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的夜色慢慢降臨,山風穿梭在松林裡,發出慘烈的怪嘯。
沖天的濃煙在空氣中肆虐着難聞的臭味,爲了防止瘟疫的發生,所有死去的戰士都將被焚燒成灰燼。
阿輝站在鬆峰谷頂上沉默如萬古寒冰,這種不言不語的沉默恰是王文他們最擔心的。
而最讓他們擔心的是峰頂之上就只有阿輝和常烈兩人,其他人等就算是王文也被不準上山,違者格殺勿論。
阿輝良久地看着山腳遠處熊熊的火光,鐵石一般的身軀似乎有輕微的晃動。
“常將軍,我想將熱血軍交給你統領!”阿輝忽然回身,血紅的雙目直直刺向常烈。
常烈一愣,硬是沒反應過來,本以爲今夜是阿輝要和自己在山頂決鬥,沒想到卻是這樣的一句話。
“說下你的理由!”常烈略微整理下心緒,將眼神也望向了山腳。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忽然有了一種讓他看不透的感覺,而且帶來了如山的壓力。
這倆人現在的關係真是很微妙,既是仇人,又是共同殺敵的戰友。
“行軍打仗,我所知有限,前幾次熱血軍取得的幾場勝利是靠我們出奇而得勝。”阿輝深深地長吸了口氣,繼續道:“我想過了,其實最適合我的還是自己的老本行!”
“你想離開熱血軍?”常烈怒血上衝,錚地拔出了長劍直指阿輝,“沒想到你竟然是個懦夫,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若你想走,那就先死在我的劍下!”
阿輝冷冷一笑,說道:“我走了以後,可能熱血軍還能少死點人!常烈你放心,等平定西亞後,我定會與你一戰的,相信這也是你一直不對我動手的原因吧。對於這一點,我佩服你,佩服你軍人的操守。所以,將熱血軍交給你我倒是很放心!”
常烈聞言一愣,將劍緩緩插回了劍鞘,拿眼睛緊緊盯着阿輝,花白的長髮在夜風中凌亂地舞動着。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我主動出擊!”阿輝沒理常烈迫人的眼神,繼續說道:“我將孤身西進,對來援的敵軍將領進行阻殺!希望能延緩敵軍對鬆峰谷成兩面夾擊之勢,這樣熱血軍纔有可能完成雷帥交託的重任!”
阿輝說到這,眼神中才顯出些許暖意。
他說到這,覺得再不需說些什麼了。想起自己將又要重新當回殺手,而且是爲整個大亞而去的,禁不住也熱血上涌,昂首望向夜空,發出一聲的長嘯。
嘯聲蒼涼如斯,於鬆峰絕頂直衝九天之外。夜空之下的羅斯山脈也以連綿的回聲響應着,迴旋着……
等常烈從震驚中清醒,阿輝不知何時已杳如黃鶴,山頂只剩清涼如水的月光和瘋狂舞動枝葉的猙獰地樹影。
常烈有些唏噓,本挺直的背脊忽兒佝僂了,曾經的雄心不知去了何方,阿輝的離去竟讓他有了種失落的感覺。
正沉思的常烈忽然被不遠處的兩道黑影嚇了一跳,四道如刀般的冷芒從暗影中緩緩向他移動着。
“什麼人!”常烈大喝一聲,長劍立時出鞘,凜冽地劍氣猛然爆發。
“阿輝去哪了?”
“是不是你害死了他?”
王文和何忠從樹影中顯出身形,怒視着常烈,全無往日對他的尊敬。
“常烈老匹夫!我們和你沒完!”
倆人以犄角之勢靠近常烈,渾身上下殺氣直冒,一副找他拼命的樣子。
常烈卻將劍回鞘,冷然道:“他走了!”然後很從容地從他們中間往山下走。
王文和何忠卻沒有放常烈走的意思,齊齊朝中間跨了一步,逼問道:“他好好的怎麼會走?一定是你….”
“我?”常烈猛然回頭怒喝了一聲,“現在我是熱血軍的最高統帥,你們倆馬上給我歸隊,違令者,斬!”
