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桐和秋嵐回到鮮花望月樓的時候,正是午時初刻。
就算在飯點。
封江城的鮮花望月樓依舊井井有序,毫無混亂,就連那些下人小二們端着各色菜餚,在走廊上疾步走着,卻也顯得秩序井然,不擁不擠。
這畢竟是高檔的酒店,沒有大排檔那般的噪雜。
豪華的裝飾,清新的花香,夾雜着各色菜餚的美味,讓樓內的空氣,充斥了一種別樣的芬香,孤桐步入二樓包間的時候,秋嵐已經按着小肚子,嘴裡嘟囔着餓死了,餓死了。
他雖然嘴上泛着微笑,但自身也早已飢腸轆轆,早晨便沒有吃太多,陪了秋嵐逛了一上午的街,不知不覺中,雙腿早就顫顫巍巍了。
這般故作從容,不過是爲了在秋嵐面前維持形象罷了,不然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便會抓着這個把柄,盡情嘲笑他了。
被秋嵐抓住糗事和把柄的滋味絕不好受,因爲這丫頭記性卓越。
或者是三年前的記憶都消失了,讓她對這三年來發生的每一件事情,每一個細節,都能記得一清二楚,甚至跟在孤桐身邊,他笑了幾次都能如數家珍。
孤桐可不想在教育秋嵐的時候,被這丫頭以糗事反駁。
不過,幸好鮮花望月樓的的服務很周到,上菜很快,兩人剛纔包廂坐下,還沒有說幾句話的功夫,服務員已經把四菜一湯和兩份米飯送了過來。
菜和精緻,色香味誘俱全。
湯和鮮美,深的入圍三分!
這導致兩人在服務員剛剛離開包廂,閉上門的功夫,本是端坐在椅子上的兩人,頓時形象大變,猶如餓狼撲食般趴上了桌子,深深的埋在菜湯之間。
就連很淑女的秋嵐,這一刻毫不顧忌形象,一隻手抓着筷子,另一隻手抓着一根雞腿,左右開工,速度竟然比孤桐還要快。
孤桐一邊手不停筷,一邊叫到:“丫頭,慢點,沒人跟你搶!”
秋嵐毫不停歇,擡眼瞥了孤桐幾乎能看見虛影的筷子,然後深深的白了他一眼,露出一個我纔不上你當的表情,便埋頭投入與美食的大戰之中。
孤桐尷尬的笑了笑,只能端起米飯,往嘴裡塞。
吃飯的時候,誰也不願被打擾。尤其是在餓的不行的時候,眼中看的,心中想的,都是桌面上精美的菜餚,至於其他人情世故,都不願去想,不願去理。
甚至,連話都不想說。
孤桐和秋嵐此刻便是這般模樣,包廂中一場無聲的戰鬥已經極具趣味的打響。
只是,有人卻不想讓這兩人悄無聲息的完成這一場關於食物的戰爭。
就在孤桐碗裡的米飯,剛剛吃掉一般,而秋嵐的雞腿也啃的差不多的時候,包廂的門,被一隻潔白的玉手,輕輕的推開,然後走進一個女人。
一個粉色衣衫的女子,悄然而入。
她沒有任何的猶豫,在推開房門的時候,一隻小腳已經邁了進來,似乎全然不在乎包廂中真如饕餮般吃飯的兩人,又似乎在自己家裡一般,隨意自然。
孤桐愕然擡頭,發現這女子長得和俏麗,臉上的妝容很淡,像天空的雲彩般,也是淡淡的。臉上肌膚絲滑,眼眸流轉如水,小嘴輕輕眯着,似言又止。胴體曲線玲瓏,粉色長裙下玉腿筆直。
她的美麗是一種歷經風塵的嬌媚,似乎經歷風塵又似乎飄離了風塵,帶着猶豫,帶着距離。
孤桐在看她的時候,這女子卻盯着秋嵐細細看着,然後蓮步輕搖,拖過一張椅子,做了下來,然後纔回過頭來,望着孤桐輕輕說道:“我叫黛煙,眉黛的黛,煙雲的煙!”
“我與姑娘不曾相識!”孤桐搖頭。
神經大條的秋嵐,這時才從飯菜中擡起頭來,驚訝的望了望黛煙,含糊不清的說道:“姐姐,你好漂亮!”
黛煙含蓄的笑了笑,說道:“妹妹才漂亮呢,我第一次見到妹妹的時候,只覺得猶如天女下凡一般,心想難道是上蒼的仙子墜入了凡塵?”
秋嵐被這毫不這樣的讚美說的滿面羞紅,低聲道:“姐姐莫要這般說,不然我會驕傲的!桐哥哥總教導我說做人要謙虛!”
這丫頭雖然在說話,手中卻不曾停下。
黛煙瞥了孤桐一眼,然後望着秋嵐,輕聲笑道:“樣貌乃天定,怎麼能夠謙虛的了?難道你還想出門的時候,就用面紗遮起來不成?”
秋嵐聞言終於停下掃蕩菜餚,雙眼灼灼閃着光彩,對着孤桐叫到:“桐哥哥,你聽到沒有,無需太謙虛了!”
孤桐並不理她,而是望着黛煙苦笑道:“姑娘這是謬論,樣貌之事如何跟謙虛糾纏在一起?”接着話音一轉,說道:“姑娘不請自來,而且像約見熟人般自然,但是我確定與姑娘不曾相識。”
黛煙緩緩點頭,說道:“你確實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
“哈哈哈……”孤桐聞言感到一陣好笑,說道:“天下認識我孤桐的人,確實不少,但他們絕不會隨便走進我的包廂!”
