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桐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着實讓東方春澤吃了一驚。
當時他便循着孤桐眼光,同樣盯着那一刻一人合抱的大樹,輕笑道:“桐兄莫要開玩笑,哪來的姑娘!”
他這話說的輕鬆自在,臉上表情也是自信十足。
若論其個人修爲來說,他是不滅境四階,比孤桐還要高上三階,只是在靈魂錘鍊方面,四道靈魂鋒芒劍意遠比不上孤桐那一道森白的劍意,他雖然不明白原因所在,可已經清楚孤桐的靈識感覺遠非他能所及。
不過,那一顆大樹並不遠,在這麼近的距離中,他靈識中感覺不到任何人的氣息。
可是,樹後真的走出了一個人,一個俏生生的年輕姑娘。
那女子從樹後轉出來到時候,便俏生生的站在那裡,微微行了一福,脆生道:“我家小姐,有請兩位公子!”
這時,東方春澤還吃驚的叫道:“竟然真的有人?”
孤桐對身邊東方春澤不理不問,淡然望着樹下年輕的女子,輕聲:“請帶路!”
年輕的女子低聲道:“請!”,說罷轉身,往東邊廂房間一條走廊行去,孤桐和東方春澤當下僅僅跟上,前面孤桐目不斜視,盯着女子輕盈挪步時雙肩和腰肢,眼神變化,而後面的東方春澤卻四下張望,好像對秦樓楚館後院的景色充滿了好奇心。
也不怪他目不暇接,一踏入走廊,秦樓楚館的真實面貌在攤展開來。
這猶如一幅春光萬里圖的畫卷,便突兀的出現在兩人眼前,曾幾何時孤桐以爲封江城鮮花最多的地方,獨屬鮮花望月樓,那每一個窗臺外綻放的鮮花,猶如將花的海洋切成一片一片,輕輕的放在窗臺外,將一座高樓點染成花樓。
可是,現在他感覺自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
秦樓楚館纔是封江城鮮花最多的地方,這是不但有嬌豔如花的女子,更有長在地上奼紫嫣紅的鮮花。孤桐實際上犯了一個常識上的錯誤。
封江城女人最多的地方便是秦樓楚館,而女子便是最喜歡鮮花的,所以秦樓楚館後院種植着慢慢一院子的鮮花,高的有梨花、桃花、杏花以及其他交不上名字的鮮花,矮的更有鬱金香、玫瑰等鮮花。
這些花朵本來應該有各自開放的季節,可奇怪的是,院子裡各色的花朵同時綻放着,像是在花朵開放到最燦爛之時,鮮花們的時間便凝凍了,然後一直保持了這種綻放的姿態,永遠,永遠。
嗅着交織在一起的花香,兩人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後院鮮花的深處。
哪裡,有一座涼亭,被各色鮮豔的鮮花托在中間,四角飛檐上掛着四盞精緻的燈籠,昏黃的光芒將小小的涼亭,照亮的猶如夢境一般。
孤桐擡頭,恍然發現剛纔帶路的年輕女子已經不見了,而涼亭中卻有一道亭亭的身影,婀娜的坐在蒲團上,背對着他們。
看到涼亭,看到這背影的時候,孤桐驟然停下腳步。
東方春澤跨步上來,望着涼亭的婀娜的背影,低聲耳語:“她就是輕舞嗎?”
孤桐不置可否!
他現在還是思索,剛纔那帶路的女子是何時消逝的?是他們在花海叢林穿行的時候,還是他們看到涼亭的時候?亦或者是他們看到背影后駐足的片刻?
他確信自己並沒有失神,可是竟然沒有發覺那女子何時離去的。
似乎,看到涼亭中那一道身影之中,他本能的失神,覺得身邊的其他事情變得再也不重要了,只是一道背影便有這般魅力,孤桐忍不住心中凌然,憐萱萱可不曾給他這種感覺。
一時間,他對輕舞的判斷直線上升,心情愈加謹慎起來。
正亂想間,涼亭中背對着他們的女子卻已經輕輕嗔道:“貴客到來,爲何不上前一觀?”
東方春澤自確定涼亭中女子是天下第一舞后,心中便好奇驟增,這一刻忙不迭點頭,壓得聲音也沙啞起來,煞有介事般以低無可低的音量招呼孤桐,說道:“走,我們上去看看!”
孤桐腳步沒有動,似乎生了根一般紮在地上。
他沒有往前去,東方春澤微微一愣,竟然沒有獨自上前,而是同他一般站在那裡。
孤桐輕輕說道:“姑娘請我們來,所謂何事?”
那女子似乎嫣然一笑,背對着兩人的身影輕輕顫抖了幾下,才說道:“怎麼,兩位公子還怕我一介若女子不成?”
夜色漆暗,晚風撲面,花香濃郁,四盞燈籠在晚風中緩緩搖曳,交織的光影在那女子玲瓏的身影上顯得斑駁朦朧,她明明端坐在涼亭中,給人的感覺卻似乎端坐在夢中,坐在雲朵之間。
孤桐續道:“若是一般女子,我們自然不會害怕,但若是天下第一舞的話,我們卻得小心一些了!”
