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朝永和十八年七月初六,永和帝出生僅八天的十公主歿。,
崔貴妃因此傷心過度,一病不起。病中得仙人託夢,說大順開國時殺戮過重,子嗣因此凋零。崔貴妃驚醒後對永和帝提出出宮爲大順朝祈福,以求老天庇護皇室子嗣。
永和帝萬般不捨,可無奈崔貴妃的萬般請求,最後只能同意。
董貴妃居心叵測,指使其母家堂妹上官煙兒訓貓謀害皇嗣,其心可誅。永和帝念其陪伴在側二十年,平王又上書求情,遂褫奪董貴妃其貴妃位份,祥字封號,降爲從三品嬪,永居永樂宮,不得傳召不許邁出永樂宮半步。
上官煙兒被亂棍打死,其族人如數發配邊疆,永世不得回朝任職。
七月初十,崔貴妃身着素服,頭未挽髻,乘着一頂轎攆駛出大順皇宮,身邊只跟了兩個小宮女和一個年邁的嬤嬤。
遠處的樓宇之上,王皇后身穿赤紅色打底,金線繡成的百合花圖案曳地裙,頭挽如意髻,上簪黃金做成的鳳凰展翅鑲嵌紅寶石頭眼珠髮飾,左側斜簪幾朵珠花,水藍色寶石做成的流蘇輕輕搖擺。
王皇后看着那寒酸的轎攆從碎石甬道之上駛出皇宮,臉上露出恰意的笑容。
田嬤嬤把一件索繡着金絲鳳凰的披風披到王皇后的肩膀上,道,“娘娘,起風了,回吧。”
王皇后用依舊白皙的手指按了按眼角的皺紋,問,“嬤嬤,本宮是不是老了?”
田嬤嬤慈祥的笑道,“娘娘還年輕着呢。在奴婢的心裡,娘娘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孩子。”
田嬤嬤是王皇后的奶孃。
王皇后唉嘆口氣,臉上卻笑得輕鬆,“五年了,自打崔雪瑤進宮,五皇子封王,本宮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娘娘以後夜夜能睡好覺了。”田嬤嬤扶着王皇后的手,道,“她們不過是這後宮之中的過客而已,您纔是那個穩居中宮,坐看花開花落的人。”
“嬤嬤……”王皇后戴滿多玉的雙手,輕撫自己臉上已經鬆懈了的肌膚,眉毛微皺,“這後宮之中,最不缺的便是如花似玉的女人。走了一批,便會再進一批……本宮已經年老色衰,皇上近半年都不曾在未央宮中留宿……本宮若再不把太子的地位穩固,怕是……”
“娘娘放心。”田嬤嬤安慰道,“崔貴妃淫穢後宮本是死罪,皇上能留她一命
讓她體面出宮已經是給了太后娘娘和崔氏一族天大的面子。日後崔家做事定會萬分小心,不敢僭越。董嬪現如今和被打入冷宮沒有區別,她母家的人也是降職的降職,外放的外放,就算平王有再大的能耐沒有母家的支持,也對太子殿下構不成威脅……”
王皇后聽後反抓住田嬤嬤的手,輕笑點頭,頭上的流蘇隨之輕晃,“本宮心中明白,所以這麼險的一步棋都走了。”
“娘娘寬心,老奴便放心了。”田嬤嬤止住話語,對站在遠處把風的宮女們擺了擺手。
待到侍候皇后的二名大宮女香雪和香秀走上前來,對她們道,“娘娘擺架回宮。”
香雪香秀齊齊福下。
永壽宮長樂殿中,崔太后歪在竹牀之上,閉着眼睛,右手敲着紫檀木的桌面冥思。
崔太后此時已經沒有了最初聽聞崔貴妃**後宮之事時的氣憤。她現在更多的是無奈,蒼老之態畢現。
她的好兒子,永和帝以保住崔家滿族榮耀爲條件,給她出了天大的難題。
安嬤嬤站在一邊,安靜的如大殿中沒有她這個人一樣。
靈犀親自捧了茶進來,一股似有似無的檀香味馬上飄到了鼻孔之內。
崔太后平日裡只喜自然的花香,如今讓人燃靜氣凝神的檀香,可見其內心有多煩躁。
靈犀看到安嬤嬤的眼色,沒有吵着崔太后,小心翼翼的把茶放下,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那日傾雲宮中,她是跟着去了的。雖然並未進到霽月殿,卻依舊掃到了一些風聲。她心中糊塗,糊塗的厲害。她鬧不明白崔貴妃與董貴妃之間的厲害關係,也弄不明白上官煙兒的貓怎麼會跑到傾雲宮中去。
她滿腦子想的都上官煙兒曾經用一朵帶着嫩黃小花的細針狠狠的扎貓,崔貴妃最喜穿嫩黃色,落梅軒中獨獨被毀的嫩黃色球菊……
那時她和上官煙兒纔剛剛進宮,崔貴妃的身孕也纔剛三月有餘,如果董貴妃想除掉那個孩子,那要多早就有了這樣的籌劃?
靈犀打了一個哆嗦,突然感覺從心底裡發冷。
七月的驕陽,居然帶不來一絲絲溫暖。
春兒現在負責長樂殿前擺放的幾株花草。見靈犀蹲在長樂殿偏間的門前,蒼白着小臉打哆嗦,連忙放下手中的水壺過去問,“靈兒,臉色怎麼這樣不好?”
