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死了?”
聽了杜轅的描述,傾心心裡已經相信了臬兀沙死去的事實,儘管如此,她依舊覺得有些不敢置信。
雖然她用夫妻同體蠱拿捏住了臬兀沙,讓臬兀沙不敢對她痛下殺手,可幾年的接觸,在傾心看來,臬兀沙不但有頭腦有心計,還懂得忍耐,最重要的是,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可以前一瞬冷酷無情,轉而溫和小翼,複雜的人心在他看來,似乎盡在掌握,沒有什麼可怕的。
在傾心心裡,想要打敗臬兀沙,是絕無可能的事。所以,雖然無數次的衍生出了想要逃離他身邊的想法,她卻從來沒有付出過實際行動。
因爲她不知道,倘若失敗了被臬兀沙抓回來,面對她的是如何殘忍的手段。
這一刻,聽聞杜轅輕描淡寫的說完了臬兀沙的慘狀,傾心竟然覺得有些不真實。
原本,她可以悄無聲息的催動夫蠱,然後,在衆人都不察覺的情況下逃之夭夭,這樣,沒有人知道是她殺死了樓蘭的國師。
可是,就因爲那份震懾人心的恐懼,她總以爲自己不會成功,只要一想到失敗以後自己將要面對的可怕,她就打消了那樣的念頭。
如今看來,臬兀沙並不是無堅不摧的,他只是一個平常人。
暗自嘆着,傾心擡眼看着正靜候着的杜轅,遲疑着問道:“倘若,我爲你們的陛下解了毒,你們,會如何對我?”
到樓蘭後,除了每旬溜出宮來逍遙一日,其他的日子,傾心都是藏身於清心閣,所以,只從臬兀沙口中,亦或是街頭巷尾的傳言中聽說了些事,對樓蘭的實情,傾心並不知曉。
可是,在大宋,膽敢謀害君王,那是要五馬分屍株連九族的。
雖然杜軒和杜轅事先承諾這些都是臬兀沙做下的壞事,不會對她怎樣,可狡兔死,走狗烹,傾心又怎麼可能不擔心?。
除去了臬兀沙,杜轅的心情很好。
看着傾心,杜轅輕聲說道:“從前我們是如何跟你說的,現在還是一樣的說法。你解了她體內的神仙蠱,我們就出手爲你解你體內的媚蠱。至於你在陛下體內下蠱的事,如今臬兀沙已死,對你,陛下願意釋懷,但是,一旦爲你解了蠱毒,你要立刻離開樓蘭,終身不得再踏入樓蘭境內。”
“這是自然。”
傾心連連點頭。
見杜轅再未多說什麼,顯然這已是最後的要求,傾心猶豫了一下道:“施蠱容易解蠱難,這幾日,我會準備需要的東西,還請你們配合。”
“大概需要多久?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杜轅有些急迫的問道。
一想到臬兀沙死前的情景,杜轅便覺得毛骨悚然,好像下一瞬蘇伊爾納的七竅內便會涌出那種詭異的蟲子一般。
輕咬着嘴脣,傾心猶豫了一下道:“我儘快就是。大概三五日吧。”
傾心的遲疑和猶豫,讓杜轅看着有些氣急。
倏地站起身走到了傾心面前,杜轅捏住她的下巴,狠聲說道:“你最好不要使什麼花招。雖然這神仙蠱的解除非你不可,可若是沒有你,壓制那蠱一輩子不讓它發作卻也不是沒有可能。你若是敢動什麼歪心思害人,我敢保證,你會死的比臬兀沙還慘。”
“沒有,我沒有……”
連連搖頭否認,傾心辯解的說道:“那位紅姑前輩的本事,我是看在眼裡的,我豈會自尋死路?只不過,我這些年下了那麼多的蠱,卻沒有要爲誰解蠱的先例,所以,我有些拿捏不準而已。再說了,那神仙蠱下在她體內已經有一年有餘,若不是有你們在,怕是早都發作了,沒有親眼瞧過,我也不敢保證能立刻見效,所以,總要做萬全的準備纔是。我一定會盡快的,請你們放心。”
這些日子,傾心體內的媚蠱,也全靠紅姑給出的藥壓制,如若不然,媚蠱早已發作,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已經見識過了紅姑的手段,又知道杜轅對她向來沒什麼耐心,傾心一口氣說完,做了一番解釋。
杜轅鬆開手,瞪了她一眼,方轉身離去。
悠然閣內,白瓔珞和杜軒輕聲說着話,彥哥兒已經睡着,卻始終不肯白瓔珞離開他身邊,便是睡着了,手裡都攥着白瓔珞的衣袖。
“發生那樣可怕的事,太后心裡必定害怕極了,你們事後沒去看看她嗎?”