那女子聞言,終於忍禁不止,噗哧一聲,笑出了聲,長身而起,卻沒有轉過身來,笑道:“天下第一舞不過是江湖朋友送的虛名而已,輕舞不再江湖,何須值得兩位公子小心對待?”
孤桐還未說話,東方春澤已經喜出望外,叫道:“你果真便是輕舞!”
輕舞沉吟片刻,似乎做下了什麼決定,終於緩緩轉過身來,正面兩人,不是望向東方春澤,而是把俏目投注在孤桐手中的那一把青翠碧綠的劍上。
這時,兩人終於看到她的容顏。
東方春澤腦際轟然一震。
世間竟有如此美女。
最吸引人並不是空山靈雨般秀麗的輪廓,而是清逸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恬淡氣質,那氣息怎麼也不想一個墜落風塵的名妓,卻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還是那種大家閨秀般的公主,遠非刁蠻的其他女子能及。
孤桐也是呆望着輕舞令人難以相信的清麗臉容,高貴得懍然不可侵犯的嬌姿,心神顫動差點跪了下來,心中驟然間升騰起一股侵犯了神佛後虔誠的懺悔一般,似乎想要將心中所有的秘密都吐露出來。
對着這香澤可聞的美女,因最近連番廝殺,而對殺道和生命存在厭煩的孤桐,像看到了生命中另一份精彩,重新活了過來。
不但因爲輕舞奪人心魄的清麗所構成的絕世豔色,更因爲早先孤桐因爲憐萱萱的緣故,對着令天下豪傑顛倒迷醉的美女,充滿着一種真誠的尊敬。
這勾起了孤桐對美好事物的嚮往!
這一刻他覺得,生命中除了江湖廝殺,勾心鬥角,還有太多美好需要追求,他起初的那一份執着,爲至高劍道追尋便是一條很精彩的路,可是那路他多寂寞,他卻已經開始厭惡寂寞,當下,他心中竟然忍不住想起雨瞳,響起秋嵐!
夜風拂過枝椏花朵的身影猶如鳴唱,給這暗夜蒼茫裡的寧靜涼亭,平添了不少生氣和活力。
孤桐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寧,更勝於曾經歷過的所有經歷。
輕舞起伏浮凸的曲線像向他揭示出某種難以掌握的天機,潔白舞衣溫柔地包裡着她修長纖美,乍看似弱不禁風的嬌軀。輕盈的舞衣,輕如蟬翼,穿上它就像是穿上一層月光,美得朦朧,朦朧中看來更美,更令人難以抗拒。
今夜無月,可那一時刻,輕舞便像一輪明月,映照在孤桐眼眸之中。
更爲美妙的是她望向孤桐手中長劍的那一對眼睛。
他從未想過一個人的眼,在那電光石火的一瞥閒,竟可以告訴別人那麼多東西,只是一瞬,孤桐便看到了永世也化不開的好奇和憂思,這種本事截然不同的情緒,卻在一雙眼眸中交匯的水乳不分。
孤桐低頭閉目,夢囈般讚道:“好美!”剛說了這句話,立感有異,雙眼猛睜,眼神變得銳如鷹隼。
輕舞卻對他銳利的眼眸是若無地,淡淡道:“桐公子這把劍不錯,只可惜!”
輕輕一嘆,周邊氣場卻忽然變化,似乎有一種奇怪的東西,消失而去。也隨着她一聲嘆息,東方春澤驟然醒來,全身已經冷汗淋淋,望着輕舞的眼神嚴肅冰冷,再也沒有欣賞美景時的閒情逸致。
孤桐對東方春澤冷哼道:“怎麼樣?”
東方春澤後怕的點點頭,說道:“好可怕的媚功,竟然差點讓我失去所有意志,束手就擒!”
孤桐說道:“現在知道我爲何不過去了吧?”
東方春澤盯着兩人與輕舞之間盡有的不足十步的距離,苦笑道:“這麼一段距離,也太多寒磣了,過不過去似乎沒有什麼用處吧?”
孤桐輕輕一笑,說道:“起碼拉開距離,讓你我逃脫是稍佔優勢!”
東方春澤一愣,沒想到孤桐竟然打的是這種不戰就逃的注意。
輕舞見兩人當她是空氣一般,自說自話,也不氣惱,眼眸開合,淡然的望着兩人,輕輕說道:“兩位公子深夜拜訪,輕舞不勝榮幸,不過夜色漆黑,還請兩位公子移步亭中,好讓輕舞細細看看兩位公子不是?”
孤桐輕笑道:“好!”說完就往涼亭走來。
東方春澤頓時色變,着急道:“你怎麼過去了?”
孤桐頭也不回,說道:“你剛纔都說着,這麼短的距離,還不足十步,沒什麼用的!”
東方春澤又是一愣,搖搖頭,跟着孤桐腳步,走入廳中。
近距離觀看輕舞,更加能感受到她那種卓然不同的氣質。若論外貌,她自然是一個美女,可像雨瞳、秋嵐、魅姬甚至憐萱萱都可以與她相較高低,可是哪一種如立雲端,孑然亭亭的氣質,卻舉世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