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我們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轉!”鬼奴驚訝地說道。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維德妮娜說道,“忘川河本來就流動紊亂,水銀船隨波逐流,打轉有什麼好稀奇的?”
“不,已經轉了好幾圈了,很大的圈!”鬼奴說道,“似乎一直在圍繞着什麼轉動!”
“什麼意思?”維德妮娜見到鬼奴面色詭異,神色凝重,也驚訝地站了起來,望着波濤洶涌的河面,但完全看不出有什麼端倪!
鬼奴說道:“我是說,我們可能進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範圍之中,我們的船隻,正在被這個巨大的漩渦所控,在慢慢地向漩渦眼靠近!”
“又是漩渦?”維德妮娜似乎心有餘悸,她早就厭煩了這艘隨波逐流,毫不可控的船隻,但又無可奈何,這是他們在忘川河上唯一的倚靠。
鬼奴卻是顯得極爲興奮,比起那些一層不變的奔流的岩漿,漩渦似乎更有挑戰性,更加刺激,更加可能出現新的意外,新的發現。
果然,一個巨大的漩渦眼,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這個漩渦眼,竟然帶動着周圍方圓數千米的熔岩流在圍繞着他旋轉,距離漩渦眼越近,熔岩流的流速就越快,那個漩渦眼,似乎在貪婪地吞噬着忘川河裡的一切,而水銀船,也不會例外。跟着熔岩流快速地轉動起來。
這個漩渦,不知道比起先前鎮壓吸血披風的那個漩渦大多少倍,維德妮娜和鬼奴,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和水銀船,再次被捲入黑漆漆漩渦眼之中,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漩渦通道之中之中什麼都看不見,只感覺到周邊的滾燙的熔岩要將整艘水銀船連同維德妮娜和鬼奴一起融化掉,即使兩個人躲在船艙之中也無濟於事,他們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身體彷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只得謹守自己的魂魄,卻無法抵抗這樣高溫的炙烤,最終,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不知道過了多久,鬼奴漸漸甦醒過來,發現身邊炙熱的感覺已經完全消失,相反,自己感到陰涼刺骨,與剛纔的環境相比,簡直就是冰火兩重天。
鬼奴轉頭望向身邊的維德妮娜,卻哪裡還有維德妮娜的影子?水銀船的船艙之中,只剩下兩堆被熔岩炙烤成的白骨粉末,一具自然是維德妮娜的,而另一具,竟然是自己的!
“啊——”鬼奴失聲地尖叫了一聲,聲音淒厲無比,在這空曠的忘川河上,化作一陣陣陰風呼嘯而過。
自己竟然脫離了骷髏之身,變成了孤魂野鬼,這讓鬼奴感到十分的驚恐……
是的,他已經沒有了自己的骷髏之身,只剩下了孤零零的魂魄意識,魂魄沒有任何寄託,完全暴露在空氣之中,這讓他既感到恐懼,更是絕望。
水銀船依舊在隨波逐流,但所處的,已經不再是那奔涌的熔岩之中,而是結界的另一面,亡靈國這半邊的忘川河。
河面上,陰風怒號,到處都是飄蕩着的黑煙黑霧,似乎有無數的孤魂野鬼在向着水銀船發起攻擊,但都被水銀船阻擋在外。這裡完全一片漆黑,即使是長期深處亡靈國暗黑天幕下的鬼奴,也感覺自己的視線非常的模糊。
當初維德妮娜似乎一語成畿,她原打算讓博洛尼克看到自己如何死去,沒能實現,但現在鬼奴卻是親眼看到了自己的“屍體”,看到了自己“死”去。成爲了孤魂野鬼。對於亡靈生物來說,這與魂飛魄散沒有什麼區別。忘川河上的孤魂野鬼,就是在這無盡漫長的歲月種遊蕩着,無法成爲真正的亡靈生物,他們不斷地相互爭鬥,相互吞噬,整條忘川河,就是一個江湖,一個獨立於任何勢力的江湖,就是亡靈國的黑社會。這裡完全弱肉強食,完全任何道義,沒有任何規矩,沒有任何憐憫,一切都是靠實力說話。
孤魂野鬼沒有真正的實體,他們之間的爭鬥,並非依靠的是肢體之間的較量。他們的力量是與生俱來的,誰的意識意志強大,誰更加暴戾,誰就厲害,溫順的孤魂在這裡根本呆不下去。而每當忘川河的孤魂野鬼們形成一定的規模,亡靈國就會用招魂幡像收割莊稼一樣,將他們完全收割,放入到招魂塔之中提煉,轉化成爲亡靈生物可以吸附的怨靈怨氣。換句話說,忘川河中的孤魂野鬼,只不過是亡靈國飼養在河中的雜魚而已,魚養大了,漁夫自然要下網收穫。
水銀船依然在隨波逐流,只是河水已經不再是那滾燙暴怒的岩漿,而是烏黑陰森的血水,水面極爲平靜,但是處處暗藏危險。河中到處都是四處遊蕩的毒蛇、毒蟲,密密麻麻,時而在水中相互爭鬥,掀起陣陣黑色的浪花;河面之上,到處都是一縷縷黑煙黑霧般的孤魂野鬼在四處遊蕩,有大有小,卻完全不成形,這一縷縷的黑煙,也不斷地相互追逐着,相互吞噬着,大的孤魂野鬼吞噬小的孤魂野鬼,變成更大,但也偶爾有些孤魂也被吞噬之後,不斷地掙扎着掙脫出來,從一縷大的黑煙中分離出另一縷黑煙。這樣的場景,一幕幕地在忘川河面之上不斷地演繹着,樂此不疲。
平靜的河水之下,暗流涌動,令人作嘔的血腥、腐爛的氣息瀰漫着整個河面的空氣,許多孤魂野鬼對水銀船發起攻擊,想要吞噬鬼奴,但都被水銀船發出的神秘力量結界所阻隔,完全不能靠近。
“鬼奴……救救我!”一個虛弱的而又熟悉聲音,在鬼奴的身邊響起,在哀求着,是維德妮娜。
鬼奴分明看見一縷黑煙就在維德妮娜巫屍之身的粉末旁遊蕩,那股黑煙極爲淡薄,若隱若現,似乎只要被風輕輕一吹,就會煙消雲散。
“我拿什麼救你?”鬼奴說道,“我也是孤魂野鬼,也是虛無的意志意識,沒有實體,我連自己都救不了!”
