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貴嬪一向看不上曹貴嬪那副囂張的樣子,眼下抓到曹貴嬪的把柄,當然不會輕易放過。
曹貴嬪聽了柔貴嬪的話,好看的杏眼立馬瞪了起來。可隨即卻又笑了,用左手拄着後腰,挺直了腰板,把還未顯懷的肚子顯露出來,對柔貴嬪柔柔的笑道,“皇后娘娘心疼本宮,柔貴嬪吃哪門子醋?再說,即便是本宮有錯,也是皇后娘娘親自教導,柔貴嬪說這話……”曹貴嬪壓低了聲音,看了眼朱皇后,從嘴角吐出了四個字,“越俎代庖……”
“你!”柔貴嬪被曹貴嬪那四個字說得氣結,一口悶氣噎在了嗓子裡,想咽咽不下,想吐吐不出。
曹貴嬪高高的昂起了頭,高傲的看着柔貴嬪,一臉的輕蔑。
“好了。”朱皇后適時出聲打斷了曹貴嬪與柔貴嬪,看了眼柔貴嬪後轉過身子對曹貴嬪道,“既是不舒服,那便回去歇着吧。如今你身懷龍嗣,沒事就不要往出跑了,萬一有個閃失,那可真是有負皇恩了。”說完後朱皇后越過柔貴嬪與曹貴嬪,對她們身後的衆妃嬪們,道,“你們也別拘着了,都坐下吧。”
衆妃嬪們齊聲謝恩後都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一陣環佩聲響後,整座未央殿中只剩下了曹貴嬪和柔貴嬪還是站着的。
曹貴嬪心知朱皇后已然動氣了,心中也忐忑自己做得有些過分。剛想和朱皇后告退,便突聞朱皇后厲聲喝道,“跪下!”
這‘跪下’二字中怒氣十足,嚇得曹貴嬪臉刷得一下就白了,小腹處爲之一緊。
柔貴嬪亦是嚇得一機靈,擡去看朱皇后,卻見朱皇后滿眼怒火的正看向自己,並再次喝道,“你給本宮跪下!”
雖不知自己錯在何處,可柔貴嬪依舊是膝蓋一軟,對着朱皇后的鳳座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朱皇后與柔貴嬪先後嫁入太子府,到如今已有二十餘載。柔貴嬪何時見過朱皇后對她這樣橫眉怒目過?柔貴嬪此時心中閃過了一絲害怕,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何事惹到朱皇后,抑或是知道了些什麼。
曹貴嬪嚇得也是膝蓋一軟,可身子哆嗦了下,還是穩住了。
朱皇后把紫晚遞過來的茶盞擲於柔貴嬪的面前,琥珀色的茶汁灑濺在柔貴嬪妃色的宮裝上,斑斑點點如血痕一樣。
朱皇后怒道,“柔貴嬪,你可知錯!”
柔貴嬪被朱皇后的茶水潑在身上,已如被打了幾耳光一般,臉色變得蒼白。又聽朱皇后這樣疾聲厲色的責問自己,心驚之餘升起的便是滔天怒氣,於是挺直了身子道,“臣妾不知錯,還請皇后娘娘明示!”
“你身爲正三品貴嬪,這宮規都隨着隔夜的涼茶倒掉了嗎?”朱皇后眼中燃起熊熊火焰,“本宮與曹貴嬪說話,何時有問過你?難道柔貴嬪連自己的身份都擺不正嗎?!”
此話一出,柔貴嬪心中明瞭了,可嘴角也氣得抽搐了。
朱皇后這哪裡是在斥責她,這分明是在斥責曹貴嬪。如今曹貴嬪龍嗣在身,朱皇后怕傷到皇家子嗣,於是玩了這麼一招殺雞儆猴。
柔貴嬪氣得牙根直癢癢,心中又怒又恨,可依舊對朱皇后拜了下去,道,“臣妾知錯!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朱皇后見柔貴嬪服軟不僅沒讓她起來,反而語氣更爲嚴厲的斥責道,“后妃,便要有後妃的樣子。看看你,自誕下了二皇子後,越發的張狂。以往別的妃嬪到本宮這裡的哭訴,本宮還訓斥她們無理取鬧。如今看來是本宮錯怪了她們輕信了你!本宮還以爲你出身自名門望族,禮教定是不缺失的。現在一看,真是相差甚遠!”
柔貴嬪已然氣得哆嗦了,伏在地上雙肩一個勁兒的顫抖,牙根緊咬,說不出一句話來。
“本宮罰你從今日起閉門思過半月,把宮規戒條仔仔細細的抄上十遍,好好的懂懂規矩!”
