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瘋了,你們都是瘋子……”
眼見杜軒和杜轅在一旁勸說蘇伊爾納儘快動手,完全不顧及玥姬的生死,儘快拿下臬兀沙纔是首要,臬兀沙有些措不及手。
他明明盤算的好好的,怎麼會變成這樣?
玥姬不是樓蘭太后,是當今陛下的親身母親嗎?難道還有人能捨棄骨肉親情,捨棄忠孝仁義?都說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她難道就不怕民間流言蜚語四起,百姓們覺得她太過殘暴?
似是猜到了臬兀沙心中所想,杜轅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宮裡的事,百姓們又怎麼會知道?如今,大家眼前看到的就是事實,你這個奸賊,劫持了太后,妄想動搖樓蘭國本,滿足一己私利。而太后,自然是大義當前,樓蘭和樓蘭百姓會永遠銘記太后,世代供奉太后金身的。”
顯然是被說動了,蘇伊爾納的臉上,不復方纔那麼緊張。
頷首淺笑,看着面前的臬兀沙,蘇伊爾納輕聲說道:“你若束手就擒,我放過你父母,放過你的家人,今天的一切,將成爲宮闈秘聞。若不然……”
蘇伊爾納回頭看了一眼殿門外的烏格敦,“禁衛軍統領何在?”
烏格敦揚聲應下,下一瞬,便有二十個手拿弓弩的禁衛軍進入大殿,將臬兀沙團團圍住,形成了一個圓圈。
“你,你們……你們都退後,要不然,我可真的動手了。”
不知何時手裡多了一把匕首,臬兀沙鬆開掐着玥姬脖子的手,將匕首橫在了她的脖頸上。
一邊往後退,一邊惡狠狠的衝身邊的禁衛軍大聲嘶吼,臬兀沙覺得自己的雙腿在不停的打顫,一個不慎,玥姬的脖子便被臬兀沙手中的匕首劃破了。
鮮血絲絲縷縷的沁出,不一會兒,玥姬脖子邊沿的衣服便被鮮血染紅。
杜軒心中一緊,情不自禁的就朝前邁了一步,剛一動,便被杜轅狠狠拉住。
冷靜下來,杜軒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杜轅卻大聲笑了出來,“臬兀沙,你在怕,對不對?”
“笑話。我豈會怕,你們真是可笑至極。”
已經被逼到了絕境,臬兀沙仍舊嘴硬的不肯承認。
可實則,他內心已經惶恐到了極致。
他發現,原本散成了迷霧的真氣,此刻更是一丁點兒都感覺不到了,而身子卻像是慢慢的蒸騰起了一股熱氣,讓他猶如被架在火上烤一般的炙熱。
回頭去看,身邊並沒有火盆,臬兀沙只覺得喉嚨發乾,一雙眼睛,也突突的跳着,像是下一瞬就要從眼眶中迸出一般。
“他怎麼了?”
察覺到了臬兀沙的異常,擔心他會一時失手傷了玥姬,蘇伊爾納低聲問身旁的杜軒。
杜轅搶先一步低聲說道:“傾心身上的媚蠱到了他的體內,反噬了他的功力,如今,他形同廢人。我們只需激怒他便好……”
激怒了臬兀沙,玥姬的處境豈不是越發危險?
見蘇伊爾納輕蹙着眉頭,杜軒輕聲勸道:“如今,我們強取不成,只能另闢蹊徑了。他體內護身的功力已然沒有,只要激怒他,他體內的蠱毒發作,到時候,便是大羅神仙來也救不了他,我們只需要把握好時機救回母親便好。”
直到此刻,蘇伊爾納才徹底明白杜軒和杜轅的用心:怪不得,他們自進來便一直說着惹怒臬兀沙的話,原來,用意在此。
“你不怕?”
似是有些詫異,杜轅擡眼看向臬兀沙,攤開雙手道:“被你當木偶一般操縱在手裡的人,如今都先後背心離你而去,你孤身一人,再無拿捏她們的辦法,你不怕?本以爲有了阿克拉親王的應允,掌控住了優哲羅,你以爲能借着扶持他登基而謀篡樓蘭王王位,現如今,也沒了施展的地方,你不怕?此番要挾太后,無論是死是活,你的父母兄弟,那些疼你愛你的親人,都要鋃鐺入獄人頭落地,你敢說,你心裡沒有一絲悔悟?事已至此,你還能說你不怕嗎?”
杜轅每說一句,臬兀沙的臉色便鐵青一分,待到杜轅說完,臬兀沙的整個臉已經變得通紅,便連持着匕首的手,也是紅通通的,彷彿被熱水燙過一般。
一個眼神的交換,蘇伊爾納和杜軒杜轅已經明白,臬兀沙體內的蠱毒,怕是已經破體而出,開始發作了。
只要再堅持片刻,瞅準了時機,玥姬就能獲救了。
深深的看了玥姬一眼,微微的眯了一下眼睛,便見玥姬放鬆了掙扎,蘇伊爾納放下心來,擡眼看着臬兀沙道:“我再最後問你一次,你可願束手就擒?”