所謂軍令如山,這倆人一時也懵了,正想拼死一搏。反正在他們看來,阿輝一定是招了常烈的毒手,不然是不會就這麼不見的。
“他去前面了…..”常烈低聲長嘆,心態複雜地消失在呼嘯的松濤之中。
王文全身一鬆,散去身上淡淡的金芒,與何忠同時呼出一口長氣。
“這老匹夫說的什麼意思?阿輝去前面了?什麼前面….”
“恩,我看常烈沒必要對我們撒謊。”
“他到底去哪了?怎麼和我們連聲招呼都不打!”王文有些惱了,隨手一掌將身旁碗口粗的松樹斬成兩截。
何忠眼中閃過一絲驚色,但隨即隱沒了,只是笑了笑道:“咱們還是下去問問烈叔去吧,阿輝一定和他說了什麼的。”
王文倒沒說什麼,只是慢慢走到懸崖邊上,擡頭仰望向璀璨的星空,良久才長嘆出聲:“其實不用問我也知道他去哪了,唉……”
他眼中閃現出迷離的神色。“一下子失去這麼多兄弟,做爲主帥的阿輝怎能受得了!”王文說到這,慢慢坐了下來,再不言語。沉悶傷感的空氣一時充滿了山風凜冽的鬆峰絕頂。
而此時,歸心似箭的李新卻是小心翼翼地,趁着黑夜往鬆峰谷急趕。他的心情也是極度鬱悶的,原本以爲可以憑自己的快馬在數日內趕到鬆峰谷和阿輝他們會合,但西亞的形勢早就發生了變化。隨着大亞軍的反攻,歐國軍隊已經在慢慢往後退卻,更由於戰備供給線被切斷,愈是靠進鬆峰谷,歐國敵軍的密度就愈大,你想縱馬狂奔是不可能的了。
而讓李新鬱悶的真正原因卻是他身後那個眉頭皺得緊緊的,面色黑黑騎在馬上一副弱不禁風的小瘦子。
李新一路都在小聲地埋怨着什麼,嘴巴翹得老高。對生活質量一向要求很高的他,這次也被迫穿了件破舊的馬甲在身上。
“說了不讓你跟着我,你偏偏不聽,就咱倆這樣的速度,到哪天才能到鬆峰谷啊,你真是害死我了你…”
這黑黑的小瘦子其實就是紫眸,李新在卡拉城準備和她們分手獨自去追熱血軍,可沒曾想被紫眸給跟上了,任憑李新怎麼轟趕,死活要一起去,說去到了熱血軍的地頭,好歹也能救幾個。某新想想也是,倒是默許了。可戰場的形勢發生這麼大的變化,每天他們都只能在夜間趕路,而且經常還得饒彎子跑。某新這下不樂意了,開始嘮叨起來。
紫眸那麼高傲的一個女子,哪能受得了這閒氣,自然就沒什麼好臉色給某新了,成天甭着個臉不搭理他,以爲這樣就能讓某新把嘴巴閉上。
可這快一個月的時間下來,耳朵邊的聲音依然是那麼地清脆,非但沒有減弱,反倒有增強的跡象。
其實要按李新的計劃,就算是碰到如今這情況,隨便殺個敵軍扒套衣服就比現在好混得多。歐國的士兵全都是牛高馬大的,他們的頭盔又都是帶覆面罩的那種,以李新的身材倒是真有幾分相似,可紫眸死活不同意,嫌是死人身上扒下來的。於是這套計劃生生被擱淺,你說李新能不有怨氣嘛….
由於戰備物質的匱乏,歐國軍隊已經慢慢頂不住雷雲軒發動的猛烈攻勢了,奪取鬆峰谷勢在必行,在去往鬆峰谷的方向經常有大隊的歐國軍隊在行進。
李新帶着紫眸躲在附近的草叢中,等到匆匆行進的敵軍走遠了,纔敢站起來。
“不行了,我們得加快速度!”李新黑着臉,連身上的土屑都沒拍就縱上了馬背,“我要和他們在一起,誰也別想攔我!”
紫眸見他這麼說,也急了:“你不會是想把我丟這裡,自己一人跑吧?”
“不管了,我必須得先去!”
紫眸一把拽住李新的繮繩,緊咬雙脣道:“要不這樣,我同意你的計劃,弄套死人盔甲吧!”
“嘿,早說嘛,”李新這才大樂,“快上馬,弄盔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