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如意殿回來後,靈犀的眉頭便皺成了一粒花生米大的疙瘩。荷葉語帶擔憂得問了句,在靈犀不耐的冷哼了聲後,噤了聲音。
自小伍子出宮後靈犀的脾氣越加不好,經常板着一張臉,除了和五公主,五皇子在一起玩時,宮人們便鮮少能從她的臉上看到一個笑模樣。
因此那些新從內待局新挑來的宮女太監們做事說話做事都變得小心謹慎,殿裡的氣氛漸漸變得陰沉了起來。
荷葉,巧竹,小德子這幾個人跟在靈犀的身邊最久,自然知道靈犀的品性。平日要是有哪個宮女太監敢在背地裡嚼舌頭,巧竹一瞪眼睛便喝了回去。
靈犀不知道自己在那些宮人心中的變化,這幾日她的一顆心都在爲傾城揪着。若不是今日猛然聽聞於嬪有孕,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會迷失多久。
用過晚膳,靈犀把小德子荷葉幾人都叫到了內殿之中。看着幾人戰戰兢兢,又有些擔憂的眼神,靈犀長嘆了口氣。
荷葉聽到靈犀嘆氣,猛的把頭擡起去看,見靈犀正看着自己,把頭又低下了。
靈犀用雙手大力的揉自己的雙頰,儘量放鬆面部的表情,對三人道,“這幾日我過的昏昏噩噩,對這宮中之事也不關心,你們把這幾日宮裡發生的事再對我說說。”
小德子擡頭左右看了看,見荷葉和巧竹都低着頭,便咬咬牙往前邁了一步,問道,“娘娘,您想聽那天的?”
靈犀低頭一思,擡眸對小德子道,“就從,就從我那日從紫宸殿回來後開始說。”
小德子低頭想了下,回道,“娘娘那日從紫宸殿回來後不久,馮公公來過……”
靈犀點頭,這事她還記得。
當日她從紫宸殿中慌忙離開,已是落入了別人的眼中。如果不是馮公公和小井子倆人在永安帝前說自己是因爲中了暑熱而匆匆離去的,怕此時永安帝已經知道自己站在書房外偷聽了。
“那日皇上是留宿在長夏殿中的……”
“不僅是那日,”巧竹插嘴道,“從那日到現在已經整整七日有餘,皇上除了溫婕妤那裡便是曹貴嬪那裡,倒不曾離了長信宮。”
靈犀額頭皺成了一個川字,自語道,“竟是幾日都留在那裡的……”
荷葉點點頭,“初七那日嫺貴嬪到紫宸殿中給皇上請安,聽小井子說坐了好一會子呢。初八又去,是抱着八皇子去的,馮公公也說皇上那日笑得很開心。”
“初九那日皇上午膳是在欣嬪那裡用的……”
“欣嬪?”靈犀神情一愣,擡眸道,“怎麼會去欣嬪那裡?”
“娘娘,那日皇上下了早朝後瑛妃曾去過紫宸殿。怕是和瑛妃有關吧……”
“曹貴嬪和溫婕妤共爲姐妹,不管內裡和不和,可在外人來看她們親姐妹,定是自成一派。瑛妃就是想拉攏她們也是不好拉攏的。嫺貴嬪心思重,表面上已經與我冰釋前嫌,瑛妃定是也信不着,欣嬪,她怎麼看上欣嬪了?”靈犀冷笑一聲,突然雙眸猛然一亮,問小德子道,“仁妃呢,這幾日仁妃有什麼動作?”
“仁妃……”小德子仔細想了會,回道,“仁妃這幾日只留在合歡殿裡,哪也沒有去。”
“不應該啊……”靈犀皺眉深思,“仁妃那日把狠話已經撂到了那裡,怎麼會不作爲呢?”
小德子搖搖頭,又繼續把這幾日幾位嬪位以上妃嬪的作息和永安帝去了哪裡都統統說了一遍。
待到快說完時,荷葉插嘴道,“娘娘,前日奴婢按您的意思去紫宸殿中送食盒,聽馮公公說皇上正在殿內發脾氣呢。”
“可問了馮公公皇上是因何事發的脾氣?”
“聽說是因爲大臣們上摺子提議大選的事……”
靈犀微微頷首,這事兒她聽永安帝提過。自廢后朱氏被賜死後,朝內的不少大臣便以皇室子嗣凋零爲藉口,一再的勸永安帝把每隔五年一次的大選改爲每三年一次。其實說到底,無非就是想在皇后之位沒定下來之時把自家的女兒送進宮中,也好奮力的去爭一爭。
可永安帝卻都以‘五年一大選都是先祖爺定下來的祖制,祖制不可違’的藉口給推掉了。
無奈的是這皇后的寶座實在是太過誘人,即使永安帝一再的斥責這種荒謬的摺子,可還是有大臣冒死覲見。
接過巧竹遞過來的茶盞,靈犀問道,“你們說這後宮之中,誰最有機會被冊封爲後?”