“我不想魂飛魄散,不想被別的靈魂吞噬,鬼奴,幫幫我!”維德妮娜哀求着,似乎在哭泣,“我好冷,好冷……求求你,求求你!”
鬼奴無計可施,他雖然不願意看到維德妮娜魂飛魄散,可他什麼也做不了,他甚至可以直接將維德妮娜的魂魄吞噬,據爲己有,讓自己在這忘川河中變得強大。
忽然,兩樣東西,進入了鬼奴的眼簾,自己的骨灰旁邊,只有這兩樣東西,沒有被熔岩融化燒燬,就是藍仙兒給他的那盞魂燈和三葉草,竟讓毫無損傷地跌落在自己的骨灰旁邊。
鬼奴猶豫了,他極爲爲難,心情矛盾!他完全可以讓維德妮娜的魂魄進入魂燈寄託,但意識的直覺卻告訴他,他不能這麼做,這盞魂燈正虛位以待一個特殊的靈魂迴歸,如果被維德妮娜佔據,那麼,魂燈將不能夠再容納另外的魂魄。
但面對可憐的維德妮娜不斷地苦苦哀求,鬼奴心煩意亂,他第一次違背了自己的直覺,下了很大的決心,無奈地對維德妮娜說道:“公主殿下,我的骨灰旁邊,有一盞魂燈,你可以進入裡面躲避,雖然我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你!”
那縷薄薄的黑煙,很快就游到了鬼奴是骨灰旁,尋找到那盞魂燈,倏地消失不見了,隨後,魂燈被點燃,淡藍色的火苗極爲微弱,但卻給這無盡的黑暗,帶來了一份光明。
“這裡真好,很溫暖!”維德妮娜感激地說道,“爲什麼你會有這樣的法寶?你就是靠這個法寶,維持了你完整的意志意識,讓自己變得強大嗎?既然你能夠做到用魂燈保護自己的魂魄,也一定能夠讓我們從孤魂野鬼重新成爲亡靈生物,對不對?”
“我要是你,不該問的,就不會問!”鬼奴冷冷地說道,“如果你不想被我吹滅魂燈,最好閉嘴!你以爲你還是什麼公主嗎?你只不過是這忘川河上億萬孤魂野鬼中的一員,最弱小的一員!”
“你——”維德妮娜愕然,敢怒不敢言,鬼奴說得沒錯,自己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再是掌控生殺予奪,她不過是這些自己從不正眼看的孤魂野鬼中的一個,連最草根的骷髏奴隸都不如。自己還沒有魂飛魄撒,靠的還是鬼奴的憐憫施捨,這樣的心理落差,讓她感到無比失落。一步錯步步錯,自己總以爲是摩爾多的對手,卻想不到被摩爾多玩弄於股掌之間,自己敗得毫無尊嚴,毫無反抗餘地,簡直恥辱至極。
魂燈的亮起,讓水銀船邊匯聚了越來越多的黑煙魂魄,想要吹滅魂燈,消滅魂燈之中的魂魄,好讓自己取而代之。那些魂魄圍繞在水銀船的周邊瘋狂地肆虐遊蕩,就是衝不破水銀船的力量結界。就連河水深處的那些毒蛇毒蟲,也開始不斷地翻涌着河水,將忘川河中烏黑的血水攪得更加渾濁,更加血腥。
暴躁不安的孤魂野鬼們,不但攻擊水銀船,也在相互追逐爭鬥,相互吞噬。一時間,淒厲的鬼哭狼嚎之聲,低沉的陰風撕扯之聲,竟然在忘川河之上,圍繞着水銀船呼呼作響,飄在船頭的鬼奴,也感到這種場面的慘烈無比、恐怖無比!
……