硃紅色大門,上方懸着的匾額上,金光閃閃的三個大字:狀元府。
大門兩側,一對石獅子憨態可掬,因着杜軒和白瓔珞新婚的緣故,石獅子的脖子上還扎着一圈大紅的絲帶,一眼望去,不但沒有煞人的戾氣,還多了幾分喜意,給這莊嚴的府邸增添了幾分平和。
大門內,是一片鋪了漢白玉的空地,明晃晃的,還依稀看得見天空中飄動着的朵朵白雲。
白瓔珞“嘖嘖”的咂舌嘆了幾句。
“我看了禮部送來的佈局圖,不算後院的那些山林,這狀元府佔地共五十畝。”
杜軒牽着白瓔珞的手從漢白玉地磚上走過,看着兩人清晰的影子笑道。
“五十畝,那不是比侯府還大?侯府一大家子可幾百來口人呢,咱們這兒,主子可就咱們倆人,加上下人也不過一百多戶而已。”
白瓔珞吃驚的睜大了眼睛。
前院的正門兩側東西角門,地上都是青石板轉,一絲兒塵土都踏不起來,一路朝前,是幾排外書房,再往外,便是下人們居住的窄院房,以及馬廄和車房。
再朝裡走,正中是五間寬闊敞亮的議事廳,兩側各有耳房和茶水房,佈局大抵和怡心苑差不多。
通過幾座垂花門,便是內院了。
這幾日進出都匆忙,白瓔珞也沒顧上細看,此刻再打量起來,才發現怡心苑的院子也極大,比侯府時茗雅園都還要大上一倍有餘。
九間九架的正院,兩旁有三重廂房,三重耳房,前後均是寬敞的抱廈,白瓔珞掰着手指算了算,竟有三十多間屋子。
若真是住滿了,必得是那百年傳下來的的功勳大家才撐得起。
怡心苑左側有個小院子,想來當日修建起來是做內書房用的,如今,杜軒將書房設在了右梢間,卻不知,這裡又用來做什麼。
像是猜到了白瓔珞心中所想,杜軒俯下頭低聲說道:“將來生了孩兒,兩歲之前,便讓他住在這裡,時時都能瞧見,免得你心中總是掛念。”
紅暈頓起,白瓔珞嬌羞的斜了杜軒一眼,可心裡,卻甜滋滋的。
右側是一片小園林,山石林立,流水潺潺,白瓔珞圍着瞧了一圈,也沒看出那水到底是從何而來,杜軒解釋道:“許是這地底下有活水,所以被能工巧匠們利用起來了,真是巧奪天工。等都夏日的時候,咱們坐在院子里納涼,聽着潺潺流水,豈不是別有意趣?”
白瓔珞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
順着小園林後藏着的月亮門穿過去,便是兜兜轉轉的九曲迴廊,風景各有不同,可每一處都極爲雅緻,倒像是在外出遊玩一般,讓白瓔珞覺得很是盡興。
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再穿過一道垂花門,便是一間比前院議事廳稍小些的花廳,起了名字叫“漱玉軒”,想來,是主母理事的地方,後面是一座臨水而居的大花廳,可容納百餘人圍着圓木桌坐下,正是個大宴賓客的好地方。
最妙的地方在於,正對着門的窗格,竟是連通的,打開來,下面是一條流水潺潺的荷池,正對面卻搭建了一個高臺。
坐在宴廳裡吃用着美味佳餚,和身旁的親朋好友說着話,聽着高臺上的名角兒唱着當下流行的花戲,該是多麼愜意自在。
若是有人不喜喧鬧,旁邊比鄰的地方走出去,便是一座露天的看臺,合上門,便把外頭的喧囂都隔在了門外,賞着綻放的荷花,喝着茶,別有一番意趣。
“等有機會了,我要請祖父祖母和大伯母他們來玩,到時候,請了戲班子來唱幾齣戲,好好的熱鬧熱鬧。”
白瓔珞欣喜的憧憬起來。
逛了一圈,白瓔珞的心裡,已經大致的有了一個佈局圖。
怡心苑是這狀元府的中心,撇開前院和後院的山林,環抱着怡心苑的東西北面,還有七八處院子和排房。
“這座府邸,足以讓一個四世同堂的大家庭居住了,你說,皇上賞給你,到底是什麼用意?”