聽杜軒說完鳳鳴宮裡發生的事,雖然沒有親眼瞧見,白瓔珞依舊覺得身上一陣陣的發顫,讓她有些心有餘悸的後怕。
杜軒黯然的說道:“大姐將她安置在了旁的宮殿裡,我們趕過去的時候,她身邊的宮人說她已經歇下了,誰都不想見。”
經歷了情人的背叛,又被他要挾,玥姬幾乎是死裡逃生,才留下了這條命。
如今,她的心情,怕是所有人中最複雜的。
“改天我們再進宮去看她吧,這幾日,就讓她好好平復平復心情。再說了,有大姐在身邊,大抵不會有什麼事。”
杜轅悄聲進了屋,接過杜軒的話說道。
“傾心怎麼說?”
從宮裡回來,杜轅便急匆匆的去了逍遙居,杜軒和白瓔珞知道他是去尋傾心的,心中都有些隱隱的期待。
“她說需要三五日的功夫配藥,還要做些準備。我答應她了,所以,下次進宮,也讓大姐做好準備。”
杜轅說着,長嘆了一口氣。
等這一天,他們已經等了太久,如今,竟連區區三五日,他們也有些心急的等不住了。
離昭和殿不遠的玉芙殿內殿,已經包紮好的玥姬躺在牀上,神色悲慼。
“太后,陛下已經來了好幾次了,您就是不爲自己,也請顧惜陛下的身體啊。”
捧着手裡的粥碗, 碧黛含淚勸着。
無神的眼睛此刻纔有些光亮,玥姬回頭問碧黛,“囡囡來了?”
見碧黛點了點頭,玥姬忙坐起身,慌亂的說道:“快,給我更衣,找件高領的衣服,別讓囡囡瞧見我脖子上的傷。”
見玥姬願意見人了,碧黛喜極而泣。
一邊抹着淚,一邊喚了宮婢進來爲玥姬更衣,片刻的功夫,蘇伊爾納得了消息趕來時,便看見了面色好了些的玥姬。
“母后,今日,讓您受委屈了。我們那麼說,也是想讓臬兀沙放鬆警惕,並不是不在乎您,任由臬兀沙和禁衛軍……”
蘇伊爾納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玥姬搖了搖頭止住了,“傻孩子,我哪裡有看不出來的?”
說着,玥姬有些黯然的低下了頭,“可是,我卻恨不得真的死了,以後,每活一日,我心中的罪孽便深重一日,我還有什麼臉面,去見你父皇,去見皇室祖先啊……”
生怕玥姬因此生出了輕生的念頭,蘇伊爾納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勸道:“母后,您若是棄我們而去了,我們要怎麼辦?朝政要怎麼辦?杜軒他們過幾日就要爲我解毒了,還不知道是什麼情形,到時候,朝政中的事都要依靠母后了,您若是就此不聞不問,亦或是撒手離去了,朝政必定大亂,到那時,我們可就是真的無顏面對父皇和列祖列宗了。”
“解毒?”
這是玥姬第一次聽聞蘇伊爾納是中毒的事。
心中只一個來回,她就大抵明白了。
悲慼更甚,玥姬卻沒有表現在臉上,生怕蘇伊爾納因此看出什麼端倪。
“你放心,母后豈是那麼不明事理的人?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這些日子,你也好好調養,到時候,配合大夫,儘快將身上的毒解了。只要你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母后就心滿意足了。”
玥姬柔聲說道。
回到昭和殿,便見薩多爾仍舊靜靜的候着,蘇伊爾納上前坐下,二人繼續談起了方纔的話題。
看着案上那些厚厚的文案,一條條一樁樁,收錄記載的均是朝中某些官員的罪行,亦或是收受賄賂的情況,蘇伊爾納沉聲說道:“一個一個來吧。這些人既然膽敢做這些事,便要承擔事後應該承受的後果。我擬好了奏章,你就立刻着手,將這些人逮起來送進督察院刑房候審吧,我就不信,他們會是硬骨頭。到時候,哪怕只有一個人鬆口,都能牽連出許多人來。”
“就怕,牽連太廣,動搖朝政穩定。”
薩多爾不無擔憂的說道。
蘇伊爾納淡笑,“江山代有才人出,那些人身在其位卻不謀其職,是該挪動挪動了。到時候,注入了新鮮的血脈,樓蘭的未來,只會更加繁榮富強。這些人若是能亂了我樓蘭的國之根本,我看,樓蘭怕是已經被那些蛀蟲敗壞的空無一物了,到時候,大廈將傾,那纔是國本真正的動搖呢。”
細細思量一番,薩多爾點頭應是。
第二日早朝上,便有許多官員被革職查辦,不但涉及六部,還牽扯出了幾位親王,一時間,人人自危。
細心的人,則嗅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被革職的這些人,有一大半是依附於騰摩多的,雖然官階都不高,可卻都在要職上。雖說這些人不會動搖騰摩多在樓蘭的地位,可這最起碼代表了蘇伊爾納的態度。
長此以往下去,騰摩多在樓蘭還會不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怕是就很難說了。
看着那些人交頭接耳,騰摩多覺得,他們話語中議論着的都是自己。
再看向坐在龍座後的蘇伊爾納,騰摩多第一次覺得,他似是有些小看他們這位年輕的女王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