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簾之下,皇宮中的一切都變得模糊。李青慕舉着一把繪着荷花的油紙傘擋在頭頂上,姚遠在一側舉着一把墨色的給她擋身子,可身上的衣物依舊被雨淋透。
那名小宮女帶着李青慕一行五人在御花園的通路上左拐右拐,穿過一座長廊,又繞過一座假山,最後穿過濃密的花樹叢,來到了一座殿宇前。
李青慕仰頭看,發現聳立在雨簾中的這座殿宇共有三層,硃紅色的大門緊閉,沒有看到窗子。三層之上,能隱隱看到一處平臺。
那小宮女回頭對李青慕道,“昭月夫人,這裡就是烏苑。”
小宮女的聲音透過雨簾傳過來,如從遠處傳來一般,有一種不真實感。
李青慕聽着耳側的嘩嘩雨聲,指着那處殿宇對小宮女道,“到那裡說。”
一行六人急步走到殿宇的雨檐之下,纔算躲開了大雨的侵襲。
將油紙傘擋在身前,不讓落雨順風落在自己的身上,李青慕回頭問那小宮女,道,“這裡,不是這處殿宇的前門吧。”
“回昭月夫人的話。”那小宮女渾身上下都溼透了,此時正抱着肩膀瑟瑟發抖,“這處烏苑前面有一處池塘,今日下雨,那池塘上面的石橋定是溼滑萬分。爲保安全,奴婢帶您走後門,還望昭月夫人見諒。”
李青慕聽後點點頭,也未深究。看了一眼左右,對小宮女又問道,“沒有別的宮人嗎?難道讓本宮自己進去查看?這裡連個平日裡掃塵的宮女都沒有?”
“昭月夫人,這裡平日裡是有掃灑宮女的。”那小宮女又回道,“她們定是以爲奴婢會帶着您從正門過去,都等在正門了。殿宇不用時,後門鮮少打開。奴婢,奴婢這就過去通報一聲……”
那小宮女擦了下臉上流下的雨水,舉起傘剛想邁出腳步,卻又停了下來。她轉身看着李青慕,臉色微白的道,“昭月夫人,還請恕罪,奴婢生來怕水。可否讓別人……”
李青慕一看明白了,怪不得眼前這個小宮女一路帶着他們遙遠,何着就是不往橋上走。
心中固然因淋了雨而有氣,可這小宮女畢竟是秦皇后身側的人。李青慕回頭對姚遠道,“姚遠,你去吧。”
姚遠對李青慕回了聲是,舉起墨色的油紙傘踏入了雨簾之中,向花樹叢中走去。
姚遠走後,站在擋雨檐下的五個人再無閒話,只能聽到雨滴砸在萬物之上的噼啪聲。
一陣涼風拂過,李青慕抱着肩膀打了個哆嗦。她的衣服已經溼透了,全沾在身上,冷風一送,冷到骨子裡。
那個小宮女見到李青慕凍得臉色煞白,一臉惶恐的對李青慕告罪,然後指着採香道,“昭月夫人,天氣寒冷,不如讓這位姐姐回去幫昭月夫人取身乾爽的衣物。若是一會凍到了,奴婢的罪過可大了。”
還未等李青慕開口,採香已是搖頭道,“你來時帶着我們走了那麼多彎路,眼下我已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況且,還下着那麼大的雨。
“這,這樣吧,奴婢帶着這位姐姐回去取衣物。”那小宮女看了眼細密的雨簾,臉上露出難色,“昭月夫人在這裡稍等,一會便會有宮人從裡面將門打開讓昭月夫人進去查看。”
看着採香一副不願意回去淋雨的樣子,李青慕笑了。最後讓小寧子和滿雨隨着那小宮女同去。除了拿着乾淨的衣物外,再拿一隻手爐來。
那小宮女帶着小寧子和滿雨走後,擋雨檐下便只剩下了李青慕和採香兩個人。
採香看着走進樹叢中不見的三個人,對李青慕道,“公主,皇后這分明是難爲你,奴婢敢說她與玉夫人去的殿宇一定沒有這裡荒蕪。”
“就是難爲我。”李青慕抱着肩膀躲在廊柱後面,看着雨簾對採香玩笑道,“等我去和皇上告狀,讓他給我出氣。”
採香聞言語氣略刻薄的道,“公主,若皇上肯爲您出氣,皇后也不會在這雨天將您打發到這裡來了。這分明就是看您不得寵,所以才什麼苦的累的活兒都讓您做。”
“是啊,我不得寵啊。”李青慕一嘆,對採香語氣幽怨的道,“採香,你說本公主這張臉也算得上是花容月貌了吧,皇上怎麼看不進眼呢?”
“公主,您再把皇上往出攆幾次,你就是天仙下凡皇上也看不進眼。”
其實採香想說的是,誰讓你新婚之夜時沒有落紅。沒有落紅就沒有吧,偏偏公主脾氣還巨大,敢把一國之君往外轟。
“你這丫頭!”李青慕也不惱,接了雨水往採香的身上揚去,“你怎麼長別人威風滅自己志氣?”