荷葉首先道,“四妃之中,瑛妃的可能性最大。瑛妃是在太子府便侍候皇上的老人了,潘大人又被封爲了右尚書,放眼整個後宮,再沒有比瑛妃更合適的人了。”
巧竹卻有不一樣的見解,“奴婢不覺得,如果皇上因潘大人的關係而封了瑛妃爲後,那潘家和原來的朱家又有何不同,不是一樣的朝裡朝外權勢通天?奴婢倒認爲柔妃的可能性不小,朱氏一黨雖然倒了,可出了柔妃的一脈卻沒倒。如今雖說在朝中並不得勢,可畢竟是大家。如今潘尚書在前朝撐了一半的朝政,如果柔妃爲後的話,倒是可以在後宮之中壓瑛妃一頭,也好讓潘大人爲人處事不要太過張狂。可柔妃要是爲後了,那朱家不是又要起來了?那皇上打壓朱家不是白打壓了?”巧竹撓撓腦袋,雙眸已是一片迷茫,道,“娘娘,奴婢實在是笨,想不明白這裡面的彎彎饒。”
“奴才倒認爲曹氏姐妹的可能性比較大。”小德子咧嘴一笑,“如今曹貴嬪和溫婕妤如此得寵,如果溫婕妤真能生下一對小皇子,皇上一開心,沒準就直接封后了……”
靈犀聽了三人的分析後連連搖頭。
荷葉的話說的不錯,瑛妃的確是後位當之不二的人選。可如果永安帝真想封瑛妃爲後,爲什麼還不下旨冊封。永安帝在等什麼?
巧竹的話聽起來有些亂,可有一點卻說對了。如果瑛妃爲後,潘家會成爲第二個朱家。如果柔妃爲後,朱氏一黨就會再次崛起。這樣看來,兩人爲後的可能性倒是都不大……
至於小德子,心思沒有荷葉與巧竹細膩,分析出來的東西也糙。曹貴嬪和溫婕妤雖然受寵,可與瑛妃柔妃相比卻劣勢很多,直覺上就不可能被封爲後。
靈犀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手指輕敲雕花桌面,心中暗道,“仁妃啊仁妃,你到底要等到何時才動手?我都等的心急了。”
永安八年八月二十午後,就在靈犀心心念念想着仁妃何時纔會動手時,居於長信宮含香閣的溫婕妤,身下又見紅了。
因離着近,靈犀聽了消息後也未乘軟轎,直接扶着荷葉的手就往長信宮走。待她趕到含香閣時,也只有曹貴嬪坐在含香閣的外殿之中,臉上帶着一絲悽哀的表情。
見到靈犀進來,曹貴嬪起身迎上去請安,起身後用帕子按着眼角,哽咽道,“鶯妃娘娘,您說溫婕妤的命,自打懷上龍嗣後便災難不斷,這,要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靈犀拉着曹貴嬪的手,柔聲安慰道,“你先不要着急,溫婕妤腹中懷的是雙生子,受得累自是要多些。可享得福也在後面的,你這當姐姐的可不能亂了手腳……”
曹貴嬪點點頭,把眼角的淚擦掉後止住了哭泣,“到底鶯妃娘娘是生產過的,不似嬪妾,一見血就穩不住膽子。”
靈犀回了一笑,用帕子捂住口鼻,看着宮女進進出出的端一盆盆淨水血水,嗓子眼裡一陣噁心。荷葉連忙去拍靈犀的後背,低語道,“娘娘,您沒事吧。”
靈犀搖頭,轉眸間見瑛妃扶着素兒的手從殿外匆匆而來。
瑛妃臉上帶着焦急的神色,邊往殿內走邊對還未起身的靈犀和曹貴嬪擺手道,“免了免了。”待在右手第一的位置上坐穩後,瑛妃又轉過身子對曹貴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昨個本宮來看她時她還好好的,怎麼才一個晚上過去,身下就見紅了?”
曹貴嬪起身,對瑛妃一福後,回道,“嬪妾也不知爲何,嬪妾前幾日做了兩件嬰孩的小衣服,想着今日無事便送過來了。誰知和溫婕妤還未說幾句話,溫婕妤便說腹疼。嚇得臣妾連忙命人將平日裡照顧溫婕妤身子的魏太醫叫了來……”
“爲何不叫劉太醫來?”瑛妃厲目一瞪,彷彿來的是劉太醫,溫婕妤的身下就不會見紅了一樣。
曹貴嬪委屈的回道,“瑛妃娘娘,溫婕妤的身子一直都是魏太醫照看着的。嬪妾也想命人去將劉太醫叫來,可劉太醫正巧去了於嬪的清樂宮,所以……”
曹貴嬪擡眸看了眼瑛妃,後面的話嚥到了肚子裡,不再說了。
溫婕妤被診出懷了雙生子後,永安帝曾有意將劉太醫指給溫婕妤。可溫婕妤卻以魏太醫照顧了她身子多時爲由,委婉的拒絕了。
瑛妃聽後一嘆,未再說什麼。畢竟於嬪腹中懷的也是皇嗣,就算溫婕妤懷的是雙生子,也萬萬沒有把劉太醫從清樂宮中叫出來的道理。
說話間仁妃也來了,仁妃對瑛妃一福後,自覺的坐在了靈犀的對面。端起茶盞時,一雙美眸滿含笑意,遞給了靈犀一個別俱深意的眼神。
靈犀接到仁妃的目光心中一震,暗道仁妃不會如此大膽在溫婕妤的雙生子上做文章吧。這要是被查出來,永安帝非下旨凌遲了她不可。
正想着,只見一個小宮女從內殿中慌忙跑出,對着瑛妃跪下道,“娘娘,不好了,溫婕妤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