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黑,四野淒涼,看不到房舍,看不到樹木植被,也沒有一星半點的燈光。
只有一條漆黑的路,比夜幕還要陰沉。
一個女人發了瘋的在跑,在她身後,漂浮着五道鬼火,赤,橙,黃,綠,紫五種絢麗的顏色在半空中流光溢彩變幻浮動。
急速顛簸的視線中,一切都變得光怪陸離,女人跑的氣喘吁吁,筋疲力盡,她已經整整狂奔了十幾個小時,卻一直身處在黑暗中,沒看到日出,沒有光明,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
她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憑着本能不停狂奔,無數次跌倒無數次爬起……
直到一腳踩空,翻滾着從高處跌落。
她雙手無意識的抱緊自己,好像這樣就能保護住自己,冷風從身體兩側迴盪,耳畔傳來陰森恐怖的哀嚎。
不知滾了多久,身子撞在一塊堅硬的巨石上停了下來。
女人倔強的撐起上半身,抹了把口角的鮮血,想爬起來。
無論她怎麼怒力,身體卻像散架了一樣,根本站不起來。
女人咬着牙往前爬去,爬了十幾米後,無力的倒在地面上。
五色鬼火盤旋了下來,圍着她不停的旋轉,不知過了多久,女人悠悠轉醒,意識清醒了點,她強撐着擡起頭,模糊中,她好像看見一團光出現在視線中。
光黯淡昏黃,她卻似看到了希望。
“救我……”女人伸出手,朝光亮摸去。
隱隱約約,她好像看到一個人影朝她飄過來,肥大的裙襬在空氣中撲簌簌飛着,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救我……”女人匍匐朝前方爬了幾步,緊緊抱住對方的腿。
一股森然的冷意瞬間瀰漫了全身,懷抱中,那人的腿纖細異常,冰冷刺骨。
不知哪裡吹來一陣風,將對方的裙襬吹開。
女人手中緊握的竟是兩根枯骨,慘白的腿骨,依稀能看到股縫間粘連的腐肉。
女人駭然往後退去,那人卻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提了起來。
焦黑的指骨深深嵌入鎖骨,對方的臉慢慢貼近,慘白的骷髏頭,眼窩凹陷處隱隱能看到深褐色的血痕。
骷髏頭歪着頭看了她一會兒,裂開下頜,好像在笑。
“放開我!”女人拼命扭動着身軀,想掙脫對方的掌控。
骷髏骨架不耐煩的嘶吼了一聲,一巴掌將女人拍暈,抗在肩頭,大踏步朝遠方走去。
五色鬼火盤旋落下,簇擁在一起,凝聚成一團濃郁的黑霧,中央,浮現出一個偉岸挺拔的身軀。
“就是你了……小生魂,千萬別讓我失望。”
一道邪魅之極的聲音在黑暗中浮現,轉眼消散,再無蹤跡可尋。
……
女人慢慢睜開眼,很快,適應了黑暗。
身上的傷似乎已經復原,那個令她膽顫心寒的骷髏人也消失了。
看看四周陳設,像會客廳,足有七八十個平方,裝修的很現代,純黑色的辦公桌,老闆椅,轉角沙發,玻璃茶几,落地窗,絲絨窗簾,靠近寫字檯的右手側,還封了一個大大的落地書櫥。
若不是落地窗外遮天蔽日的昏暗和偶爾飄過的零星鬼火,她還以爲自己進了哪個主管級領導的私人辦公室。
此刻,她半靠在沙發上,屋內,空無一人。
她看不到人,卻有被人盯着的感覺。
鬼使神差般,女人站起身,朝漆黑的辦公桌走去。屋內光線很暗,什麼都不看不清。
剛靠近辦公桌,一團綠油油的火忽然點亮,毫無預兆。鬼火懸浮在辦公桌上空,彷彿一盞燈。
一張A4紙忽然出現在桌面上。
漆黑的紙,慘白的字。
女人毫不遲疑將那張紙拿了起來。
竟然是一份合同。
重生合同。
女人皺着眉從頭到尾將那份合同看了一遍,茫然的眸光漸漸清晰。
她全都想起來了!
她叫宋錦,她……已經死了。
她清楚記得事發時每一個細節,昨天,她駕駛着小型飛機朝朝目的地飛去,遇到濃霧,儀表盤忽然失靈,機翼折斷,彈跳座椅發生故障,她聞到一股很濃的機油味,再後來,整個機艙都開始燃燒,她想盡了一切辦法都無濟於事,飛機徑直掉落……
宋錦記得被火焰吞噬的那一瞬。
劇烈的灼熱感包裹了全身,附骨噬魂的痛。
死亡的一瞬間,她好像看到兩道光霧,圍着自己轉了一圈,緊接着,她就從天上摔落。
跌入一片黑暗。
渾渾噩噩中,眼前出現了一條漆黑彎曲的路。不受控制的,她飄飄蕩蕩沿着那條路往前走。路上原本還有一些人,後來,五團鬼火凌空出現,吞噬了其他人,朝她逼近。
她拼了命的往前跑,不停跌倒,爬起,跌倒,再爬起。
就這樣一路發瘋似的奔跑,最終還是摔倒了,再後來她遇到一個詭異的骷髏骨架抓住了她,將她帶到這裡。
緊接着,便出現了這份所謂的重生合同。
合同上說的很清楚,她的死亡是個意外,黑白無常在執行任務時出了紕漏,誤將宋錦抓回了地府,鑑於她肉身已毀,陽壽卻未盡,地府給予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合同上詳細記載了重生的細則,一個很遙遠的小城市,意外窒息死亡的兩歲小女孩兒。
“按上手印,合同及時生效,你就能返回陽世間了。”一道陰森森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我不同意。”宋錦隨手將合同拋在桌面上,明明是他們的錯,還想用這樣的方法打發自己?
“你敢拒絕!”陰森的聲音徒然擴大了一倍,那張被她拋掉的紙‘呼啦’漲開,騰空懸在她面前,鮮紅的火苗從紙張四周燃起,圍着她轉了一週,炙熱的火焰逼迫的她有點喘不上氣。
“爲什麼不敢!”宋錦冷笑。
“合同都是雙方面對面協商簽訂,閣下用這種小兒科的方式嚇唬人,未免有點可笑。”
“你敢嘲笑我!”咆哮聲更大,“小小的生魂,給你生路你不走,別怪我不客氣了。”
隨着震耳欲聾的吼叫聲,周圍的環境瞬間變了。
什麼辦公室,沙發茶几統統不見,宋錦站在一片地獄火池的中心,四處流淌着炙熱通紅的岩漿,慘白的枯骨從岩漿中伸出頭,伸着嶙峋的手臂不停掙扎,哀嚎聲四起。
“血池地獄,我罰你在血池地獄中受盡折磨,永生永世不能解脫!”
四肢忽然被無形的東西抓住,身體騰在血池上空,“要麼乖乖聽話,要麼永墮血池地獄受盡烈焰焚骨的痛苦,你自己選擇吧。”
“我什麼都不選,要想我簽字,可以,來一場公平的談判。”宋錦眉頭都沒皺一下,從十六歲起,各種談判她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恐嚇,對她根本不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