採香知道李青慕並未生氣,所以笑嘻嘻的回捧了句,“論威風,公主可是這後宮裡的獨一份兒了,敢把皇上往出轟,您絕對是第一個。”
李青慕想了想,彎起眼眸笑了。
“吱喲”一聲,殿門從裡面打開了。
李青慕臉上的笑容一頓,暗道自己真是太不小心了,居然忘記了隔牆有耳這句老話,與採香說了一些子胡話。
從殿裡出來的那名小宮女擡頭掃了李青慕和採香一眼,走出殿六後向衣着相對華麗的李青慕福了一福,道,“昭月夫人,奴婢是這烏苑的掃灑宮女。那會子接到通傳說夫人要來,奴婢便到前門去等了,不想昭月夫人從後門來了。”
說着身子往殿門旁一站,對李青慕道,“昭月夫人,外面溼寒,還請到裡面避雨。”
“整座殿宇就你一個掃酒的宮女?”李青慕邊提起溼露露的裙襬入殿裡走,邊問道。
“烏苑共有掃灑太監,掃灑宮女八名。因聽說昭月夫人要來查看,他們去四處掌燈了,只留了奴婢一人在這裡給昭月夫人引路。”那宮女恭敬的回道,“昭月夫人小心腳下,烏苑甚大,後門處還未掌燈。”
李青慕哦了聲,向光線黑暗的殿裡走去。
殿內極黑,而且有股濃厚的灰塵味。李青慕努力掙開雙眼,只能隱約看清殿內的輪廓。
待看到在自己不遠處,從樑上垂下來,正隨微風晃當的一整條灰塵時,李青慕心中猛然一驚。
這裡分明是一座廢棄多年的殿宇!
她剛想回頭去質問那名宮女,卻聽到採香一聲慘叫,一聲‘咣噹’聲傳來,殿門被關上了。
整個大殿陷入了黑暗之中,只能看到殿門上隱約透過來的微弱光線。
李青慕臉色煞白,她回身摸索着去找採香,等聽到採香的小聲呻吟時,纔將心放下來。
她以爲採香已經遭了毒手了。
採香這一下摔得不輕,倒地時右手腕着地。
當摸到李青慕時,採香忍着手腕傳來的劇痛道,“公主,那個宮女有問題!奴婢見她的裙角上有灰跡,剛想問是怎麼回事,便被她推了進來。”
李青慕將採香扶起來,細思了下,道,“不光是她有問題,那個帶咱們來的宮女也有問題。”
“痛,痛……”採香突然慘叫起來,“公主,不要碰奴婢的手腕,怕是斷了……”
李青慕忙鬆開採香的手臂,問道,“一點也不敢動?”
採香痛得冷汗真流,咬着嘴脣道,“憋着氣時輕點,一出氣兒就痛。”
即使是在這種環境裡,李青慕還是被採香這另類的形容方式給逗的忍俊不禁。
聽到李青慕的輕笑聲,採香惱了,“公主!”
李青慕輕咳一聲,道,“好了,我不笑了。”
說罷,伸出雙手向唯一有光線的殿門處摸去。待摸到了殿門時,李青慕明白了爲何從殿門上透過來的光線爲何是細長形的。
殿門被用木板封上了,一塊挨着一塊,從下封到上。她用手晃了幾下厚重的殿門,從外面傳來的是鐵鏈晃動的聲音。
李青慕拍着殿門大吼了兩聲,“放本宮出去!你們到底是何時指派來的,難道就不怕本宮出去後治你們死罪嗎!”
一連喊了幾遍後李青慕停了下來,將耳朵聽在了殿門上。
門外,傳來嘩嘩的雨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採香手腕痛得心焦,待到李青慕不喊了,對李青慕道,“公主,她們既是將您關了進來,就不會放您出去。您喊的再大聲也沒用,還是別喊了。”
“不喊怎麼能成?”李青慕又用力的喊了兩聲,然後走回到採香的身側,道,“她們不就想看到我被關進來後驚慌失措,然後大喊大叫嗎?不如如了她們的意……”
採香突然放聲痛哭了起來,聲音甚是刺耳,嚇得走到她身側的李青慕一哆嗦。
“採香,這裡本就陰森,你這一哭和鬧鬼似的。”
“痛……”採香抽噎了一聲,泣道,“公主,奴婢的手可能斷了。”
李青慕摸到採香的身側,對採香道,“我給你看看,你忍着點。”
“這麼黑您看得到嗎?”
“我可以摸……”
在採香的狼哭鬼叫聲中,李青慕將手摸到採香已經腫了的手腕之上。
細按之下後,李青慕道,“沒斷,應該是扭到了……”
說着將自己的紗衣脫下來,撕成條狀後將採香的手臂吊在了脖子上。
在這過程中,採香的呼痛聲就沒有停止過。
當藉着微弱的光線將最後一個結打好後,李青慕咬牙道,“你再叫一聲,我就掐死你。”
採香哽咽一聲,“奴婢做鬼也侍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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