黛煙卻伸出一根匆跟般潔白的手指,在他面前輕輕的晃了晃,只是卻沒有說什麼。
“怎麼?”孤桐不解的問道。
黛煙輕輕笑着說道:“首先這包廂不是你的,而是我的,其次我跟天下其他只聽聞你孤桐名字的人截然不同,我與你的關係很特殊,很特殊。”
孤桐一愣,腦袋卻沒有轉過筋來。
秋嵐這小丫頭可是聰慧異常,插話問道:“姐姐爲何說這包廂是姐姐的?這明明是我桐哥哥定下的包廂,我們可是付錢的!”
黛煙聞言,輕輕一笑,溺愛的看着秋嵐,認真解釋道:“因爲整個鮮花望月樓都是我的!”
孤桐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說道:“你便是鮮花望月樓的幕後老闆?”
黛煙眼眸如畫,頷首不語。
孤桐沉吟着說道:“世人都說封江城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汪大善人的,卻沒有人知道在封江城一手遮天的汪大善人卻有兩處建築不敢招惹,其一便是鮮花望月樓,其二便是秦樓楚館!”
黛煙驚訝的張開小嘴,眼眸中卻閃過讚賞的神色,說道:“你能知道這些消息,也算不錯了。”
這時,孤桐卻低下頭,似乎沒有聽到黛煙對他的讚揚,再次擡頭的時候,他雙眼已經變得銳利起來,寒着鋒芒劍意,直愣愣的釘在黛煙的身上,沉聲問道:“我更想知道你我的關係如何特殊?”
劍意如實,孤桐自身騰起的氣勢,也隱隱鼓盪,將黛煙籠罩在內。
若是一般人物,在孤桐劍意氣勢籠罩之下,只會感覺全身猶如針刺,生疼異常,而且感覺中四面八方都是白森森的長劍,膽小之人,甚至聯動都不敢動。
黛煙卻不是一般任務。
在孤桐凌厲劍意氣勢的籠罩之下,她表情雲淡風情,似乎全然感受不到,眼眸帶着笑意望着肅穆端坐的孤桐,緩緩說道:“至於如何特殊,你以後會知道,現在我只會告訴你,我不是你的敵人,相反,我卻是你的朋友,你可以信任的朋友!”
孤桐眼眸劍意吞吐,他只覺自己籠罩在黛煙身上的氣勢,在接近她嬌軀的剎那,便被化爲無形消散,無論他怎麼運轉玄功,都毫無作用,就像他對面做的這個女子,是汪洋大海,他不過是陸地上一道江河。
江河永遠灌不滿大海。
卸去氣勢,竹韻劍已經被孤桐抓在手中,說道:“能夠讓我信任的朋友,並不多!”
黛煙輕輕笑着,朱脣中吐出了幾個人的名字:“例如斷腸,例如雨瞳,或者你師兄蕭玉龍?哦對了,還有一個算是你半個徒弟的小七,這些人能不能讓你信任?”
孤桐全身已經冰冷,黛菸嘴裡說出來的這幾個名字,真的是他心中能夠信任的幾個人,也就僅此的幾個人。
這女人到底何種人?竟然連他的朋友相交的程度都知之甚喜,這如何能夠讓他不吃驚!
“你到底何人?”孤桐沉聲問道。
劍已在手,手卻微微顫抖,他從未發現自己也有瞻前顧後的一天,面對這個神秘的黛煙,他的心亂了,尤其是從她口中說出那幾個名字的時候,他忽然感到一陣籠罩全身的冰寒,凍徹骨髓!
黛煙卻再笑,她竟然毫不在乎孤桐涌動的劍意。
一邊笑着,一邊輕輕說道:“我已經告訴你了,我是你的朋友,正如他們一般,是你能夠相信的朋友。而今天這次不請自來,也是事出有因。”
孤桐皺起眉頭,問道:“什麼因?”
黛煙俊臉上,笑意收斂,忽然變得嚴肅起來,連慵懶的態度也變的認真起來,她長身而起,走到門前,回首望着孤桐,說道:“你來到封江城後,先得罪了汪大善人,接着又暗殺了趙無狄的侄子,這兩個人都不是簡單的人物,他們必然會糾集自身力量,報復你的!”
孤桐心中顫抖,連刺殺劉大全這般隱秘的事情,這女子竟然也知道了!
那麼想來趙無狄查到他身上,也爲期不完了。
“唉……”黛煙輕嘆一聲,話音微微一頓,接着說道:“你現在趁早離開封江城,在他們計劃執行之前,若不想走,便不要離開鮮花望月樓,只要在這酒樓中,我便能包你平安!”
孤桐冷冷一笑,說道:“我不會做一輩子縮頭烏龜!”
黛煙又嘆息,如雲煙輕嘆。
她眼眸帶着擔憂望着孤桐,輕輕說道:“我來之前便知道你會這般回答,可我還是要來,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希望能夠對你有些幫助。”
孤桐問道:“什麼消息?”
黛煙望着他,似乎望着另外一個在千里之外的人物,她忽然覺得這兩個人好像好像,都是那般狂放不羈,那般處驚不亂,她輕輕嘆息,說道:“汪大善人搭上了東方春澤這條線,而趙無狄也似乎在謀劃這什麼,現在封江城的局勢已經如潛伏的巨獸一般,只差最後一根***了!”
孤桐又問道:“缺什麼?”
黛煙忽然不回答他,轉身開門離去。
包廂房門重新闔上的時候,孤桐的眉頭已經皺的老高,心中想着:趙無狄和劉文山能夠謀劃什麼呢?他們的修爲本不是孤桐的對手,那謀劃什麼竟然能夠令黛煙這般人物也感到擔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