問完,蘇伊爾納環顧着身遭的禁衛軍道:“弓箭手,準備……”
一句話,讓臬兀沙的整個身子都似是繃住了一般的緊張,他是真的沒想到,蘇伊爾納會罔顧玥姬的性命,打算將他在這裡處死。
“蘇伊爾納,我奉勸你一句,不要亂來,否則……”
臬兀沙的手又收緊了些,玥姬的脖子上,剛剛止住流血的傷口又加深一次,鮮血汩汩冒出,脖子一圈的衣領再度染紅。
即便如此,玥姬都沒有呼一聲痛,反而眼神堅定的看着蘇伊爾納道:“陛下,下令吧,不要管我。臬兀沙這樣的奸人,趕快處死他……”
“我去之後,請你,代我照顧好他,他們……”
玥姬哽咽着說道。
在場衆人,都以爲玥姬說的是杜軒和杜轅兩兄弟,唯有蘇伊爾納聽出,玥姬說的那個“他”,指的是優哲羅。
心頭一酸,蘇伊爾納點了點頭,可安撫她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見玥姬雙手攥成拳,緊緊的抱住臬兀沙拿着匕首的那隻手,往自己的脖子上刺來。
被玥姬的動作驚呆,臬兀沙慌亂的揮開胳膊想要避開,只一個瞬間,杜轅已經飛身躍起,落在臬兀沙面前,將玥姬從他懷中拉出。
一切都快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看着擋在自己身前的杜轅,玥姬此刻才難受起來,眼中的淚猝不及防的滑落。
“服侍太后下去休息……”
從人羣中找到了碧黛,蘇伊爾納吩咐着。
見碧黛攙扶着玥姬出了殿門,蘇伊爾納再回過頭來,便見臬兀沙正揮舞着手中的匕首衝杜轅刺來,而杜轅的手中,此刻正持着一柄長劍。
臬兀沙功力盡失,如今形同廢人,以杜轅的功夫,三兩下便能制服解決了他,可此刻,杜轅像是在陪着臬兀沙練武一般,手中的劍沒有一下刺中要害,不是落在了臬兀沙的頭頂,削去了一片頭髮,就是從他腰間刺過,挑破了衣衫。
似是覺得杜轅在戲弄自己,臬兀沙愈發氣急,衝杜轅刺來的匕首更加慌亂。
不知過了多久,臬兀沙手中的匕首猝不及防的落在地上,整個人也突兀的倒了下去。
圍觀在一旁的人都以爲是杜轅命中了臬兀沙的要害,下一瞬,便見側臥着的臬兀沙整個人如冷極了一般的顫抖起來。
猛烈的咳嗽着,臬兀沙的嘴角邊,流出了一絲血,可那血卻是黑色的。
人羣中有人竊竊私語,說臬兀沙身上流出的血都是黑色的,可見心腸壞到了極致。
未等那些人議論完畢,臬兀沙的眼睛、鼻孔和耳朵中,都涌出了烏黑的血,而臬兀沙,如同一個七老八十的人,佝僂着腰,側臥在地上咳嗽的更加劇烈。
讓人覺得詭異至極的事情發生了。
從臬兀沙七竅間流出的血在地上匯聚成一片,那血水漸漸的冒起了泡,似是煮沸了一般,在大殿內氤氳起了一股腥臭難聞的味道。
人羣中,已經有年老體弱的老臣彎腰嘔吐起來,還有些受不了那味道,已經拔足奔出了鳳鳴宮。
血泡嘟嘟的冒着,似是在召喚什麼,不一會兒,臬兀沙的七竅中,便爬出了細長的蟲子。
那蟲子通體火紅,似是爐中的炭火一般通體明亮,爬出臬兀沙的口鼻後,整個身子都立了起來,像是在對天嘶鳴。
下一瞬,似是得到了上天的指示,那些密密麻麻爬出的蟲子匍匐在臬兀沙的身上,開始齧咬起來。
咳嗽聲、呼痛聲,還有朝臣的驚恐聲和嘔吐聲。
所有的聲音夾雜着,蘇伊爾納卻像是聽不見一般,只呆愣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饒是她知曉臬兀沙身中夫蠱,蠱毒發作後會七竅流血下場悽慘,可看到眼前這一幕,她依舊有些站立不穩一般的驚恐。
“我們都在你身邊,你身上的蠱毒一定會解,不會像他一樣的,我保證。”
扶住蘇伊爾納的胳膊,杜軒沉聲說道。
“走吧,別看了,會做噩夢的。”
像哄小女孩一般,杜轅伸手遮住了蘇伊爾納的眼睛,和杜軒一起將將蘇伊爾納拖拽着出了正殿。
邁過門檻的那一瞬,蘇伊爾納回頭去看,便見已經看不出臬兀沙的身形,只看到一個蟲子裹出的人的形狀,那蟲團,則在滿滿變小,而火紅的蟲子,顏色愈發鮮豔。
蘇伊爾納險些腳下一軟。
“那裡,要怎麼處理?”
蘇伊爾納顫聲問道。
杜轅回頭衝烏格敦說道:“找到草木灰,將殿內全部蓋起來,沿着鳳鳴宮正殿一週點起火,全部焚了吧。”
知曉這一刻起,杜軒和杜轅的身份便不似從前那麼簡單,烏格敦再不敢馬虎,揚聲應下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