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間,整個櫻翠閣碩大的樓裡樓外,所有人聲樂聲全部消失,只剩下叮咚鏗鏘的清音。
“叮叮咚咚……鏗鏗鏘鏘……”
一串箏音流水之不斷,節奏漸急漸繁,忽快忽慢,但每個音定位都那麼準確,每一個音有意猶未盡的餘韻,教人全心全意去期待,去品嚐。
“咚!”
箏音忽斷。
箏音再響,衆人腦中升起驚濤裂岸,浪起百丈的情景,潮水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人事卻不斷遷變,天地亦不斷變色。
一股濃烈得化不開的箏情,以無與倫比的魔力由箏音擴散開來,震撼着每一個人的心神,跟着衆人的心境隨緣變化。
纖長白色的手像一對美麗的白蝴蝶般在箏弦上飄舞,一陣陣強可裂人胸臆、柔能化鐵石心爲繞指柔的箏音,在櫻翠閣的天空上激湯着。
憐萱萱美目悽迷,全情投入,天地像忽而淨化起來,只剩下音樂的世界。
憐萱萱想起剛纔十三少所言,曾爲一女子動情,此時卻對自己卻無動於衷,心中掠過一陣悽傷,箏音忽轉,宛如天悲地泣,纏繞糾結,一時間連天上中明亮灼目的太陽也似失去了顏色光亮一般。
十三少閉上眼睛,也不知想着什麼東西,或是已全受箏音迷醉征服?
孤桐靜聽箏音,眼中神色漸轉溫柔,一幅圖畫在腦海浮現,一幅上一世的畫卷,在他記憶深處攤了出來。
上一世,他本是一個浪蕩江湖的遊俠兒。
縱酒狂歌,快馬豪情,在廣袤的大地上自由自在,自他父親死後,他便失去了人生的目標,以爲這一聲就這樣了。
江湖中,做一個浪子似乎也是不錯。
可是,命運的齒輪,總不是盡人如意。前世,有悲傷,有痛徹心扉!
“那個人”的死,雖然讓他手中的劍,衝破了“大悲劍訣”的最後一式,卻也讓自己手中的劍,失去了公正。
人們都說,一把敢於刺向“那個人”的劍,還有什麼不敢刺出的東西?
孤桐刺出的那一劍,是那樣的讓自己傷心欲絕。但終究是刺出了,雖然是在他認出“那個人”之前,但是,刺出了,就是刺出了,沒有任何狡辯的餘地。
他已是一個絕情的人,雖然不知道有沒有人知道,但是那又何妨?好人,還是壞人?這就讓他心中的那桿秤去評價吧。
心中有坎,劍有執念。既然有了開頭,那就走下去,只管矇頭前進,又何必在乎這路的終點是什麼?。
殺一爲罪,屠萬爲雄,屠的千百萬,是爲雄中雄。
孤桐,本不想去做那雄中雄,他只是一個高傲的人,高傲的不受任何控制。
於是,他選擇了殺手這個職業。
黯然神傷,讓他的大悲劍訣威力驚人,因而,孤桐一鳴驚人,成爲殺手界東南西北四絕中的南絕--“絕劍”。
可是,殺得人多了,身體內的血也變得越來越冷了。
很多時候,他總在夜晚凍醒,無論蓋着多厚的棉被,總感覺一股深入血液骨髓的寒冷,不停的襲來,鋪天蓋地,使得他躲在被窩中,顫顫而抖。
這是殺手的榮耀,又何嘗不是殺手的悲哀?
WWW● тт kán● C○ 上一世,他是一個孤獨的人。
像一頭野狼,從北方冰天雪地中,走出,獨身一人。
沒有愛情,沒有親情。就那麼一人一劍,踏入了曾令他極爲恐懼的江湖。
他從北方沙漠走出的時候,在這之前,他曾有一段感情。
這是,這感情被他藏的很深很深。
沙漠是他主動走進去的,之所以走進去,是因爲一個人。
一個女人。
提劍,身後已是黃沙漫漫。
腳步踉蹌,卻,堅毅的碾破了沙漠的狂妄。
回首,看着,從腳下延伸到地平線的腳印,消失在未知的遙遠。
腳印在赤沙的地上,清晰而深沉。
深深的!深深地!深深!
是你嗎?
是我那心口你留下的傷口,那樣的深刻?
是你嗎?我的戀人,
海誓山盟的與他在山頂承歡,將我歇斯底里的愛無情拋棄!
遍身傷口的他,拋棄了最後的歸程,踏上了沙漠。走向了自己十年前的一個最後的承諾。
是你拋棄了我,我生已無可戀。
有些人經愛情看成最神聖的東西。他們的愛情純潔而純粹,浪漫的讓人感覺如墜夢中。
最美好的,卻最不似現實。
這樣的愛情,是祭奠的而不是享受的。
他的觀念,就是這樣。所以他一直是寂寞的。
直到,直到遇到了她,她---這個懂他寂寞的人。
他曾對她說,我的心已經活在你的心上,隨你的心跳而跳動。我的一生只爲你而活。
她嫣然一笑,給他一個溫柔銷魂的吻。
沉醉在這份最純真的柔情,再也不願醒來。然而,彩虹已逝、好夢易碎。
一直,一直不敢相信,那離別的帷幕由她拉開。
僅是,僅是一場遊戲,一場遊戲罷了。
怎麼會僅是一場遊戲?
如是遊戲,那夜你走後,我喝的酩酊大醉後,你又何必要來?雖然我醉了,但那三千青絲的異香,卻是我依舊記憶如初。那分明是你,分明是我給你買的髮香劑!
既然走了,又何必要來?
既然來了,又何必要走?
你將我的世界當成了什麼?是任人玩樂的遊樂場,還是任人蔘觀的博物館?
你讓我的劍無情,人卻癡情。
因爲有情,沒有了殺你的恨,我只能逃避。
風沙已盡,悵然中,
前面多了一個人,一身紅衣的人。紅衣如血,血劍如初。
他臉上浮現了一個笑容,非歡悅的笑,而是解脫的笑!
“你來了”紅衣淡淡的道,
“是”他應了一聲。
“你還是你”嘆息聲隨之而來,
“你也沒變”。
“十年已過,你的心依舊不懂”紅衣輕聲嘆道,
“呵呵”他笑了一聲。
“不是我不懂,而是我道即求此,無需去懂”。
“你的劍祭奠了你的情,你的情獻給了你的道”,紅衣冷冷道:“十年了,你還是一個多情的人”。
“不,你還是不懂我”,他輕輕嘆道,“你的情融合了你的劍,所以你無情,我的情即我的心,所以我癡情”。
“是嗎?即是癡情,怎麼會給人多情的錯覺”。
“呵,我們倆是截然相反的情,也是截然相反的劍”。
沉默是最佳的瞭解,
友情越深,沉默越多!
那天大漠深處發生了什麼?無人瞭解。
只是在一年之後,他走出了沙漠,本想隱居,未曾想卻發生了母親的那件令他傷心欲絕的事情。於是一人一劍,再江臨湖中開始殺戮,創出了南絕-絕劍的名頭。
這是回憶,何嘗不是孤桐不願丟棄的東西?
那個女人的一顰一笑,他怎麼可以忘記?
他們在一起的,一分一秒,他都記得一清一楚。
相逢,是有緣。
離別,是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