靈犀聽到春兒的聲音,驚得連忙堅起稚嫩的手指噓了一聲。
宮女私下裡嚼舌根是會被亂棍打死的,靈犀此時已如驚弓之鳥。
見烈日火火這下的長樂殿前並無其它宮女,才慘白的小臉小聲道,“春兒姐姐,我怕……”
春兒連忙把手放在靈犀的額頭上,感覺沒有發熱後問,“怎麼?太后娘娘責罰你了?”
靈犀咬着牙關搖搖頭,驚恐的雙眸中露出一私堅定,“春兒姐姐,我要出宮。”
春兒聽後一驚,小聲道,“可是家裡傳來什麼消息了?宮女是不許出宮的!”
“家裡沒事。”靈犀搖搖頭,道,“我就是想出宮,在宮裡,我怕……”
春兒雖然不是什麼靈慧的,可聽到靈犀這話也知道靈犀知道了一些不應該知道的,就安慰道,“咱們做宮女的,最重要的就是本份。知道什麼時候應該聾,什麼時候啞。聰明不得,卻也糊塗不得……”春兒一把扣住靈犀的手,“你可懂了?”
靈犀心中一怔,冰涼的小手回扣住春兒的。
無論她此時如何擔心害怕,一樣改變不了她還要在宮中度過十年的事實。現如今她是崔太后跟前最得力的宮女,她要想安然待到出宮,一是要自己小心事不要讓別人抓到把柄,而第二,則是要祈禱已經花白頭髮的崔太后足夠長壽,長到她熬到出宮的歲數。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合宮佳宴,除去被禁足的董嬪外,其實妃嬪皆數到場。
崔太后病了一個月,身子終於在佳節前夕好了。在這一天也到了位於御花園旁的觀月臺,和衆宮嬪皇子公主賞花觀月,品酒閒談。
靈犀和安嬤嬤近身侍候,錢爲石帶着幾個太監宮女站在後面十步遠的地方。
安嬤嬤熟練的給崔太后佈菜,靈犀則負責給崔太后斟酒。在宴會剛開始時,靈犀還會給崔太后斟滿一杯,見衆人頻頻舉杯後,靈犀便每次都是點上一點。崔太后看在眼裡,滿意在心中。以前碧玉在她身邊的時候會勸她少喝,卻不知在斟酒的時候動上些許的手腳。靈犀這樣即沒有掃了衆妃嬪,皇子,公主的興,也照顧了崔太后年邁的身體。
永和帝看起來很高興,不時的舉杯邀崔太后同飲,好在爲了觀賞月色,觀月臺上的明燭並不多,倒也看不出崔太后杯中的花樣。
宴會進行到一半,崔太后再去端酒杯的時候,卻聞不出杯中有半點酒香。細品了下,杯中居然是茶,還是溫熱的,喝進胃裡連着心都被暖和了。
崔太后沒氣反笑,看着旁邊低頭不看她的靈犀道,“你這丫頭,真真兒是把你慣壞了!”
靈犀把酒水換成茶水心中也是忐忑,聽崔太后的語氣中並無責怪,就埋着頭裝起傻來,悶着不吱聲。
安嬤嬤是把這一切都看進眼中的,也覺得好笑。這多虧崔太后身爲太后之尊沒有人敢上前挑毛病,若是其他妃嬪把酒換成茶,非治個欺居之罪不可。
說到底,靈犀是個膽大心細的。
永和帝見崔太后笑得開心,便傾着身子向着崔太后問道,“母后何以笑得這樣開懷?可是那小宮女說了什麼讓母后開心的事?不如講出來,讓大夥兒都樂樂。”
“就是呢~”惠貴嬪坐下王皇后下手的位置上,嬌笑着說道,“太后娘娘有什麼開心的事,也說出來讓嬪妾們開開心。”
現如今崔貴妃不在皇宮之內,惠貴嬪的地位一躍居於皇后之下,衆嬪妃之上。
崔太后把臉上那一絲暖笑隱去,換上爽朗的笑容,指着惠貴嬪道,“你這猴兒崽子,也和皇帝來拿哀家這老太婆取笑,看哀家不讓皇帝收拾你。”後又指着惠貴嬪對永和帝和王皇后道,“皇帝,皇后,可寵壞惠丫頭了。”
王皇后頭上的珠花亂顫,用袖子輕捂着櫻脣笑道,“母后,這可不是兒臣慣得。”說着滿含笑意的媚眼瞄了下永和帝,意思是皇帝慣的。
“是朕把惠貴嬪慣壞了,”永和帝也不推脫,微笑着道,“朕自罰一杯,再罰惠貴嬪三杯。”
說着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惠貴嬪也連忙舉杯。
待到惠貴嬪把三杯酒飲完,永和帝一轉頭又看向崔太后,“朕和惠貴嬪都罰了,母后可以告訴兒子您在笑什麼了吧。”
見永和帝不鬆口,崔太后便指着靈犀對永和帝道,“這宮女兒前日給哀家講了一個段子,剛纔哀家想起來,便忍不住笑了。”
“哦?”永和帝來了興趣,便對靈犀道,“即然能把太后逗笑,那段子定是不凡。你便再講一講,讓在坐的妃嬪皇子們都樂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