩年,可是連她一點兒光都沾不上了。他們做了這初一,可就別怪咱們做了十五。”
說罷,二夫人一狠心,回頭看着白瓔芸叮囑道:“這事情,咱們可得好好合計合計,到時候,務必要讓老太爺和老太太親眼瞧見,也好落實了六丫頭的名聲,免得平白生出事端來。”
白瓔芸連連點頭,“娘,這事兒,您可一句都別在爹爹面前提,要不然,爹爹肯定饒不了咱們。”
二夫人點了點頭。
北寧伯府二進的正屋裡,北寧伯夫人一臉愁緒,長吁短嘆了好幾聲。
不知坐了多久,北寧伯夫人擡眼看着丫鬟問道:“世子呢?”
“夫人,世子爺從營裡回來,便一直在後院的練功房,已經兩個時辰了還沒出來。”
許是已經去看了好幾趟了,那丫鬟答的仔細。
北寧伯夫人不自禁的又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起身出了正屋。
繞過垂花門,便是一片開闊的苗圃,雖大眼望去還光禿禿的,可樹枝上星星點點的嫩綠色葉芽,也讓人感受到了春天的到來。
再往前走,便是一進正屋,林之予的臥房了。
東廂是書房,西廂被改造成了一個能容納百餘人比武的練功房,北寧伯夫人走到窗前駐足靜聽,便聽到了裡面兵器揮舞碰撞的聲音,不時的,還有人跌落在地上的吃痛聲和悶哼聲。
站了一會兒,房門打開,幾隊人揉着肩活動着手肘,魚貫着走了出來,見了北寧伯夫人,忙拱手行了禮。
“世子怎麼樣了?”
北寧伯夫人柔聲問道。
幾人面面相覷,最終,還是爲首的那人大膽的回話道:“夫人,世子爺如今每日在軍營裡已經很累了,回到府裡,還這般嚴以律已,實在是讓將士們欽佩。可是,可是長此以往下去,怕是世子爺的身子受不住啊。”
這幾人,都是跟在林之予身邊的親隨,往日裡也多有出入北寧伯府,與北寧伯夫人說起話來,便少了幾分顧忌。
北寧伯夫人擔憂的朝練功房內瞟了幾眼,回過頭來笑道:“你們辛苦了,快下去歇着吧。”
齊聲應諾,衆人提着自己的兵器安靜的退下了。
北寧伯夫人回頭囑咐了身後跟着的幾個丫鬟,讓她們在門外候着,徑直上前推開門走了進去。
林之予背對着門,手裡拿着方天長戟,單薄的練功服,此刻已被汗水溼透,墨色的長靴上也已經滿是塵土,泛出了灰白色。
“予兒……”
柔聲喚着,北寧伯夫人緩步朝前走去。
站在林之予面前,仰頭看着已經比自己高了一個半頭的兒子,北寧伯夫人的眼中又是驕傲,又是心疼,“予兒,娘很高興,你能跟娘說你的心裡話。可是,如今,娘也沒有法子,你是北寧伯府的世子,所以,北寧伯府將來的榮辱,便都系在你身上了,這樣一門親事,實在是不匹配啊。”
“娘,你別再說了。”
沉聲說着,林之予一擡手,將手中的長戟狠狠的插/回了戟座上,長戟的鐵桿與戟座堅硬的碰撞,發出了讓人覺得刺耳的嗡嗡聲。
“予兒……”
就怕兒子這般執拗的不肯再和自己說他心裡的想法,北寧伯夫人情急的拉住了他的衣袖,一邊柔聲說道:“予兒,娘知道,你不甘心,可她爹孃早逝,如今的靖安侯,雖是她的伯父,可到底隔了一層,即便還算姻親,可一旦到了要用的上的地方,這點兒關係,就着實太薄弱了。娘也是爲了你好啊,予兒……”
“娘,大丈夫行走於天下,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不是妻族的助益,要是那樣,還算什麼男人?”
厲聲說着,林之予回過身,大踏步的朝外走去,似是不想和母親說些什麼了。
“你給我站住。”
臉上泛起了一層寒霜,北寧伯夫人厲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