白瓔珞有些惴惴不安的問道。
親暱的捏了捏白瓔珞的手,杜軒大大咧咧的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聖上的用意,豈能是咱們能猜到的?再說了,我如今也只是個狀元郎,一窮二白,皇上還能對我有什麼所圖不成?賜都賜了,就安心的住着,將來的事,便等到將來再說吧。”
見他全然不擔心,反而顯得自己有些謹慎過度了,白瓔珞笑了笑,甩在了腦後。
偌大的一個狀元府,白瓔珞最喜歡的,便是後院的那些風景迥然不同的山林和園子,拉着杜軒興奮的看着,白瓔珞一邊還嘰嘰喳喳的說着自己的想法。
近些的園子,便就着現有的雛形造成小園子,而遠處的山林,則依着一年四季的景緻不同,開墾出不同的樹林,說到興頭處,白瓔珞沾沾自喜的說道:“這樣,一年到頭,咱們總有看不完的花兒。”
連連點頭應是,看着她這樣高興的佈置兩人的新家,杜軒的心裡,也跟着開心極了。
沒幾步,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湖,中間搭着一塊塊的方形石板。
踩着石板走至湖中間聽了一會兒,便看到遠處游來了一羣小魚,紅的如火,白的似雪,還有少見的金黃色。
有隨行的婆子忙取出了隨身帶來的魚食,白瓔珞捻起來撒進湖裡,魚兒們競相逐食,水面上便激打起了水花,生機勃勃的極爲壯觀。
橋的另一側,是一座八角的小亭子。
白瓔珞仰頭去看,匾額上三個大字:斷腸亭。
二人面面相覷。
從大門處一路走來,每一個院子的名字,都說不出的雅緻,唯有這亭子,卻讓人有些離別在即的愁緒似的,多了幾分蕭瑟在心中。
“你若不喜歡,咱們換一個便是,左右都是咱們自己的宅院。”
見白瓔珞沉默的盯着那三個字看着,杜軒走過來站在她身邊輕聲說道。
“先擱着吧……既用了這樣的名字,可見是有用意的,冒然改了,反而不好。”
本想進去歇息會兒,可看了這亭子的名字,白瓔珞卻沒來由的有些不喜,搖了搖杜軒的手,兩人轉身踩着石板原路返回了。
繞着另一邊的垂花門往怡心苑走,風景又另有不同。
一直到了與怡心苑一牆之隔的空地處,看着那已經長的有些茂盛的葡萄藤,白瓔珞再度歡喜起來,“這兒搭個架子吧,拾掇拾掇,說不定明年就有葡萄可以吃了。再搭個鞦韆架,得空的時候,可以來這兒盪鞦韆。”
杜軒笑着應下,回頭囑咐了下去。
再回到屋裡,白瓔珞頓時覺得腿腳痠軟,似是長這麼大都沒走過這麼多的路。
躺在牀上,任由流蘇和流鶯給她捏着腿,白瓔珞回頭看着杜軒道:“你這兒可有內務府送來的房屋佈局圖?若是有,咱們好好歸置着拾掇拾掇,以後,這兒可就是咱們四世同堂的根基了。”
說到四世同堂,白瓔珞連耳根子都紅了。
杜軒笑的開懷,忙起身去右梢間書房那兒尋來了當日送來的圖紙,過來攤在牀上,二人細細的看了起來。
商量着哪兒要做成什麼樣,時有意見不同的地方,兩人便各持己見的爭執起來,直到達成共識。
流蘇和流鶯看着,抿嘴笑着退出內屋去準備晚膳了。
一圈都看完,竟還有許多地方要請工匠來修葺,杜軒怔忡了一下,喃喃的說道:“這怎麼也要幾千兩銀子吧?”
白瓔珞正看的起興,頭都沒擡的“嗯”了一聲,滿不在意的答道:“內宅的事,都不用你操心,我自會吩咐管事去請了工匠來修,你放心便是。”
許久,都未聽到杜軒出聲,白瓔珞擡起頭,卻見杜軒呆呆的看着圖紙,可眼中卻有些無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白瓔珞遲疑了一下,大抵猜到,他興許是擔心裡府裡的用度。
杜軒考中狀元之前,書院每個月幾乎沒什麼花銷,他還能靠着抄錄古書賺些零碎銀子,如今,除了高中后皇上賞賜下來的五百兩銀子,還有前幾日白家二老送來的三百兩,杜軒手裡,總共也不到一千兩銀子。
而這府裡,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都需要他養,如今瞧着,着實有些捉襟見肘的寒酸。
而白瓔珞,自小錦衣玉食,不說出嫁時白老太太和薛氏給她的陪嫁,只她自己手裡那些鋪子,一年的收益就有十萬兩左右,幾千兩,還真不是什麼大數目。
“你還真以爲我要修園子啊?”
嗔怨的拉起他的手,白瓔珞故作沒好氣的斜了他一眼,“就咱們兩個人,住這麼大的一個狀元府,我難道還天天出去到處逛不成?自然都是以後的事,這不是閒來無事嘛,無聊解個悶兒罷了。”
杜軒笑着點了點頭,可白瓔珞看得出,他的心裡,還是在意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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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問題啊?
無奈的在心裡嘆着,白瓔珞把圖紙捲起來,喚了流鶯去收起來,一臉討好笑容的拉着杜軒說起了昨日在侯府時的趣事。
直到晚上歇息時,杜軒都還有些悶悶不樂的。
吹熄了燭火,白瓔珞靠上去,緊緊的偎着他,話音輕柔的說道:“夫妻本是一體,既然是同甘共苦,既然先要同甘,然後再共苦,你若這樣計較,將來大難臨頭時,你可是要棄我而去了?”
身子一僵,過了好久,杜軒轉過身,緊緊的抱住了白瓔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