朱皇后說完這句話後甩手而去,只留下了滿殿的妃嬪坐在那裡面面相覷。
足足有半盞茶的功夫,紫晚纔出來對着衆妃嬪一福,道,“皇后娘娘身子不適,各位主子請回吧。”
衆妃嬪們沒有一個先走的,無不把視線落在了柔貴嬪與曹貴嬪的身上。
靈犀亦是注意着前方的動靜,心裡暗道朱皇后這招殺雞儆猴用得真是高明。
柔貴嬪扶着地緩緩的站了起來,擡起頭時嘴角已是掛上了一抹燦爛的笑意,就連看向曹貴嬪的眼光,亦是充滿了笑意,只不過,這眼神中除了笑意,還帶着絲絲的寒意。
曹貴嬪還在心驚於朱皇后那幾句斥責柔貴嬪的話,回過頭見柔貴嬪這樣看她,不由得把腰板又挺直了三分,接下了柔貴嬪無聲的戰書。
瑛妃嘴角挑起若有若無的笑,站起身從柔貴嬪與曹貴嬪的中間從容而過,走到嫺貴嬪那裡拉了嫺貴嬪的手,柔着聲音道,“好妹妹,本宮正在給青蔓準備嫁妝,你的針線是最好的了,便與本宮回去看看吧。”
嫺貴嬪自是不敢不從,輕輕的頷首道,“是。”
於嬪則攜了靈犀的手站了起來,在靈犀的耳邊低聲道,“好戲過了,咱們到御花園去逛逛吧,眼下牡丹園裡的牡丹開得正盛。”
靈犀掃了一眼柔貴嬪和曹貴嬪後,輕聲道,“那咱們便走吧。”
倆人牽了手還未走到殿門口,朵美人便從後面追了上去,和她們一起出去了。
須臾間,未央殿內的妃嬪就走了個乾乾淨淨,只剩下了趾高氣揚的曹貴嬪和一臉詭異笑容的柔貴嬪。
柔貴嬪扶了身後宮女的手,把曹貴嬪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突然笑出聲道,“曹貴嬪如今可是皇上的心頭肉,定要在長夏殿中好好安胎纔是。”
說着把右手靠近曹貴嬪的小腹,隔着半掌寬的距離好似真在摸曹貴嬪的小腹一樣,認真的道,“且不說曹貴嬪腹中的是位皇子還是位公主,單單說他還有六個月才能瓜熟蒂落……”
曹貴嬪看着柔貴嬪的手在自己的小腹前上下滑動,卻如真感覺到了柔貴嬪手上的力量一般,皺了眉頭道,“你什麼意思?”
柔貴嬪收回手,柔柔的笑道,“本宮能有什麼意思?本宮是替曹貴嬪高興,在這後宮之中,有什麼會是比身懷龍嗣更值得高興的事呢?”柔貴嬪擡手扶了下自己頭上簪着的嫩黃色牡丹,略有落寞的嘆道,“可惜本宮身誕下二皇子時,還在太子府,沒幸體會這份殊榮。”
“莫名其妙!”曹貴嬪聽不懂柔貴嬪與她說這意喻何在,不過心裡卻忙亂的緊,只扶了宮女的手大步向未央殿外走去。
柔貴嬪看着曹貴嬪慢慢走遠的背影,嗓子裡哼出了一聲冷笑。扶着宮女的手,也離開了。
未央殿內殿之中,朱皇后坐在矮炕上吃茶,一臉的從容,全然不見了在外殿時的怒氣。
紫晚從屏風後走過來,福了禮後輕語道,“皇后娘娘,她們都走了。”
朱皇后點頭,“可說了什麼?”
紫晚便把在外殿角落裡聽了的對話都對朱皇后講了一遍,末了道,“曹貴嬪娘娘似乎被柔貴嬪娘娘嚇到了,離開的時候腳步有些慌亂。”
朱皇后眼中流露出一絲寒意,冷哼一聲道,“只不過是個正三品的貴嬪,就如此的不把本宮這一國之後放在眼裡了。不就是她的父親在前朝向皇上進言皇儲立賢不立長嗎?難不成她還真以爲她肚子裡那個孩子生下來便是皇儲的命?”
紫晚走到朱皇后的身後輕輕的給朱皇后捶肩,小心翼翼的回道,“定是不能的。曹貴嬪腹中的皇子誕下也只是個還在襁褓之中的娃娃,若要看出賢良,至少還要等上十年……”
“嗯?”朱皇后轉過頭狠狠的瞪了紫晚一眼。
紫晚連忙改口,道,“奴婢說錯,曹貴嬪誕下個公主,定是不可能被立爲太子的。”
朱皇后這才轉過頭來,長長的舒了口氣。吃了口茶後,風涼的道,“不管是位皇子還是位公主,都要有福氣生下來纔是本事。這纔剛懷上,張狂個什麼?”
紫晚見朱皇后此時心情似乎不錯,小心的問道,“娘娘,曹貴嬪那樣無禮,您怎麼……”
“本宮怎麼沒責罰她,反而把柔貴嬪訓斥了?”
紫晚點頭。
朱皇后面上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曹貴嬪現在可金貴的很,若本宮責罰出個好歹的,那不成了罪人了?殺雞儆猴,足矣!”
更何況,坐山觀虎鬥,那是何等的樂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